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书名:命局:西厂相公 作者:字字锦 文案: 老实巴交的种地农民? 心狠手辣的西厂太监? 风流无拘的纨绔大少? 三个男子意外的长了同一张脸, 究竟是巧合还是…… 乡间野地里, 那回眸间,温润亲和的浅浅一笑, 西厂刑室里, 那举手间,阴狠决绝的冷冷一瞥, 朱门庭院里, 那恍惚间,一往情深的轻轻一吻。 究竟,她是沦陷在谁的爱情陷阱里…… 西厂太监,江湖道人,白发苗巫,当今圣上, 每个人都口口声声说爱她, 可这再简单不过的“爱情”两个字, 究竟被冠上了多少的阴谋诡计。 究竟谁付出了真心, 谁又只是逢场作戏。 这是一场棋局,迷局,亦或是一场—— 命局。 (呦,这个文案好装逼,其实故事明明很欢脱o(╯□╰)o)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小黄,裴琰,墨渊 ┃ 配角:锦年,朱厚照,刘瑾等等 ┃ 其它:欢脱,狗血,微虐 ================== ☆、楔子   正德元年,曾在史书里有过昙花一现的西厂突然复置,以替皇帝刺探消息之用。   近几年,听闻其陷害异己,残害忠良,整日四处逮捕吏民,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其复辟不久便闹得满城风雨。   街头巷尾,饭后茶余的,话题多半都与之有关。只不过,比着那些众所周知的大事件,我反倒是对八卦趣闻更为上心。      比方说:   张三随地大小便,被番子们缉拿了,然后将他那违反公众道德的玩意切掉了……   李四在西厂附近贴小广告了,因为影响了城市建设,那玩意被也切掉了……   东街的老板娘馄饨里少放了陷,因为欺骗消费者,她家男人被抓走了,那玩意儿也被切掉了……      每每听到这些,我不禁捧腹大笑。一则确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二则我是个女人,总不必担心也被抓去阉割了。      那时的我轻松惬意,穿上一身道袍,随着师父他老人家混迹在京城里,四处招摇撞骗,这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所以,什么风雨飘摇,天下动荡,那些都是说书人最常挂在嘴边的屁话,跟我有毛关系。   吃饱了,喝足了,打个盹,便又是一天过去了。      那时,我确实这样以为的。   什么九千岁啊,东西内行厂啊,狗屁锦衣卫啊,我只当是道听途说里的一些传奇而已,永远不会和我的生活扯上关系。      可是,当一场大戏开场了,谢幕了,说书人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这个自以为只是听众的人,却从一开始就走进了故事里。   明明身在局中,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      而这关乎了一场——命局。 作者有话要说:  很少写历史小说,经不起考据党,床头上正摆着一本《明史纪事》的人你伤不起啊。   这本书萌点有,虐点有,欢脱狗血无厘头都有,适合各种口味的读者观看。   走过的路过不要错过,点一下收藏,砸一条留言,换年叔香吻一枚,这个可以有!   ╭(╯3╰)╮ ☆、第一章 倾城一顾   故事起于正德四年。   三月春风送暖。      北京城的十里长街上,花开烂漫,各色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分外热闹。   不远处的湖面上微波荡漾,几艘画舫上隐隐传来泠泠动听的小调,十分怡人。      一叶突兀的扁舟在湖面上跟着漂泊,其上站立了一位青衣白须,颇有仙姿的道人,正一面捻须,一面纵情观赏着两岸的大好春光。   而我,却是他身后那负责划船的苦力。      时间一久,我这小胳膊有些受不住累了,便不满地说道:“师父,您别光顾着浪啊,倒是帮徒儿一把。”      白须老人微微一笑,回身说道:“徒儿,你入我门下已有三载,向来吃苦耐劳,任劳任怨,近日来为何总是频频发牢骚?”   “不可能,你别总想着欺我失忆!”我说着,扔掉了船桨,趴在了船板上,摸了摸叫个不停的肚皮,唉声叹气道:“跟了你,总是吃不饱穿不暖,我果真还是背叛师门吧。”   “徒儿,你入我门下已有三载,对为师向来毕恭毕敬,惟命是从,近日来为何总是想着背弃师门呢。”   “我饿啊,徒儿也是要吃饭的。”我这厢说完,肚子越发叫的惨烈。   “徒儿,你入我门下已有三载,向来能忍则忍,耐性极强,近日来为何总是——”      耳朵生茧,心中生厌,我不待他将话说完,出声问道:“师父,您会凫水吗?”   师父他捻了捻胡须,风姿卓然的回答:“为师略通水性。”   “那就好。”我点点头,一脚将那臭老道揣进了湖里,然后掏了掏耳朵眼,“总算清净了。”      只见湖面上漾起一层水花,师父他老人家挣扎了几下过后,伸出手来攀住了船板,咳嗽了几声,怒斥道:“孽障,你这是欺师灭祖啊——”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明显抽搐了几下,看着面前这改容换面的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师父,你,你的脸——”      师父他一怔,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镜,只一瞬,立马惊呼了起来:“为师竟然返老还童了啊!”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甚是了得,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两艘画舫缓缓靠近了这返老还童的道人,船上的客人伸长了脖子观望,齐刷刷的倒吸了一口气,嘀咕道:“刚才分明是个白发白须,满脸皱纹的老人,如何会一转眼就变成白面书生了呢。”      我已是骇得说不出话来,直愣愣的看着那气喘吁吁爬上船来的落水美男。只见他眸若春水,鼻若悬胆,唇若温玉,真可谓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那双天生有神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只见他站起身来,抖动了一下袍子,负手而立,以俯视万物,睥睨一切的脱俗姿态看着面前的一汪碧水,喃喃道:“看来,贫道已经勘破天道,择日就要羽化成仙了呢。”      “仙人,留步啊。”两侧画舫上的公子哥们齐齐伸手。   “都道千年修得同船度,贫僧飞升之前能与诸位擦肩也算是缘分,走之前不妨就为大家占卜一卦,算算吉凶,也算是广施善缘,多行善事了吧。”师父他一派仙姿的说道。      我嘴角又跟着抽搐了几下,急忙拽了拽忙着坑爹的师父一把。“喂,师父,专业着点,你是道人不是僧人。”   只见他一把打开了我的爪子,继续捻须,孑然一身,那浑厚庄严的感觉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众公子哥们急忙将画舫驳近了那叶扁舟,然后将这位大神请上了船,围坐了一团,等着他大开慧眼。      我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来,要说老道突然变美男,这还真是——      好吧,事实上,一个月前的我莫名其妙的失忆,一觉醒来时,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大黄,有个师父墨渊。   要说这名字上的差距简直没天理,为什么他的名字飘逸脱俗,我却要在听到师父喊我“大黄”时,被一只狗抢着答应了。      据理力争之下,我终于得了一个稍微人类点的名字——小黄!      且说墨渊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到处招摇撞骗,手握一面破旗,上书“神算子”三个大字,还真是骗得过天下人,永远不愁吃喝。   而我,身为女儿身,整日做道通打扮,跟着他走过山山水水,终于来到了都城,在天子脚下继续撞骗。      伸手看了一眼自己纤细而白嫩的小手,显然是没有干过什么粗活。   想来,从前的日子该是比着现在过的舒坦。      不多时,墨渊他又被人护送着回到了扁舟上,身上挂了几个荷包,里面鼓鼓的全是银子。   “劳烦大仙了,小生日后的仕途(商路)(姻缘)可都辛苦大仙指路了。”船上的纨绔们齐齐拱手。   “好说,好说。”墨渊笑了笑,对我说道:“不是饿了吗,走,为师带你下馆子去。”      这感情好。   有了美食的诱惑,我也有了干劲,拼命摇橹,将扁舟驳搏到了岸边。      来到了“迎宾楼”之后,我狂扒了几口米饭,看着面前那只清蒸的老母鸡迟迟没有动筷子。出于那浅薄的尊师重道的良知,我只盼着对面的美男能快一点下手,自己也好甩开了膀子狂吃。      为了引开自己对母鸡的执念,我一边戳着碗底,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师父,你长得如此好看,却为何要打扮成白须老头呢?”   “这年头,想着诓骗银子花,没点仙风道骨哪里成啊。”墨渊说着,扯下了一条鸡腿递了过来,道:“来,徒儿,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好的。”      我这厢眼圈一热,含泪说道:“师父,原来你是个好人,从前我一直都误解你了。”   墨渊嘿嘿笑了一声,将剩下的整只鸡拿在手中,说道:“既如此,开动吧。”然后,露出他洁白的牙齿,一口咬上了老母鸡,接着狼吞虎咽起来。      一瞬间,我只觉自己面部有些僵化,看着那肥嫩的老母鸡,两行热泪狂飙。   这个为老不尊,欺我年幼的人渣啊!      墨渊无视了我那散发着的强大怨念,整只鸡下肚之后,打了一个饱嗝,道:“徒儿,天色也晚了,早些找户人家投宿吧。”   “为何?师父今日诓骗了那么多的银子,找处客栈落脚不成吗?”我这忙活了一整天,觉得有些乏累了。   “罪过,为师哪里是诓骗,一语道破天机本就是折损阳寿的事儿,为师收取一点银子用于补偿自己也是应该的。徒儿,做人不能过分骄奢啊,为师得把银子存好了,以后买了宅子,咱俩也好安顿下来。”      我只得点头称是,算是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说法。   安家落户最好,也省了我随他劳苦奔波了。      走出了酒馆之后,突听着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然后瞧着几个身穿褐色袍子,骑了快马的男人出现在视线里。      “西厂的走狗。”墨渊嘀咕了一声,赶紧扯过了我的小手躲进了一处巷子里。   几匹快马依次经过,我有些好奇的伸着脖子张望,在人群的最末看到一个面若皎月,青丝飞扬,魅惑绝伦的男人,那慑人心魄的精致容颜一闪而过,消失在了狭窄的视野里。      “啧。”我紧跟着砸了咂舌,然后颇为惋惜的看向了面前这风采高雅的美男师父,道:“白日里我只当师父你是这世上最英俊的人,看来是被比下去了。”   “如何拿了为师与太监比。”墨渊他嘀咕了一声,甩了一下自己乌黑的发丝,那冠玉般的脸上带了不可一世。      我懒得去关注师父他清雅如莲的好相貌,只喃喃着:“太监么?不是说西厂里的番子多半都是锦衣卫里调过来的吗,该是男人才对。”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后头的男人名为裴琰,听说上个月为了混进西厂,自己当着千户的面净了身,真是要胆色有胆色,要魄力有魄力。”师父他满是嘲讽的说着,又道:“这不,身子稍微利索点了就走了后门,成为了西厂的档头,四处作恶,勒索钱财。”      自己割掉自己的蛋蛋啊,光是想想,我都觉得疼。   这么英俊的大好青年,竟是放弃了鱼水之欢,只为了成为西厂里一条吃皇粮的狗。   当真人各有志!      都说温饱思淫|欲,这初春的夜幕降临的早,夜里的凉风丝丝入体,我只觉有些冷的慌,连着打了几个哆嗦,请求道:“师父,我们不赶路了吧,就近找处客栈暂住一宿如何?”   那道人回身看了我一眼,大概也是瞧着我身子单薄的厉害,一时间多有不忍,说道:“也罢,今晚就浪费一回吧。”      我这心里立马雀跃了一下,有些越发上杆子的撒娇耍赖,顺势爬上了师父的后背,然后由他背了我一路前行。      那一刻,贴着他散发着丝丝热度的后背,我只觉这颗空荡荡的心也有了着落。   失去了记忆不要紧,我有师父就好了。      从此,踏破铁鞋,走遍山水,有他,我就不必因为对这个世界的陌生而心存畏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收藏!不要大意的砸过来吧! ☆、第二章 遭遇强暴   “师父,日后我们的宅子建在依山傍水的地方吧?”趴在墨渊的背上,我随口说道。   “好。”他答应的干脆。   “然后,我们在院子里种满芍药和牡丹花,墙角里栽上几株爬墙梅,等着春天一到,万紫千红的,定然十分好看。”   “嗯,到时候都随你。”师父答应着,突然在一处岔路口停住了步子。      只瞧着那刚才经过的几个西厂番子正拦下了一顶轿子,然后见那姿容绝色的西厂美男上前了一步,躬身道:“赵大人,厂公有请,希望您跟我们回厂里一趟。”   “我不去!你们这群西厂的阉狗素来阴狠,本官才不会跟你们走呢。”赵卓哆哆嗦嗦地说道。   “那就不好办了。”裴琰说着,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不必客气,只管拦路抢人。      几名轿夫原本也是练把式的,见势不好纷纷抽出大刀迎了上去,可惜势单力薄,惨死于对方的刀剑之下。      “裴琰,你好大的狗胆,本官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臣,没有皇上的授意,你区区一个役长而已,胆敢对本官用强不成!”赵卓掀起了轿帘,勉强稳住了气场。   只见裴琰从怀里取出了一方帕子,轻轻擦拭着手里染血的利剑,似笑非笑的说道:“赵大人在朝中为官,难道还不知晓我们西厂的权限吗,先斩后奏可是皇上默许的。如何,您是自己跟上来,还是我们把您抬回去啊?”   “本,本,本官不去!”赵卓说着,急忙一跃出了轿子,瞅准了时机就想着开溜。      “既如此,赵大人可就别怪卑职冒犯了。”裴琰说着,眼神蓦地一冷,挥剑在赵卓的手腕和脚腕处各豁了一道口子,无视了他的惨叫和咒骂,对身后几名番子道:“赵大人如今手脚不利索,你们帮衬一把。”   “是。”众人答应了一声,将那手脚全废的男人扔进了轿子里,然后一路抬了往西厂走去。      裴琰牵着马儿走出了几步,突然回身看了一眼巷子里的我,眼神里有冷芒一闪而过,像是割在了我的胸口上一般。接着,他勾唇笑了笑,然后翻身上马,御风而去。   我冷不丁的被这玉面修罗骇了一下,有些后怕的搂紧了师父的脖子。      夜里,清风浮动着窗幔,映着惨白的月光,显得鬼气森森。      床头的红烛几欲燃尽,流下了两行了朱红的血泪。   我不晓得一贯嗜睡的自己为何迟迟无法入眠,无聊之下借着熹微的灯光翻看着手里怪诞离奇的小人书,直到最后一抹亮光也寂灭了,才终于脱光了衣裳,然后翻了个身,想着睡下。   唉,裸睡什么的果然最舒坦了。      突然,窗子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只当是有毛贼潜进来了,正欲大声呼唤隔壁的师父,却被那蒙面男一把捂住了嘴,然后被点住了穴道。   话说,要不要这么彻底啊,连我的哑穴都不放过。      我心里骇然,只想着自己分文没有,若是这毛贼得不到好处,一气之下将我给办了可如何是好。      有道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男人竟真一跃上了我的床,扯掉被子之后将我欺身压在了身下,粗鲁而霸道的吻了上来。   果真是冲着劫色来的吗!      我蓦地瞪大了眼睛,试图能借助那茭白的月色看清这男人的长相。   无奈,背光,看不清楚!      男人喘着粗气,单单只是隔了一层衣衫,我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滚烫的热度,有些不同寻常。   可我是无辜的啊!你中了春|药,半夜有需求了随便找处勾栏解决就是了,却为何要冲进我的房内啊,救命!   师父,徒儿的清白就要毁于一旦了啊!      他显然是急着解决身体上的需要,一边呵着热气喷在我的耳边,一边伸手去解自己的裤带。   我的大腿触及他身下那一处充血的巨大时,只觉脑子嗡得一响,咬舌自尽的想法都有了。      完全看不清他的长相,从他那满头柔顺的青丝和月色下依稀可辨的轮廓来断定,这该是一个宽肩窄腰,体态修长的年轻男子才是,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男人根本没想过要怜香惜玉,褪去了全身的衣衫之后,直接将我圈在了怀中。肌肤相亲的瞬间,我不得不赞叹一声:丫的皮肤真好!光滑有弹性!   好吧,我承认关键时刻我有些神游了。   可是突然间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我对他的身体似乎并不陌生。      被进入的瞬间我以为会感觉到撕裂般的疼痛,但是那痛觉分明一闪即逝,身体很快就适应了他的动作,竟像是早有了这方面的经验一般。   原来,我早就不是……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他的动作机械而生冷,仿佛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拿来泄欲的工具,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垂帘和温柔。   心里混杂着本能的快感和后来的屈辱,想骂骂不出来,到最后,只剩下泪流成河。      记不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是该庆幸,最后时刻他没有在我体内直接的释放出来,只提上裤子,稍微穿戴过便从窗子处跃了出去。   仿佛一阵清风,来得匆匆,去的干净。      我依旧僵硬着身子躺在床上,一点也动作不得。   记忆深处有什么要涌现出来了,却又被紧紧地关在了阀门那头,始终冲破不了。每每要努力想起什么,总会头痛欲裂。      不知什么时候,我终于冲破了穴道,恢复了知觉,一张嘴便撕心裂肺的喊道:“师父,我好疼啊,救我——”   门被撞开的时候,师父他手里正拿了一个瓷瓶,急步走到我的床边,倾倒了一颗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道:“来,咽下去,很快就好了。”   我依言将药丸咬碎咽了下去,只一瞬精神便放松了下来,那些如潮水般要涌出的记忆也跟着退回了记忆的最深处,然后狠狠的关上了阀门,再也捕捉不到一丝的痕迹。      师父将药瓶搁在了我的床边,伸手摸了摸我满是汗水的额头,温声道:“头疼的时候记得吃一颗药丸,不用急的,你忘记的事情师父帮你回忆就是了。”   “嗯。”我状似平静的点了点头,泪水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怎么了?”师父未见我这般脆弱过,急忙将我揽进了怀里,我拿来蔽体用的被子也便跟着滑落下去。只一瞬,师父他老脸皱变,赶紧又将我扔在了床上,背过了身去,问道:“你,你,你怎的,没穿衣裳?”   我急忙扯着被子遮住了身体,“呜呜”着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做了噩梦而已。”   有些事难以启齿,也不愿让师父跟着担心。      师父迟疑着回过身来,突然在脚下发现了一块腰牌,借着月色能依稀看清背面的蟠龙雕刻,正面则是两个大字——西厂!      “你房内怎么会有阉狗的腰牌呢?”师父奇怪。   “不知道。”我咬了咬嘴唇,然后抱紧了身子。      要说西厂里“男女混杂”,方才只顾着惊骇却没有察觉到那男人是否健全,于是迟疑了一下,问道:“师父,男人若是,没有蛋,蛋,蛋——”   师父面上一囧:“怎样?”   “还能,翘,翘,翘……”我结结巴巴着问出了一个恬不知耻的问题之后,急忙掀被子盖住了脑袋。      师父他老人家偏偏认真思索了一下,道:“想来,该是可以。”   我一惊,探出了脑袋,只听他又道:“毕竟太监们都是小净,只割掉了部分而已,若有冲动了,那里也能正常勃|起。何况,他们有自己的秘制药方,服下了比着一般的男人都要威猛。”      师父他一向没节操,我与他讨论这种问题还真是——      红着脸遣走了师父之后,我抓着那腰牌重又躺了下来。   想到自己很可能是被一个太监玷污了,胃里又一阵翻涌,趴在床边吐了起来。   混杂着汗水和泪水,只觉得无比的委屈。      突然,心底浮起了深深的恐惧感。如果可以,从前的记忆只想着再也不要记起来了,因为我是如此明显的感觉到过去的一切也许很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黄暴……想要真正的肉等着男女主角修成了正果再说 ☆、第三章 老道无耻   次日清早,我满口胡塞的吃了几口肉包子,突然噎住了,狠狠拍打了一下胸脯,然后捧着稀饭喝了几口。   对面,重新粘上了须发的墨渊挑眉笑笑,一边剔牙一边说道:“至于这么狼吞虎咽吗?不知情的还以为师父我总是不管你饱呢。”说着,将那一笼包子拖到了自己面前,然后一手抓了一个,张嘴便囫囵的吞了下去。      “还我啊……”我眼见着臭老道又抢了自己的食物,急忙扑到了桌子上,然后伸手抓过了他的手臂,道:“你都吃了一笼了,这是我的。”   师父转了个身,一边往嘴里胡塞着剩下的几个肉包子,一边说道:“瞧你,都打嗝了,小心撑出个好歹来,还是为师替你解决吧。”言毕,将最后一口也吞进了腹中。      刹那间,仿佛有一场亘古的烈风吹过,我甚至都听到了心脏石化之后龟裂的声音。   紧接着,我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我要背弃师门,我要离开师父,我要找个管我饱的好男人嫁了。”我满是认真的说道。      “呵呵。”墨渊干笑了一声,道:“怎么又任性了,想你跟着为师三载,从来都是任劳任怨的——”   不待他将废话说完,我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道:“臭老道,你不要总想着欺我失忆!以为贴上两撇白胡子就可以倚老卖老了!”      要说我平日里虽也满腹牢骚,但还不至于如此暴躁,师父他一怔,瞧着我眼圈有些微红,急忙招呼了伙计,道:“赶紧再来两笼包子。”完了,冲我笑笑,道:“徒儿,你今日火气旺盛,想必是——葵水来了。”      “……”那一刻,我深深的体会到了,师父他不是为老不尊,而是厚颜无耻。当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干脆,化悲愤为食量,等着包子呈上来了,我狼吞虎咽的吃下了整整两笼之后,又招了招手,道:“伙计,再来一盘腊牛肉,打包!”   墨渊瞧出了我今日的不同寻常,老老实实交付了银子之后,怀揣着牛皮纸袋,边走边问道:“昨儿夜里究竟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说着,一把抢过了袋子,在胃胀的情况下继续硬塞。      墨渊一把夺了过去,道:“小心吃坏了身子。”话音刚落,突然瞧见路边一只绣球直直的抛了过来,师父他本能的接在了手里,然后掂量了一下,问道:“谁家小孩子乱扔东西?”话音刚落,只瞧着前方几百号人朝自己抛来了极为怨念的目光,问道:“你一个老道人凑什么热闹?”      墨渊没有搞明白状况,抬头看向了某处绣楼,只瞧着一位姿色秀丽的小姐正咬牙切齿的看了过来,身侧的丫鬟娇叱道:“臭老道,谁让你接我们家小姐的绣球?你这都半截身子埋土里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呢。”   “哈哈。”围观者爆出了一阵笑声,只听一人说道:“怕是把小姐娶回去也吃不动了吧。”   那小姐闻言冷哼了一声,然后抬起了高傲的头颅,想着继续寻我师父晦气。      感情是抛绣球招亲吗?   我面上一怒,丫的敢团伙欺负我师父,必须发挥一下我毒舌的优势狠狠教训这厮一顿。只是,我这厢刚提起气来,却被师父一把扯了回来,只见他满脸戏谑的笑了笑,道:“这路几丈宽,人何其多,小姐偏不将绣球抛向人群,而抛向贫道怀里,我如何知道是不是小姐对贫道心生爱慕呢。”      “呸!”众人唾弃。   墨渊继续微笑:“不过可惜,贫道心比天高,一般的庸脂俗粉根本不放在眼里。再者说了,瞧着小姐鼻梁塌,嘴巴大,眼神凶,颧骨高,一脸的克夫相,便是给贫道,贫道也不敢要啊,总还指望着在入土之前能多享受几日。当然,瞧着诸位多是短命鬼的长相,配这位小姐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言毕,将绣球单手抛了出去。      师父真乃毒舌界第一人也,我倒是甘拜下风了,这时候必须和师父击掌庆贺一下。      我二人正嬉皮笑脸有说有笑的,忽地瞧见原本喧嚣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皆是惊愕的看向了我师徒二人的身后。   我急忙回眸看去,只见裴琰正一派冷艳的骑于马背上,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攥着绣球。那一身玄纹黑袍换下,改为一身大红色的长袍,如红莲开过,绝艳而炽烈。   此刻,他正单手托着那绣球,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我和师父,长眉一挑,问道:“不长眼么?”      我的目光错过了他,直接看向了他身后的几个番子,只见他们各拎了一个黑色的包袱,里头圆滚滚的装了什么,且有血水渗了出来。   “唔。”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急忙躲在了师父的身后,一时间有些战战兢兢。   只见师父上前了一步,拱手道:“这位大人,小人方才没瞧见您在身后,多有冒犯了,还望见谅。”      师父真是纯爷们,能屈能伸。   裴琰冷哼了一声,随手将绣球扔到了一边,然后扯了一下缰绳,道:“驾——”   喧闹的人群瞬间分立两侧,容这队刽子手快马扬鞭,匆匆奔过。      众人呼了口气,立马讨论道:“好险,真担心方才被扣上个莫须有的罪名,以聚众谋逆为借口将我逮捕入狱了。”   “可不是吗,近来这群狗贼为了某一己私欲,罗织罪名,诬赖良民,然后屈打成招,趁机敲诈勒索。迫害官吏之余,连寻常百姓都不放过。”   “嘿,夸张了吧,一场招亲罢了,至于你们这么恐慌吗?”      众人唧唧喳喳的讨论着,师父犹自牵过了我的小手,穿过了拥挤的人群,在东安门附近竖好了破旗,然后摆好了摊位,晃动着手里的竹筒,吆喝道:“今日第一卦,摇签解惑,只收两文钱了。”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庄严而压迫的东厂大门,挨近了师父几分,不安的嘀咕道:“师父,我们在东厂的眼皮底下摆摊子,怕不好吧?”      “这天子脚下,京城一隅,本就是人来人往自由买卖的地方,总不能为了避开东厂,连生意都不做了吧。”墨渊说着,满脸陶醉的看向了来来往往的小姐们,眯着一双桃花眼,嘀咕道:“美女如云,纤巧弄姿啊。”      我白了这臭老道一眼,目光突然落在了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星眸上,有些不解地问道:“师父,您贵庚啊?”   “三十有二。”墨渊随口回答着,冲一位小姐招了招手,道:“姑娘,看您鼻准浑圆,天沧开阔,定能嫁得一位如意郎君。具体姻缘,要不要贫道为您占卜一翻?”   “本姑娘已经定亲了。”那小姐瞪了墨渊一眼,随即冷“哼”了一声,一脸傲娇的离去了。      师父他讪笑了一声,瞧着我正盯了他的俊脸不放,于是往后挪了挪身子,问道:“你如何这么盯了为师,想我虽是英气逼人,俊的没边,可你千万别觊觎我的美色啊。你我既是师徒,便形同父女,万万不能做出那有悖伦常的事情来。”   “嘁——”我主动略过了他自恋的成分,问道:“师父,您都而立之年了,为何迟迟没有婚娶呢?”   墨渊立刻捻着胡须,一派仙风道骨的说道:“为师既为出家人,自来三皈不犯,五戒无虞,怎会生出那淫邪的心思。”      “呵。”我干笑了一声,心道自己当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与他闲话的。   墨渊的仙姿并没有维持多久,一见有貌美的女子端坐在了跟前,立马攥过了人家的纤纤玉手,一边抚摸一边问道:“姑娘,看手相吗?”   那女人面上一红,急忙抽回了玉手,道:“小女想着劳烦大仙看看姻缘。”   “那便看面相吧。”墨渊答应的干脆,伸出那罪恶的爪子又准备摸上那女人的小脸。      我心道师父当真道德败坏,一把扯过了他的胳膊,道:“师父您不是号称神算子吗,只看面向足够,哪里需要摸骨。”   墨渊他收回了手,有些埋怨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冲那女子干笑了一声:“不知小姐有什么苦恼呢?”   “不瞒您说,我爹为我谈定了三门婚事,最后男方家里总是生出变故,不了了之。这一回,我那在外从军多年的青梅竹马回来了,本来我俩郎情妾意的,眼见着婚事就要定下来,却不料,昨儿他竟也弃我而去了。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那姑娘说着,满是哀愁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温热。      这事一看便知,定是有人在她背后故意挑媒。   要说这姑娘容貌气质俱佳,说话也是温婉大方,一身行头看着价值不菲,必定出身大户,该是有很多男人思慕才对。怕只怕有人背地里使坏,专门坏她名声了。   师父他从来都是唯利是图,骗死人不偿命。眼下,自然是猜出了其中的隐情,于是捋了一下胡须,道:“小姐这是招致了小人,左右街坊里有人坏你姻缘了。”      那女人料得也是如此,急忙问道:“大仙可知那是何人?”   师父他掐了掐手指,道:“人我倒是知道,只不过道破了他的身份,于我的修行不利,更是会折损阳寿。”      得,又卖起了关子。   我白了师父一眼,只听那姑娘说道:“大仙若是能帮我逮出那幕后之人,小女子愿出一百两银子,以作答谢。”   “这——”墨渊脸上有“难色”一闪而过,叹了一口气:“祖师爷再三有令,不得我下山之后随意点破天机,改变人的命数。要说小姐原本三十岁之前难以成就姻缘,贫道心里也是惋惜,既能帮你,自然是该伸以援手的。这样吧,贫道暂不点破那人的名字了,你且许我一日时间,我定能让你那心上人去你府上提亲。”      “真的?”那女人将信将疑。   “自然。”墨渊从容点头。   “那好。若真是应了大仙的话,刘哥哥来我府上提亲了,小女明日昏黄时候,定带上重金前来答谢。”那女子喜上眉梢,一边承诺着,一边站起身来,再三谢过了师父之后,翩然而去了。      看着师父那胸有成竹的面孔,我有些好奇的问道:“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渊拍打了一下袍子,道:“走着,赚上这一笔,日后你我都能吃香喝辣了。”   我心下好奇,急忙收拾了一下摊位,跟上了他的步子,只见他鬼鬼祟祟,亦步亦趋的跟在了那位小姐的身后,然后拐进了巷子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老道的形象和我以前刻画的美男实在是不同,不过,还比较让我满意,女主也会是个奇葩的。 ☆、第四章 组队忽悠   我同师父一路尾随了那位小姐来到她的住处时,只瞧着那女人面色忧郁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府,然后咬了咬嘴唇,提摆走进了自家大门。      “就是那里了。”墨渊微微一笑,挺直了腰板,一派脱俗的行至了刘府门前,瞧着一英俊的青年刚巧跃下了马背,牵了缰绳就欲进门,于是长臂一挥,拦下了他,道:“施主,贫道长途跋涉,有些口干舌燥,不知能否去府上讨杯茶水喝喝呢?”   那少爷神情不悦的扫视了墨渊一眼,道:“滚远点,臭要饭的!”      墨渊并未动怒,只捋了一下胡须:“施主,有道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不过是杯水之恩,施主为何不能助人为乐一回。”   “哼,本少爷天生鸿运当头,犯不着整那些有的没的。”那刘少爷说着,拾阶而上。      “可惜啊,可惜。”墨渊捻须,背过了身去,同我说道:“这少爷眼大有神,眉毛修长而上扬,本该有贵人相助,年纪轻轻就出人头地的。只可惜,山根略微凹陷,此生又不行善举,功德未到,难成大业。怕在军中再待上个十年二十年,也难以身居要职喽。”   听闻了师父这惯用的台词,我心下了然,立马附和道:“师父你管他作甚,人各有命,他自个儿不求上进,便碌碌无为了却一生就是了。”      那刘少爷果真停住了步子,返回师父跟前,问道:“你如何得知我在军中就职?”   师父随便掐了掐手指:“贫道不过是懂得相面,顺便会一点占卜之术而已。”      那刘少爷神色微变,急忙侧了侧身子,道:“师父,小儿我不知您是高人,方才失敬了,还希望您别怪责。来,里面有请。”   师父冲我眨了眨眼,立刻挺胸走进了刘府。      在一处花园里落座之后,那刘少爷急忙着人看了茶,端上了水果,然后问道:“师父,您看,我这官运还能不能有所改善了,不瞒您说,我在军中待了快五年,走了不少的后门,也没少花银子,连个百总都没混上。”   墨渊轻笑了一声,悠然的喝了一口茶水:“贫道先前便说了,施主善行不够,除非十年行善举三千,但是您军务繁忙,怕是没空啊。何况,你命中有小人挡道,坏你门路。”      刘少爷一怔,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推到了墨渊的跟前,道:“师父,您既是高人,总还有别的破解之法吧?”   师父他看了银子一眼,显然是没有满足他的胃口,于是嗤笑了一声,道:“便是有那投机取巧之法,贫道也不能点破,一切都是天意,凡事还在施主自身。”   那刘少爷只得忍痛,取了一张银票,双手恭敬的奉上,道:“师父,小儿厚颜请求,还希望您给指条明路。”      我随便扫了一眼,正好一百两,数额可不小。   师父他随手抄在了怀里,道:“看在你诚心想着为祖师爷供奉香火的份上,我给你算算——”说着,甩了一下自己的拂尘,掐指半晌,突然眼神灼灼的看向了东南方向,道:“施主自身褔薄,大可找一位旺夫的女子来弥补一下。那里,福星高照,祥云罩顶,必定有一位良人。”      刘公子循着墨渊所指的方向看去,干笑着问道:“不知具体有多远呢?”   “该是不出百步之内。”墨渊继续忽悠着,重又掐了掐手指,道:“那女子约有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貌美如花,前些年姻缘不济,近来该是有很多人上门提亲才是。”   刘公子眯起了眼睛,嘀咕道:“难道是李婷……”      “李婷?”墨渊眯起了眸子,立马扯淡:“李氏,上为木,乃国之栋梁,下为子,定子孙兴旺,真乃良人。”   “真是她啊?”刘少爷脸上有难色一闪而过,道:“我俩本也情投意合,眼见着就要成亲了,可前些时日有人与我咬舌根子说那李小姐为人不检点,与府上的下人通|奸,行为放浪的厉害。所以,这婚事便取消了。”      当真是这样。我同墨渊对视了一眼,轻笑道:“方才我师父也说了,你命里有小人挡道,那背后咬舌之人便是你命里的煞星。此事,你全凭他一面之词,白白错过了一段好姻缘,日后定然是要悔不当初的。”   “小师父的意思是,那人胡编乱造了意图挑唆?”刘公子急忙看向了我。   “当然。那位小姐就要时来运转,怕不出明日午时就会许配了人家,到时,你唯一转运的机会也错失了。”我学着师父那高深莫测的样子忽悠道。      刘公子急忙站起身来,略一权,立马命令下人准备了聘礼,竟就弃了我和师父不顾,急忙去李府提亲去了。      事成,我同墨渊击了一下手掌,然后抓过了桌子上那一锭银子,急忙收进了怀里,大摇大摆出了刘府。   想到明日还有一百两银子等着自己,墨渊也懒得回去摆摊了,带我去到集市上购买了一些酒水,然后沿路拦下了一辆马车,交代车夫道:“去李家村。”      马车缓缓前行,我有些好奇的问道:“师父,你去那村子做什么?”   只见墨渊扯掉了脸上的须眉和假发,摩挲了一下他如玉般的俊颜,道:“为师要去探望一位故人。”   “哦。”我点头,从怀里取出了一包肉干,一边吧唧吧唧吃的开心,一边警惕着对面那斜倚了车篷假寐的男人,生怕他趁我不备,一把夺过了我的食物然后残卷到胃里。      一路相对安静。我吃过了肉干之后,拍了拍手凑到了墨渊的跟前,拿了他一只手臂枕在脑后,然后贴着他睡了过去。   抵达李家村的时候,天幕微微暗了下来,墨渊交付了银子,然后拎上酒水往一片田地里走去。      日出而作的农户早就回到了家中,所以顺着幽静的小路走来,路上也不见一个人影,却是几声渐近渐远的狼嚎声一路跟随。   我紧紧抓着墨渊的大手,却听他笑了笑,道:“村子里养着狼狗而已,不是什么豺狼,别怕。”      穿过了田地之后,只见村子里家家炊烟袅袅,隐隐还能嗅到一阵饭香,我的五脏庙顿时活跃起来,肚子咕噜咕噜叫个没完。      墨渊他微微一笑,轻轻叩响了一处房门,道:“张老,我来看你了。”   许久之后,只听着里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瞧着一个年迈的老头打开房门,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了师父一番,神色微微一变,张嘴便道:“王——”   墨渊急忙制止了他:“张老,我不是王玠,是墨渊,你看清楚了。”      那老头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急忙改口道:“原来是墨渊啊,进来吧。”   师父闻言迈进了房门,看了一眼那老头简陋的住所,脸上微微有些不忍,道:“我本该将你安顿的更好一些的。”   “我一身的贱骨头,什么日子没过过,眼下的一切很好了,王——墨渊你不必自责。”老头说着,哆嗦着手给师父冲了茶,然后在一侧坐了下来,细细的看着师父的眉眼,满脸慈爱的说道:“真好,这几年没见了,你脸上的青涩褪去,越显得成熟稳重了。”      墨渊点头称是,从怀里掏出了那一张骗来的银票,放在了那老头的手里,道:“这里有一百两银子,平日里别太省吃俭用了,喜欢什么就让村子里的人帮你捎回来。”   老头急忙推了回来:“我这口牙就快掉光了,也只能喝点青菜汤,吃点米饭了,这钱我要了也没用,你还是自己拿着吧,早些娶妻生子,总归能用着。”   师父再三推让无果,只得又将银票收进了怀里,回身看了一眼百无聊赖的我,吩咐道:“你出门左转,顺着小路走到头右拐,那里有一户卖红烧肉的,称两斤回来。”      不知为何,我觉得师父似乎存心想着支开了我,我当即也不碍他的眼,讨要了一点碎银子,然后往西去了。   行至了半路上,我只觉大脑一阵抽痛,当即步子一乱,捂着脑袋蹲在了路边。   哆嗦着手取出了怀里的瓷瓶,倾倒了一枚药丸吞进了嘴里,不多时,症状被压制了下去,这才勉强站起身来。      抵达了肉铺之后,我闻着肉香,这肚子越发叫得惨烈,跟那店铺老板说道:“给我来三斤肉,多要红肉。”   没错,必须多来一斤,不然到时候又没我分了。      拎着红烧肉一路回到那老头的住处时,我拿余光瞥了一下对门的布衣青年,只一瞬,从头到脚后跟都凉透了。只见这青年眉眼出众,品貌非凡,虽是一身布衣,却难掩那出众的气质。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货不是那西厂一枝花的大太监吗!      不知为何,我对这男人似乎存在着先天的畏惧,倒不是自己性子软弱的缘故,仅仅是每回见了他,都会有种危险逼近,无所遁形的感觉。   本能的打了个哆嗦,只见那男人回眸看了我一眼,玉唇勾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问道:“小师父是来走亲访友的吗?从前没见过你。”      笑得这么亲切做什么,我不记得和你很熟吧。   我心下骇然,贴在了那老头的房门上,干笑着回答说:“我是来走亲戚的,呵呵。”      他点了点头,一脸热情的指了指他的住宅,道:“我是张大爷对门的邻居,齐皓轩。”言毕,嘴角又绽出那人畜无害的笑容,温暖的如同一阵杨柳风,刹那间唤醒了姹紫嫣红。   只可惜,我可不是那迎风摇曳的小花花,才不会被你的假象迷惑。      我刚准备推门进屋,突然动作一滞,回身问道:“你姓啥?”   “我姓齐。”他说着,还很耐心的解说道:“齐鲁大地的齐。”   “呵呵。”我笑了笑,这么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真的不是伪装吗。      要说这风度上确实有些不同。那裴琰气质冰冷,一脸的肃杀之气,距离他十步之内都有种寸草不生的感觉,自个儿也会被他的杀气波及到。而面前这男子双目染笑,一脸的亲和,要不是皮肤白皙,容颜出众,当真是农民范十足。   也许,真的只是撞脸了吗?      我放松了一下警惕,也冲他笑了笑,道:“我姓黄,你喊我小黄就可以了。”   “小黄。”他念叨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进了房门。      嘿,美男不愧是美男,叫人看了不觉心情舒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公子亲和   我将那三斤红烧肉搁在了师父跟前时,只听那老头使唤道:“你去对门借来几头大蒜,回来捣成蒜泥,也好沾着吃。”   “哦。”我答应了一声,然后瞪了师父一眼,交代道:“不准偷吃,等我回来!”   “嗯。”师父点了点头,道:“别空手过去,带上一点肉。”      “哦。”我答应着,有些不舍的倾倒了一大碗出来,然后端着去敲响了齐皓轩的家门,道:“齐大哥,是我,小黄。”   那爽朗清举的男子急忙打开了门,问道:“黄姑娘有事么?”   “嗯,张大爷差我过来要两头蒜。”我说着,将那一碗红烧肉递到了齐皓轩的手上:“这是师父让我带来的,还请收下。”      他倒是没有推让,侧了侧身子,道:“先进来吧,我问问萍丫头把蒜搁在了哪。”   “嗯,好。”我越发觉得这男子亲和,迈过了门槛,便随着他走进了屋子里。      室内,一张方桌上点了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一位双目无神的老婆婆正端坐在桌前,一边喝着稀饭一边问道:“皓轩,谁来了?”   “对面张老伯的亲戚。”齐皓轩说着,将那一碗红烧肉搁在了那老太的面前,温声道:“来,娘,尝尝看,这是人家姑娘带来的红烧肉,闻着可香。”说着,夹了一筷子送进了那老太太的嘴里。      我分明看清了,那老婆婆的眼球干瘪,怕早就瞎了。   只听她连忙道:“姑娘,谢谢你。”   “不用客气,都是左右街坊,呵呵。”我突然有些难为情,只见灶房里走出了一位清秀而朴素的女子,手里端了两盘热腾腾的炒菜,搁在了那老太太的跟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这是青椒炒肉和西红柿炒蛋,您慢点吃。”说着,冲我笑了笑,问道:“姑娘,还没吃饭吧,要不然留下吃点现成的。”      我只觉这女子真是贤惠,本想着拒绝的,肚子却又不争气的咕噜了几声,便被那女子扯着落座了,为我添了一副碗筷,同他们一起用餐。   我这一有饭吃便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接过了萍儿递来的馒头,就着青椒吃了两口,然后又看了一眼齐皓轩,道:“齐大哥好福气,有萍姐姐这么会做菜的妻子。”      只见萍儿脸上一红,低头道:“我和皓轩还没有成亲呢。”   “哦?”我心下讶异,只听那老婆婆哼哧了一声,虽然双目失明,却正巧戳上了齐皓轩的脑袋,埋怨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着早点给萍儿一个名分了。她父母过世的早,说是我们收留了她,可这些年却都是人家在照顾我这老东西的起居。人家姑娘面皮薄,也不好意思跟你要个名分,你倒是抓紧着点,把婚事办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指望着有生之年能抱一抱孙子呢。”   “娘,我这不是趁年轻想在城里多赚点银子嘛,之后也好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齐皓轩急忙安抚起老太太来。      “哼!”老太太却是不买账,怒声道:“先把婚事办了再出去赚钱不都一样吗,为何一定要等到攒够了银子才成家呢。再者说了,钱怎么就算是多,如今家里也小有积蓄了,日后你们夫妻两个守着那一亩三分田的好好过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我总不会亏待了萍儿的,此事从长计议吧。”齐皓轩说着,为我夹了一筷子的红烧肉,道:“来,黄姑娘,你多吃点。”   “嗯。”我答应着,只见萍儿嘴上挂着笑,眼里却是有一点苦涩,看了齐皓轩一眼,咬了咬嘴唇,终究是一言不发。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我这没心没肺的人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若非墨渊他前来敲门,怕是得拖拖拉拉到大半夜了。   这厢,猛地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赶紧揣了两头蒜出了房门,冲墨渊笑了笑,道:“人家盛情难却,我只好勉为其难留下吃了个饭。”言毕,赶紧挽过了他的手臂就欲离开。      “盛情难却吗?哼!”墨渊他没给我好脸色,顺带着多看了一眼前来送我的齐皓轩,边走边小声嘀咕着:“裴琰怎的会来这里?”   “很像吧?刚才我都被骗了。他叫齐皓轩,对门婆婆的儿子,人可亲切。”我说着,拥了师父进了对门。      次日,师父他还惦念着李家小姐欠他的一百两银子,大清早的就带上我告别过了张老,然后往城里赶去。      穿过了那片绿油油的田地之后,我只瞧着齐皓轩正徒步走在前头,急忙招了招手,喊了一声:“齐大哥!”   他回眸看了过来,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道:“小黄。”      恰时,一阵清风拂过他的面孔,似是裁剪了他的长眉,染红的他的玉唇,那原本就闪闪发亮的面孔更显得俊美无双。   那笑容本是无心,却偏的让我有一瞬间的沉醉,如同一时贪杯,喝到了微醺。      收起了那一瞬间的悸动,我急忙扯着师父追上了他的步子,边走边问道:“齐大哥是准备回城里吗?”   “嗯,赶着上工。”齐皓轩说着,对上了师父那双探究的眸子,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师父何故这般看着在下?”   “你和我的一位世侄长得极为相似。”墨渊回答着,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我心里好笑,太监就太监呗,那裴琰何时成为你的世侄了。      那时,我只当师父随便搪塞齐皓轩来着,却不料,他口中那位世侄,却是真正存在的——      三人同租了一辆马车,随着那一阵一阵的颠簸,我想睡睡不下,胃里偏又饿了,心里直骂那张老头真是抠门抠到姥姥家了,人家临走前也不晓得给打点上一点干粮带着。   突然,只瞧着齐皓轩递来了一个牛皮纸包,问道:“饿了吗?来,吃这个吧,萍丫头早上刚刚做好的。”      我眼前一亮,还不待伸手,却见墨渊一把抢了过去,展开看了一眼,道:“葱油饼?嗯,徒儿你似乎吃不惯葱花的味道,还是为师代劳吧。”言毕,竟就张嘴咬了上去。   “快点还我!”我心里悲怆,张牙舞爪的伸手去抢。   “徒儿既然不喜欢葱花不必勉强。”墨渊说着,三五口就将葱油饼塞进了肚子里。      天……啊……   我是造的哪门子孽啊!      看着师父将牛皮纸一抛,心满意足的枕了手臂躺了下来,我的心脏都千疮百孔,血迹斑斑了。   “师父……”我唤了他一声。   “嗯?”他眯着眼看了过来。      我一个猛扑,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吆喝道:“把葱油饼还我,快点赔给我!”   我手下并未用力,墨渊却装出一副快要窒息的表情,哑着嗓子说道:“徒儿,你这是欺师,灭祖——”   “灭你妹!”我瞪了他一眼,然后收回了手靠在一边生起了闷气。      只见师父翻动了一下他的行李,取出了一包熏肉,扔给了我:“喏,饿了吃这个,你回回闻着葱花很香,吃了又吐,为师自然不能让你暴殄天物了。”   “诶?”我欢快的接在了手里,捏了一片肉放进了嘴里,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儿晌午,本想着带来当下酒菜的,又怕你今儿早上没饭吃闹情绪,便给你留出来了。”师父道。      “嘿嘿,师父师父,你果然是我老父亲。”我舔着脸笑了笑,重又挨近了他,一时间也不吃独食了,捏了一片肉放进他的嘴里,道:“下一次还是买东边那一家的吧,这个肉吃着有点老。”   师父轻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蛋,道:“挑肥拣瘦的,带你在身边还真是个累赘。”      我“嘿嘿”笑了笑,一抬头,发现齐皓轩正盯着我的脸失神,那目光里似是有几分探究,还有几分迷惑。   我当即把熏肉递到了他的面前,道:“齐大哥,你也来一点吧。”   他摆了摆手,道:“不必了。”然后,斜倚了车篷,眯着眼睛打起了盹儿。      许久之后,我们便抵达了京城。入城不多久,齐皓轩下了马车,对我说道:“我上工的地方到了,两位走好。”   “嗯,齐大哥保重。”我呲着一口白牙冲他笑了笑,放下了车帘之后,心里有些淡淡的惆怅。这么好的男人,奈何已是名草有主了。唉!      去到东厂胡同的时候,已是日头西斜,约莫着未时三刻了,墨渊磨磨唧唧的粘好了胡须之后才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摆好了摊子,他一边焦急等待着喜结连理的李小姐前来答谢自己,一边又忙不迭的冲来往的女人暗送秋波,一刻也不闲着。      我看着师父轻轻笑了笑,只觉这样甚好,日子平静的像是一汪湖水,偶尔轻轻漾起一点褶皱也无关痛痒。   只愿一世到头都这样平平淡淡,即使我这残败之身不能嫁人了,那便跟着师父,继续走访大江南北,过着无拘无束,逍遥惬意的日子。      脑子突然又一阵抽痛,我急忙抚额,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   “徒儿,你怎么了?”墨渊回身看了我一眼,有些焦虑的问道。      “昨晚没有睡好,有些困乏。”我随口说着,咧嘴冲师父笑了笑,不忍让他跟着操心。      事实上,我的病状似乎又加重了,就算没有刻意去追溯那过去的点点滴滴,脑子还是会时不时的抽痛。   真有种就快要崩溃的感觉。      呵,怕只怕就算是这样的日子,也快要成为奢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夜半梦游   黄昏时分,李小姐果真是如约来到了这里。   瞧她两颊微红,美目流盼,一看便知是心愿达成,此刻满心的欢喜呢。      “师父。”她在墨渊跟前停住了步子,递上了两张银票,道:“这是二百两银子,还希望您笑纳。”   “二百两?”我心里一惊,却见师父急忙抄进了怀里,捋了捋胡须,说道:“贫道一向清心寡欲,对俗世之物并不执著,这银子按理说是不该收你的。毕竟,促就一段姻缘,本也是积善行德之事。只不过,我若不收下,施主心里定然过意不去,既如此,贫道便收着,日后用作济世救人。”      听着墨渊的一番鬼话,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见李小姐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裙衫,道:“师父说的极是。小女子能嫁得如意郎君,全仰赖您了。”言毕,转身就欲离去。   “贫道祝您和刘公子喜结连理,百年好合。”墨渊拿了两倍的报酬,心里爽了,大声吆喝道。      只见李小姐回眸看了过来,掩嘴笑了笑,道:“我嫁的人不是刘公子。”   “啥?”我和师父俱是一惊。   她脸上又红了红:“本来真如师父所说,那刘公子昨儿下午就来提亲了,只不过,不知外头的人怎么传的话,说我命好,有旺夫相,谁娶了我便能飞黄腾达。这不,先前悔婚的三家人今儿上午又来说道了,说先前有些误会,这厢还希望能结成亲家。我左右权了,王公子摸样最俊,府上也最是充裕,所以我便选了他。”      “呵呵。”我同师父干笑了一声,目送着那情场得意的女子一路走远了。      有了“巨额”财产之后,师父他难得大方了一回,拎着破旗,带我去到了一座极为气派的酒楼,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之后,冲我扬了扬眉,道:“今日便放开了吃,师父管饱。”   我咬着一方手帕,双目含泪,觉得师父的形象瞬间高大。      “师父,要是日后男人们都嫌我贪吃,不肯娶我的话,你一定要养我。”适时的,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微微一怔,点头道:“好,师父养你。”      我心满意足了,然后听着小二拉着长腔,一边报着菜名,一边率人呈上了一道道山珍海味,瞬间就勾起了我肚子里的馋虫。于是,我一撸袖子,立马趴上去大快朵颐,如饕餮一般风云残卷起来。   墨渊一向护食,这会子却迟迟没有动筷子,只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嘴角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许久之后,他为我倒了一杯茶水,叮嘱道:“来,喝口水,小心噎着。”   我端起了茶杯一仰而尽,然后抓过了一只油乎乎的猪蹄子,张嘴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师父,这个真是太好吃了,油而不腻,火候也刚刚好。”   “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另买一份带走。”墨渊说着,静静喝了一口茶水。      嘿,难得见他这么的敞亮,不答应下来就是不给他面子。   于是,我赶紧招了招手,对伙计吩咐道:“这个猪蹄再来三份,打包!”   “好嘞。”伙计答应着,赶紧下去吩咐了。   师父:……      酒足饭饱,我打了个嗝,然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看向了师父,哼哼唧唧着:“师父,我撑着了,有些难受。”   墨渊满脸纠结的看着桌子上的残羹汤水,满满一桌子的菜硬是被我吃的所剩无几,许久之后,摇了摇头道:“只怕你真嫁不出去了,为师也养不活你。”      “呵呵。”我笑了笑,又打了一个饱嗝,然后耍赖挂在师父的背上,由他背着出了酒楼,漫步在夜幕降临的小道上。      两侧的小店皆掌了灯,罩在了大红色的罩子里,一眼望去,点点朱光,煞是好看。   我就趴在师父的背上,因为夜里凉,所以使劲搂着他的脖子,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热度。   “做什么抱得那么紧,师父快窒息了。”墨渊说道。      “师父……”我瓮声瓮气的唤了他一声,鼻音有些重。   “嗯,怎么?”他侧了侧粘满了须发,却依然英气逼人的侧脸。   我又贴近了他一下,拿额头蹭了蹭他的脖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师父会觉得很寂寞吧?”   “怎么这样说呢?”他虽然笑着,后背却有些僵硬。   “因为这世上,师父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啊。”我说着,忍受着大脑的阵阵刺痛,咬牙说道:“所以,我是无论如何都得陪着师父的。”   言毕,我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一般,如同一滩软泥伏在了他的背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徒儿,别睡。”墨渊他唤了我一声,然后就近找了一处客栈,急忙背了我走了进去,将我安顿下来之后,拍了拍我的脸,问道:“徒儿,告诉师父,你怎么了?”   我眯着眼睛,朦朦胧胧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师父那挺拔而修长的身姿看起来也和水缸差不多,一点都不英气。      可惜我的意识有些不受控制,虽然想回答他,却没办法组织出一句像样的语言。      许久之后,瞧着师父似是取走了我身上那抑制疼痛的药丸,小声嘀咕着:“这东西吃多了果然会有副作用吗,看来,是该换种药物了。”   言毕,只瞧着他推门离去了。   而我,也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有人撬开了我的牙关,塞了一枚药丸进来。我习惯性的咀嚼了一下,发觉那味道酸酸甜甜,不似之前那种药丸的甘苦,于是,有些贪婪的张开嘴,还想着再要一颗。   许久之后也不见有人给我投食,于是有些意犹未尽的咂了咂舌,只觉身上的酸软无力逐渐消失了不见,脑子也不似先前那般疼痛。      “师父,你最讨厌了,还我肉。”我嘀咕了一声,顺便翻了个身。   墨渊伸手抚上了我的后背,声音暗哑的嘀咕着:“为何,会这样……”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最后一点烛光也泯灭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我冷不丁的坐起身来,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晃晃悠悠来到了窗边,然后一跃跳了出去。      “啊——”外头紧接着传来一声痛呼。   不过,这呼声却不是我发出的。      只见一无辜路人一边揉肩搓背,一边怒视了我,恶声问道:“你不长眼啊,专门往我身上跳!”   我恍若未闻,双目空洞,状似游魂般往前走去。   是了,那一夜的我,梦游了。      可是,因为我长发未梳的原因,也许看起来有那么几分骇人。特别是那一身肥大而飘逸的道袍,耷拉在我细小的身板上,被风一吹,簌簌作响。   那路人后退了几步,看着我面无表情的错过了他,嘀咕了一声:“咦,梦游吗?”   只一瞬,他突然起了歹意,竟左右扫视了一圈,瞧着四下无人,然后搓着手掌向我一步步逼近。      “小娘子。”那路人唤了一声,将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然后将我揽进了怀里,满脸猥琐的说道:“初春乍冷的,哥哥瞧你衣裳单薄,找处地方暖和暖和吧。”   那时的我依旧双目无神,只是觉得那男人有些聒噪,于是伸手扯住了那男人的舌头,用力的同时,扼住了那男人的喉咙,然后将其拧断了。      男人的舌头被扯了出来,甚至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嘭”地倒在地上。      我随即又垂下了手,继续往前走去,看似漫无目的,却一路来到了西厂门前。   嘴里嘀咕着什么,我正抬步准备走进去,却瞧着一个身形颀长,俊美无双的男人挡在了我的身前,竟是裴琰。      “呵,你果然是在装疯扮傻吗?”他笑了笑,然后伸出了手,缓缓抚上了我的脖子,像是情人间温柔的抚摸一般,缠绵而温柔,随即,他的指尖突然深陷,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冷声问道:“你来京城究竟是想着做什么?”      我窒息,却不语,一个梦游中的人是无法对答如流的。   本该被刺激的醒过来才是,可我偏偏就无法挣脱开眼前的梦魇。也许,这是师父给我吃下的新药所出现的副作用吧。      裴琰松开了手,唇角带着一丝玩味,倾身过来,问道:“是在梦游么?”   得了喘息的空当,我只管深吸了几口气,并未作答。      他那漆黑的瞳色沉了下来,嘴角的笑意更深,向着我逼近了一步,然后将我揽进了怀里,贴在他的胸前,缓缓低头,涂血般妖娆的红唇慢慢挨近了我的嘴角。   乌云挡住了最后一抹月色,整个世界都变得死寂。      师父,救我——   心里似乎在祈祷着什么,意识却脱离了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东厂横行   次日,在外游荡了整晚的我果断懒床了。      师父前来敲门时,我正在梦里同周公一并用餐,芙蓉大虾,桃仁鸡丁,金鱼鸭掌,口蘑鹿肉,还有蜜饯青梅和仙桃。   “来,吃这个,甜着呢。”周公说着,递给了我一碟子的枣泥糕。      我接了过来,正吃得开心,只听师父“砰砰”砸了几下房门,吆喝道:“都日上三竿了,徒儿,赶紧起床了!”   我心道不好,赶紧甩开包袱将桌子上的食物收了进去,然后牢牢的抱在了怀里,同周公道:“我那师父最是无耻,回回抢我吃食,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把东西藏好了。”      等着师父推门进来了,我正将被子揉成一团抱在了怀里,因为他伸手扯了几下,我越发抱紧了不放,嘴上不情愿的嘀咕着:“这是周公给我的,师父你走开!”   “周公给了你一床被子?”师父的声音里明显带了几分笑意。   “肉肉肉,是肉,这些肉都是我的,你不要跟我抢。”我说着,因为同师父拉锯力气过大,一头撞上了墙壁,顿时痛醒过来,“嗷嗷”了几声,有些憋屈的看了师父一眼,道:“都是被你害的,我肉还没吃完呢。”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道:“馋东西,赶紧起来了,师父点了你最爱吃的灌汤包和烤鹌鹑。”   我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赶紧套上了外衣,然后稍微洗漱了一下,便同师父出了房门,去楼下坐等我的包子和鹌鹑肉了。      昨儿夜里梦游时发生的一切我已记不得了,只不过今日醒来,头部的痛疼消失了,心里也跟着放了晴,一边搅着我的黑米粥,一边问道:“师父,你又给我配了新的药吗?”   “嗯,那个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墨渊说着,重又递给了我一个瓷瓶,道:“以后每天准时服用一枚这个药丸,一定要记得。”   “嗯。”我只觉自己症状有望减轻了,欢欢喜喜的接了过来,然后放在鼻尖嗅了嗅,问道:“酸酸甜甜的,可以拿来当糖果吃吗?”   “不可以。”墨渊回答的干脆,恐吓道:“吃多了会变成白痴的。”      我心下骇然,急忙将药丸收好了,然后满脸迫切的看向了小二呈上来的热汤包,一个飞筷急忙夹了一个送进了嘴里。   师父面上一囧,还不待端正我尊师重道的态度,只瞧着几个客人唤来了掌柜的,问道:“听说贵客栈门前昨夜里闹鬼了,有人目睹了一个长发遮面的女鬼在路上游荡,顺带着掐死了一个经过的男人,那舌头都耷拉了好长呢。一大早的尸体就被官衙清走了,此事,可是真的?”   那掌柜的生怕坏了自己的生意,赶紧说道:“什么闹鬼啊,你可别道听途说了,都是一些人编瞎话呢,最近京都里本来就不太平,指不定是什么人趁机作祟呢。”      正说着,只见对门“悦来客栈”里的李掌柜找了过来,道:“王哥,怎么办,今儿个许多客人都看见那死尸了,据说面貌狰狞着呢,眼球凸现,舌头老长,跟那吊死鬼似的,吓得几个客官赶紧退房了,也不敢在店里久住了。”   众人听了立马炸了锅,然后跟风提出了退房的要求。      王掌柜的有些不悦,瞪了那前来坏自己生意的男人一眼:“亏你还读了几年圣贤书,怎的跟了别人一起疑神疑鬼呢,这根本就是危言耸听!”      我赶忙搁置了饭碗,皱眉说道:“此地鬼气弥漫,怨气难平,怕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了。”   王掌柜的一怒,道:“这位客官,这坏人买卖的事情可别信口捏来啊。”   “非也。这位施主,我同师父云游四方,占卜问卦,降妖除魔皆在行,是不是有鬼魂作祟,早就觉察到了。”我急忙装模作样的说道。   “这——”王掌柜的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依你们之见,该怎么办?”      墨渊赶紧捻须而笑:“贫道一不求财,二不求利,一切都讲求一个缘字,今日既然遇上了,自然要为施主开坛布法,斩除妖侫。所以,这位善人请随缘,随便给个香火钱就行。”   王掌柜的犹豫了一下,道:“也罢,花钱买个心安吧。”说着,看了对面李掌柜的一眼,道:“这事事关你我二人,这银子还得平摊。”      “嘿,不必了。”李掌柜的笑了笑,道:“我已经请了一位南疆的苗巫帮我驱邪,那人看着便是专业的。”      你妹,难道我和师父一看就是业余的吗?就算张天师在此,估计也不会比师父飘逸脱俗到哪里去吧。   嘁,莫非是那苗巫鬼面獠牙,胡子拉碴,长得貌似钟馗吗!      我正觉得揽过来的生意要泡汤之时,只听李掌柜的低笑了一声,道:“不过王哥还得另请高明,那苗巫只负责我那客栈和门前的清理,却不包含您这一带,人家有自己的一套路子,我也不好强求。”   “哼,各扫门前雪吗,也罢,我就瞧着这位师父翩然若仙,定是个有手段的人。”王掌柜的说着,指了指墨渊。      墨渊的腰板自然是挺直了,顺便捋了捋胡须,一派仙风道骨。      谈妥了生意之后,墨渊答应戌时一刻前来驱邪,然后大摇大摆的站起身来,正欲离开,却听那掌柜的说道:“这一码归一码,还是劳烦大师先把今天早上的包子钱结了吧。”   “……”      师父交付了银子,出了客栈之后,同我击了一下手掌,又一笔生意轻松到手了,师徒联手,发家致富不是梦啊。      出了店门,师父举着他招摇而破败的旗子重回了东安门以北的东厂胡同里,在路口处盘膝而坐,开始摆弄他的铜钱,故作玄虚。   “今日开坛,两文钱一卦——”我一边扯着嗓子吆喝,一边伸手捂住了师父那一双四处打量姑娘的桃花眼,真真觉得他满脸的淫|邪,哪有一丝的仙家风范。      事实上,今日的生意很是清冷。      如此,我二人一直捱到了晌午,竟也没骗到几个铜板。   时间一久,我只觉得饥肠辘辘,正伸着手想要跟墨渊讨要几个铜板买来馒头果腹时,掌心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块碎银子。   面上一喜,我急忙抬头往那给自己扔银子的人看去,只瞧着他穿了褐色外衫,着白皮靴,系小绦,一看便是东厂走狗。      在他身后,竟跟了那一顾倾城,英俊无匹的太监裴琰,只瞧着他穿着随性,着一身黑色绣了缎纹的袍子,腰间挂着一块通亮的双鱼玉佩,修长的手指攥着一把宝剑,面色淡淡,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要说这男人白日里看来更是美到极致,清凛和魅惑并存,阳刚和阴柔并有,实乃人间绝色。      “小家伙,这银子可是本大爷赏你的,还不跪谢磕头。”那走在前面的役长欧阳绝笑了笑,回身看向了我。      “可我不是要饭的。”我有些不悦地嘀咕了一句,将银子塞回欧阳绝手中,说道:“我是个生意人,大人若是想着占卜,我只收您两文钱即可。”   “是吗?”欧阳绝冷笑了一声。      墨渊眼瞧着那役长的面色阴了下来,赶紧附上了笑脸,说道:“大人,贫道的徒儿不懂事,您别与他一般见识。”   “胆子够肥啊,大爷我从来都是向人伸手要银子的,偶尔做次善事,这小东西胆敢忤逆我——”欧阳绝说着,一脚踢了过来。   我心下一惊,只见墨渊猛然出手将我揽进了怀里,那重重的一脚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师父!”我惊呼了一声,只听墨渊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别惹事,这些东厂的走狗杀人如麻,不是你我惹得起的。”   我回身恶狠狠地看了那欧阳绝一眼,将他的面貌记在了心上,然后一变脸,换上了一副狗腿子的表情,说道:“大人,小人初来京城,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了。”      欧阳绝啐了一口,边走边对裴琰说道:“听说前几日你们西厂的一个司房和皇上的新宠搞上了,结果皇上一怒,将那司房连蛋带棍的全割了,硬是将他生生给疼死了。嘿,要我说如今你们西厂风头正盛,但好歹也收敛着点。想女人了,去窑子里寻欢便是了,哪好对皇上的宠儿下手。”   欧阳绝话音一落,脸色变了变,回身看了那依旧面无表情的裴琰一眼,颇为惋惜的说道:“裴琰,为兄口无遮拦惯了,你别上心啊。其实也不碍事,你身子虽然不利索,但不妨碍你寻花问柳啊,是不是?”   “无妨。”裴琰冷声回答着,回眸间,若有若无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这群狗贼,早晚不得好死。要说自己一向记仇,这狗腿子的,今日敢踢我师父,改日我就敢踢爆你的蛋蛋!      等着两人走远了,我急忙问墨渊道:“师父,你可要紧?”   “他那一脚欠缺火候啊,想为师内力深厚,这点力度哪里能伤着我分毫。”墨渊嬉笑着,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师父,都是我不好。”我有些自责,鼻子也酸了酸。   “知道就好,在京都不比其他地方,厂卫到处作乱,你可得谨慎着些。”墨渊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了几个铜板,掂量了一下,说道:“想吃什么看着买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宝,下一章你就出场了……还有年叔,噗 ☆、第八章 白发苗巫   夜里,戌时一刻,我同墨渊准时抵达“洞庭客栈”,发现对门的“悦来客栈”竟还没有动静,于是放松了一下心情。   我只道师父他嘴皮子功夫了得,真要让他开坛作法跳大神了怕是装的不像。眼下,没有别人对比着,总不至于太丢人。      师父命人在客站门前摆好了桌子,供上了六畜祭品,奉上了香烛,然后又装模作样的穿上了一身胸前缝制了八卦图案的土黄色道袍,头顶黑帽,倒真有那么一点茅山道士出身的感觉。   做法事之前,师父扫视了聚众看热闹的众人一眼,道:“劳烦施主们回避一下,有外人在旁,阳气过重,阴魂们不肯露面。”      众人迟疑了一下,正犹豫着不想离开时,却听着不远处泠泠作响,如同玉石撞击发出的清脆而悦耳的声音。   举目望去,只见黑影里浮动着一盏血色红灯笼,带着一股子邪气,慢慢挨近。      众人屏住了呼吸,只当是那厉鬼出现了,纷纷向墨渊投去了希冀的眼神。   我只觉冷风袭人,方圆几里之内的空气都变得鬼气森森,哆嗦着扯了扯墨渊的衣袖,问道:“师,师父,该不会真有女鬼吧?”   墨渊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安心,小声道:“世上哪有什么鬼神,都是人心里有鬼,不觉间衍生出来的臆想罢了。”      正说着,只听那“泠泠”声由远及近,然后瞧着一枚银质的面具浮现了出来,接着,一位白发及腰的男子整个身形都暴露在熹微的灯光里。   那人一双细长的凤目隐藏在那半边冰冷的面具之下,露出的精致鼻梁和玉雕似的下巴惊为天人。   一头染了银霜般的雪白长发在晚风里微微浮动着,月白色长袍外罩了一件宽大的藏青色袍子,衣襟上挂了几条玉石串成的饰品,随着他走动的步子,会撞击着发出清脆悦耳的清响。      在他身后,一位身穿了粉白色裙衫,豆蔻之年的小姑娘正掌着朱红的灯笼,小心跟在这白发男子的身后。      想来,这就是那位请来的南疆苗巫了。只是,这一头飘逸的白发和着那半边面具,总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传说中巫术血腥且极端,乃是佛道二教所不齿的妖术。   此刻,那男子尚未有所动作,却给人一种道不明的诡异感觉。      然而,让我心下惊慌的却是那男子透过半边面具,似乎一直在盯了我看。   我急忙贴近了墨渊,却瞧着他正远远对上了那苗巫的视线,然后将我扯到了他的身后,道:“别和他有所接触。”   “怎么?”   “这男人满身的不祥之气,小心被勾去了魂魄。”师父恐吓了我一下,像是急着收工离开,于是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桃木剑,剑尖挑了一点烛火,手腕一转,动作轻盈而帅气的点燃了脚下的一个火盆子。   那盆子里因为提前洒满了磷粉,遇火“嘭”的烧了起来,发出了一阵刺眼的亮光。      众人惊呼了一声,忘了今晚是来捉鬼的,竟齐齐拍手叫好。      我心里不禁对师父又多了几分敬畏,原来这臭老道真有两把刷子,别的不说,这戏演的还是挺像的。   只见墨渊单手拎了一个碗口大的铃铛,另一只手挥动了一下,展开了一张八卦包袱,然后嘴里念念有词着,开始了招魂仪式。      我被他这装神弄鬼的模样雷到,忍笑后退了几步,伸长脖子看向了那白发苗巫。只见那人的仪式简单得多,挥手撒了一把亮粉,然后举起了手里的白玉宝剑,那剑身通体透亮,在夜色里隐隐泛着一层光晕,却又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很快,那玉剑像是吸食了月华一般,竟散发出猩红的血色,玉髓也像是活了过来,血液在其间缓缓流动着,十分妖异。      只见那男子长袖一挥,挡住了那骇人的宝剑,“泠泠”几声脆响之后,修长的手指顺着剑身缓缓擦拭了一遍,指尖所到之处,那血色一寸寸减少,像是被他吸进了体内一般,直到那玉剑重又变为了茭白无暇的颜色,而男子的双瞳却染上了血色。   我晓得他也只是在装神弄鬼而已,心下却有些惊骇。只一瞬,便见他收起了玉剑,看向了那惊呆的李掌柜,拿清冷而机械的声音说道:“恶鬼已被我封禁在体内,请付我银子。”      我随即看了一眼墨渊,只见他收起了那八卦包袱,显然是将恶鬼“收”了进去,跟着向王掌柜的说道:“贫道已替您收服了这只厉鬼,也请您支付银两吧。”   王掌柜满脸狐疑的看了师父和那苗巫一眼,问道:“这里不应该只有一只恶鬼吗?怎的你二人一人降伏了一只呢?”      不待师父他作答,只见那白发妖人说道:“每日都有亡魂饮恨,整片土地上都弥漫着鬼气,自然不会只有一只厉鬼。”   墨渊瞧着那男人有意联手自己开脱,于是挺了挺腰板,道:“正是,我二人也不过是收服了近日出来为害一方的两个厉鬼而已,剩下的冤魂无数,既没有向人索命,便留他们一条生路。”      两位掌柜的只得接受了这个说法,各自付了报酬。   师父拿到了那一荷包鼓鼓的银子之后,道了一声谢,赶紧牵了我的手就欲离开。      “留步。”身后传来了那苗巫的轻唤。   我正欲回头,师父却是攥紧了我的手腕,一边加快步子前行,一边冷声说道:“别回头,赶紧走。”   “怎么——”我话未问出口,只见那白发男子身边的小女孩身形鬼魅的出现在我二人的身前,圆圆的脸蛋上带着一抹突兀的笑容,说道:“还请留步,师父有事找两位。”      嘿,就你师父牛逼啊,必须关门放我师父,我拍了拍墨渊的肩膀,道:“师父,上!”   只见墨渊神色阴暗的回身看向了那白发妖人,问道:“不知阁下找贫道,所谓究何事呢?”   银质面具下的唇角绽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只见那男人错过了墨渊,行至了我的面前,声音不复刚才的清冷,柔声说道:“我到处找你。”      “找我?”我不解。   “嗯。”他微笑,轻轻抚上我的面孔,唤了一声:“璃儿。”   “璃?”我蹙眉。   “是我,锦年。”他说着,单手扶住了面具,作势要摘下来。   而我,感受着他雪白的长发随风扶上我的面孔,一时间有些痒得慌,愣是狠狠打了个喷嚏。      锦年该是有洁癖,也亏得他躲得及时,侧身避过我的鼻涕之时,墨渊一把扯过了我的手腕,并且随手扔出了一枚烟雾弹,抱着我一跃上了屋顶。   不曾想,师父竟然轻功了得。   我正欲夸赞他两声却被他一把捂住了嘴,于是“哼哼”着,以示抗议。      “别出声。”墨渊交代着,将我脑袋又摁低了几分。   我只瞧着那面具男左右环视了一圈,不见我的踪影之后,有些懊恼的攥紧了拳头,唤来了那圆脸的小姑娘,道:“元宝,走吧。这京城说大不大,总会找到她的。”   然后,一盏红灯笼,映亮了他们脚下的一寸土地,两人一前一后,步履轻快的走远了。      我的目光追随着锦年的身影,只瞧着他最后回眸看了这个方向一眼,只是距离太远,他定是没有发现房顶上的我和师父。   半边面具闪着银辉,终究还是消失在我的视野里,连同着那一头如同妖狐般魅惑而雪白的长发。      我有些不高兴的看了墨渊一眼,问道:“为什么不让我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啊?”   “他来自南疆,懂得巫蛊,为师怕你被他摄去了心智。”墨渊理直气壮的说道。   “骗人!”我抗议,“看他的样子,分明是认识我的……”   “为师几时骗过你?”墨渊说着,伸手撸起了我的袖子,道:“看清楚了。”      我低头,只见自己的手臂上鼓起了一个红色的水泡,若不注意定是发现不了的。而那豆大的凸起却不是一般的粉刺,竟像是有活物在里面,整块皮肉都隐隐作疼。   “啊——”我惊呼了一声,只见墨渊攥过了我的手臂,道:“找处客栈,我把蛊虫挑出来。”言毕,抱起了我重又落回了地面上。      随便换了一处客栈,我急忙推门冲进了客房里,然后点了蜡烛,一边在手臂上吹气,一边催促道:“师父,赶紧的。”   墨渊不疾不徐的打开了包袱,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小刀,放在蜡烛上烤了烤,对我说道:“忍一下,会有点疼。”   “嗯。”我点头,然后吸气,在刀尖划破皮肉时,变成了痛苦的哼哼唧唧,两眼泪汪,好不狼狈。   等着师父将那蛊虫挑了出来,我二人双双呼了一口气。      而此时,隔壁的客人狠狠敲了敲墙壁,吆喝道:“你们这对狗男女作死吗,轻点折腾着!”   我面上一红,还不待出声,发现师父低头含住了我那一处伤口,然后吸了一口血水出来,顿时痛得倒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咝,啊——”   而后,只听着隔壁的男人更是怒不可遏,吆喝道:“刁妇,你至于那么爽!”      师父他并未理睬隔壁的粗人,吐了一口血水出来,然后给我稍微上了药,道:“不碍事了。”   我点头,顺便看了一眼那被甩在桌子上的蛊虫,只见它通体血红,肚子圆鼓鼓的,瞧着十分恶心,于是有些嫌恶的问道:“我身上既无伤口,这玩意怎么种进我体内的?”   “如何没有,只是你没发现而已。刚才一瞬间的麻痹了你,这很简单。”墨渊说着,挑起了那只蛊虫,细细的看了一眼,道:“控心骨。幸好发现及时,不然被他操纵着杀人放火亦有可能。”      “那人为什么要害我?”我佩服师父的见多识广之时,心下不免惊讶。   “只是需要一个载体而已。”墨渊说着,将那虫子碾死了,然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语重心长的交代道:“以后不要随意接触任何人,更不要轻信别人的话,知道了吗?”      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好,急忙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嗯。”他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说道:“早些睡吧,师父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好。”我答应着,然后一翻身躺了下来。      合上眼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抹身影,雪白的头发,修长的身段,他回眸,然后一笑倾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初入黎府   第二天,墨渊没有带我去摆摊骗钱,而是去成衣坊买了一身漂亮衣裳让我换上了,租了一辆马车往城北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我拎着自己很仙很飘逸的长裙,在马车里拼命臭美的同时不免警惕的看了墨渊一眼。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赚钱至上,今日放着镜湖庙会这么好的机会不去捞上一笔,而是将我打扮过了带去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绝对有问题!   我眼皮难免急跳了几下,问道:“师父,你准备把我卖给大户当丫鬟吗?”   “非也。”墨渊眯着那双桃花眼,轻笑了一声。   “难道是卖去当姨太!”我更惊了,觉得师父真是泯灭人性,丧心病狂。   “呵呵,也不是。”他笑了笑,伸手挑起了我一缕头发,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女孩子家的果然穿裙子更好看。”      我急忙后退,一脸鄙夷的看向那个慵懒的男人,说道:“我晓得师父整日想女人想疯了,可千万别对徒儿我产生非分之想。故意把我打扮的花枝招展来满足你的私欲,这简直太龌龊了!”   他面上一囧,接着摇了摇头,道:“放心,为师喜欢有风韵的成熟女人,对你这干干巴巴的黄毛丫头可没什么兴趣,更不会饥不择食。”   “哦,那就好。”我答应着,细细一品,又觉得这话不太对,大有贬低我的意思,还不待回击他一句,却听墨渊说道:“为师想了想,你这好吃懒做的小丫头,卖去青楼最合适不过。既不用干活,又能混口饭吃。”      “……”我脸上一黑,然后扑到了师父身上,扯着他那张帅到没边的俊脸,呲牙说道:“师父卖我之前,我果然还是欺师灭祖,带上你的银子逃之夭夭吧。”说着,又捏了捏师父的脸,问道:“墨大仙,你今日怎的不粘胡子了?这张俊脸还是不要轻易示人的好,小心招惹桃花。”   墨渊轻笑了一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为师已是而立之年,再不抓紧着勾引几个小妞,日后魅力就不行了。”      “师父,你才三十出头,又不老。”我说着,就势靠在了他的身边,问道:“为什么师父一直都没婚娶呢?给我找个师娘不好么?”   “为师一直漂泊不定,居无定所,女人谁会愿意嫁我呢。”   “可我们现在的银子够多了,大不了我不要嫁妆了,师父你拿来娶妻用吧。”我十分懂事的说道。      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此事不急,先把你安顿好了再说。等着你嫁得如意郎君了,师父再考虑婚事不急。”   “师父,你真是我的老父亲——”我一时感动,伸手搂过了他的脖子,道:“莫怕,要是你真讨不到媳妇了,我就嫁给你。”   他:……      从他那纠结的表情看来,我大概是被嫌弃了。      马车停在了黎府门前。   师父率先撩起帘子跳了下去,然后伸手扶我下了马车,说道:“徒儿,我们到了。”      我看了一眼那庄严气派的黎府大门,皱眉问道:“师父,你最近专挑大户下手吗?这可不是一般的财主家,看样子像是宫中的大臣,小心生出了事端。”   墨渊轻轻一笑:“黎大人是为师的一位故交。待会见了他,可要注意着点,那老顽固有些难对付。”   “师父你果然还是要卖了我当丫鬟。”我戏说着,只见墨渊交代了两位看门的守卫前去通传墨渊来访,不多时,便见一位仪表堂堂的中年汉子迎了出来。      “黎大人,好久不见了。”墨渊笑着握过了黎梓焕的手,一脸老友重逢的喜悦。   “呵呵,才半载不见,你倒是如隔三秋了。”黎梓焕大笑了几声,接着又咳嗽了起来,看着身子骨并不健朗。随即他又看了我一眼,问道:“不知这位是——”   “哦,他是我徒儿,小黄。”墨渊介绍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急忙眯着眼睛,一脸乖巧的喊了一声“世伯”。   能在天子脚下和一位大臣攀上关系,那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黎梓焕答应着,侧了侧身子,道:“来,快快里面请,我立马让下人备茶,我们好好叙叙旧。”   “好。”墨渊答应着,同黎梓焕勾肩搭背的进了府邸大门。      我掰着手指跟在身后,一路赏着满园春|色,听着小桥流水,心里暗叹:不愧是朱门大院,怕是连个茅厕大小都赶得上一般百姓的住所了。   难为了这无限美景,硬是被我这一介粗人给毁了。      路经一条溪流时,我踩着脚下的鹅卵石,只觉脚心里又痒又麻,回头一定要多踩几遍,谁让我乡巴佬进城没见过世面。   正兀自低头玩得乐呵,余光里瞥见了一抹干净的身形。   侧目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石桥上,一位白衣男子翩然走过,描金的衣袖在杨柳风里轻轻拂动,既清新脱俗却又难掩贵气。      只见他一边走着,一边拿白玉发簪随意束起了如瀑的青丝,些许青丝无意中散落下来,荡于他的眉梢,更显得慵媚而闲散。   远远看去,我虽是看不清他的容貌,却以女人对美男天生具备的敏感度来猜测,这定是个惊才绝艳的人儿。      那抹雪白的身影下了石桥之后便消失了不见。我眼珠子咕噜着正在寻找他的踪迹,却见师父扯了扯我的衣袖,问道:“在看什么呢?”   “自然在看这府上的玉砌雕阑,小桥流水了。”我随口说着,心里又暗骂了一声:奸臣,不过是个侍郎而已,竟能把府邸修得这么大,一看便知是个贪官污吏!      “喜欢这里吗?”师父突然贴近了我,出声问道。   “喜欢,庭院深深,美景无限,从一砖一瓦,一树一草便能看出黎大人不俗的品味,即使没闻到笔墨飘香,却也有了书香门第的感觉。”我随口说道。   要说跟着师父四处招摇撞骗,别的没学会,这嘴皮子功夫却是渐长,奉承话什么的随口捏来。   只听黎梓焕朗声笑了笑,一副受用的表情,说道:“这黄丫头深得我心,小嘴可真甜。”      我心里释然,继续往前走着,却听墨渊又道:“既然徒儿喜欢这里,不如就暂住一些时日吧。”   “啥?”我猛地看向了墨渊,问道:“你真把我卖给大户了?”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道:“不是,师父近来有事要忙,怕是不能带你在身边了,我隔三差五会来看你的。”   “不要。”我攥过了他的衣袖,“师父去哪我就去哪,你不能扔下我。”      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本就是陌生而充满了未知的,我唯一能依赖的人便是师父,他若是不在我身边了,我甚至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世界。   所以,我拼命摇头,抓了他的衣襟不肯放手。      “听话。”墨渊将我揽进了怀里,拍了拍我的后背,道:“黎大人与我乃是多年的老友,他定会对你以礼相待,日后,馋肉,馋蜜饯了,他都会命人做给你的。”   少拿食物引诱我!我不是吃货!我心里虽然很有骨气,人却不争气的问道:“有没有大闸蟹?还有,我喜欢吃翡翠虾。”      墨渊他一怔,接着低笑了一声,道:“会有的,我会格外知会黎大人一声的。”   “那,你什么时候能忙完了过来接我?”相比美食,我果然觉得还是师父更重要一点。   “一个月吧。”墨渊随口回答。   “嗯,那你可记准了,一个月之后必须来接我。还有,要时常来看我。”我瓮声瓮气的说着,在师父的怀里蹭了蹭,道:“顺便,给我带个师娘回来。”   “你这丫头,怎的一直惦记着。”墨渊说着,手臂突然收紧,又抱紧了我几分,沉声道:“徒儿,为师父祈愿吧,希望这一次能了解了手头上的事情,平安回来。这样,师父就真的可以带你去那依山傍水的地方修建宅子,种花养草了。”      “师父……”我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了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英俊面孔,问道:“你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咳。”黎梓焕大概看不下去我和师父间的搂搂抱抱了,咳嗽了一声,道:“我命下人即刻准备午饭,你们两个先休息一下,喝杯茶吧。”说着,将我和师父引进了厅子里。      我惊疑不定的看着师父,只见他冲我笑了笑,道:“放心,师父不过是个江湖术士,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很快就处理好了回来见你。”   他说着,冲端来茶水的丫鬟摆了摆手,道:“我自己来就好,不麻烦你了。”说着,为黎梓焕倒了一杯茶水,道:“黎大人,我这徒儿便托付给你了。”   “客气了。”黎梓焕说着,眼神若有若无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冲墨渊微微点了点头,顺便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不知道他二人挤眉弄眼的在传递一些什么信息,只是这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我的师父,他似乎瞒了我很多事情,而且,都是与我相关。      正失神着,忽听着门口传来了一男子温润中透着清凛的声音,“听说墨世叔来了,我爹竟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我抬头,对上了那双惊艳的眸子,然后面皮,不觉间抽搐了一下。   天啊,我一定是在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女主见到谁了??我似乎问了一个很傻逼的问题…… ☆、第十章 白衣贱男   来者是一个眉眼如画,肤色如雪的绝世男子,樱唇微微勾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恰如这三月底的春|色,最是沁人心脾。   那一身如雪的白衣,和着眉心处一点细长的朱砂胎记,恍若天上来客,风韵极致,让人觉得遥不可攀。   这般风流自在,优雅贵气的美男子的确是不负我所望,但是——      这不是太监裴琰吗!为什么我在哪都能碰上他!   等等,也或者是齐皓轩吗……   可千万别告诉我这个男人也只是刚好撞脸了啊!这种刚好的说辞也未免太牵强了吧,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巧合呢!      只听墨渊笑了笑,道:“千朔,好久不见了。”   黎千朔微微一笑,闲步迈进了厅子里,仿佛随着他走近一步,阳光便跟着明媚一分,而我这心也悬起了一分。直到他长袖一收,在我旁边落座了,我的心才猛然着地。      他喊墨渊世叔,墨渊喊他“千朔”,虽然这关系显而易见,可我依旧是多嘴的问了一句:“公子,请问——您姓裴还是姓齐?”   那白衣美男略显诧异,接着轻笑了一声,道:“裴琰吗?呵,总是被误当成那个阉人,本少爷也会苦恼的。”      他既骂裴琰是阉人了,想来不会是那个太监。而且,像这样的大户也确实没有把儿子送去阉割了当太监的道理。   虽然我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心里却始终对他存了一丝的怀疑,并不能因为他仅仅比着裴琰多了一点眉心朱砂而放松了警惕。   即使,他看起来像一块温润的美玉,周身也没有裴琰的那股子肃杀之气。      下人们呈上饭菜时,我只见那黎千朔口味很清淡,只随便吃了几口海鲜和竹笋,然后搁置了筷子,擦拭了一下白皙的手掌站起身来,道:“世叔,我下午还约了人,恕不奉陪了,您吃好。”   墨渊轻笑,问道:“莫不是约了哪位小姐?”   “何必点破。”黎千朔笑了一声,算是默认。      瞧着黎千朔一路上走远了,只听墨渊问黎梓焕道:“千朔还不考虑婚娶吗,二十多岁了,也该着成家了。”   “哼!”黎梓焕拉长了脸,“那逆子处处留情处处无情,总是和人家姑娘来往几天就将人弃了,就连张尚书家的女儿都遭过他毒手,害人家张大人找上了门来,让我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我偷笑了一声,不想这黎千朔一派仙气,看似清心寡欲,却是个多情博爱的主儿。      突然,只听着黎梓焕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没料到这不过中年的男子身体竟这般羸弱,赶紧递上了一方手帕,问道:“黎大人,您没事吧?”   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丝,摆摆手,道:“不碍事。”      傍晚时分,墨渊收拾上行礼,在我依依不舍的送别里,走至了黎府门口。   “徒儿,你留步吧,我和黎大人有几句话要说。”师父打住了我的步子,然后冲前来送别的黎梓焕做了个手势,道:“黎兄,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黎梓焕看了我一眼,然后同师父借一步说话去了。      师父存心避过了我的视听,我这心里有些疙瘩,等着他二人在角落里废话完了,我却只见黎大人独身回来了,师父他竟然先行一步了。   连句道别都没说,真是讨厌。      只见黎梓焕递给了我几张银票,道:“这是你师父托本官交给你的,说你也能日后可能会拿来应急。”   我心里再一次感到了不安,将师父他好不容易骗来的银票收进了怀里,然后看了一眼远处突然暗下来的天色,只见黑云压城,像是有大雨降至。      去到黎梓焕为我安排的一处别院时,天上已下起了雨点,也不知师父带了蓑衣没有,怕是得淋湿了。   我急忙推门进了房里,却瞧见一位小丫头正在帮我铺被子,听着推门声了,急忙回身看向了我,然后欠了欠身子,道:“黄姑娘,我是过来伺候您起居的如意。”   我这过惯了风餐露宿的日子,哪里需要有人伺候着,赶紧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就好。”      如意显得有些为难,咬了咬嘴唇,说道:“姑娘,您就留下我把,好不容易逃离了少爷的魔掌,我可不想又回去做苦工。”   “哦,少爷?”我一听是有关黎千朔的,顿时来了兴趣,赶紧问道:“他怎么折磨你了?”   “少爷这人有洁癖,他可能接触到的任何物件都得来回擦拭,光是一个凳子我一天都能擦上十回。那床褥更是得一天一换,舒坦了他这主子的起居,可累断了我这下人的腰了。”如意说着,有些懊恼的攥紧了拳头,“别人都觉得我能伺候在少爷跟前美着呢,其实这个中的辛苦也只有我清楚。”      我只觉好笑,出声问道:“他堂堂黎府大少爷,身边不会只有你一个人伺候着吧?”   “少爷他不仅有洁癖还有怪癖,喜欢一个人独处,容不下太多人在他面前晃悠,便是我一人他也嫌多了。”如意说着,又多嘴的解释道:“所以少爷至今沾花惹草了无数次,却没有一个女人能留住他的,估计是有什么心理疾病。”      我只觉这如意性子爽快又大嘴巴,留她在身边没事向我透漏一些信息也好,于是笑了笑,道:“少爷既然这般难伺候,这苦差事便交由别人吧,你留在我身边就好。”   “嗯。”她急忙点头,然后又帮我收拾了一下屋子,转身问道:“姑娘要喝茶吗,我给您冲一壶。”   “不必了。”我随口说着,只听天上一声响雷,然后“哗啦”一声,大雨滂沱。      我心里跟着急跳了一下,然后又吐了一口气,只怕师父他淋成落汤鸡了吧。      之后,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好几天,每天一日三餐尽是吃些好的,生活过的异常舒坦。只是,答应要经常过来看我的师父却消失了,再也没有露面。   白日里,我搬了一把椅子,一脸无趣的呆坐在院子里,看着那株有些年岁的樱花树,因为错过了它花开的时节,此刻只剩下一片繁茂的枝叶。却是墙角里的几株爬墙梅刚刚生出了骨朵,想必没几日就会绽放了。      我不知道从前的自己是不是也像现在这般无趣,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活着,又是用什么方式活着。   只不过,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从前的人生该是没这么平凡的。      翘首企盼着墨渊能早点回来,回回等到了黄昏傍晚,却总不见他的身影。   掰着手指头算算,该有十多天了。      要说无聊之余,我也想着在京城里四处转转,从前都是为了生计而奔走忙碌,这一回闲下来了,是该着打点上一点银子,也学着别的姑娘家一边逛街一边买点稀罕的小玩意回来。   可是,我每回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意总是会以老爷交代过了,让姑娘安分待在府上,外头厂卫四处作乱,京城里很不太平为由,拒绝我随意外出。      我总不至于无辜到被人随便当妖女抓走了,只怕那黎大人如此安排,也是听了师父的交代。   我就像是只困在笼子里的雀儿,看着周围的高墙,想着翻越出去极是困难。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放弃了,修梯子也好,做飞爪也好,我总是要出去透透气的。      而那天,我新研制的飞爪终于发挥了作用,牢牢的勾住了墙壁之后,我急忙抓了上去,然后吃力的往上攀爬着。   我想我一定是无聊的疯了,以至于逃出去不再是我的目的,而不断改良我的作案武器成了生活的重心。      所以,在我快要爬到头的时候,那飞爪突然松动了,将我直接摔倒了地上这种突发事件,我也只是很淡定的揉了揉屁股,嘀咕道:“果然韧性够了,硬度又不行了吗……”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回眸看去,只见黎千朔正一尘不染的站在一片树荫下面,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玉佩,满是笑意的问道:“怎么,莫不是偷了府上的东西,想着逃之夭夭吗。”      坦白说,我虽然喜欢美男,但是对他这张胜似潘安,气死宋玉的俊脸有些莫名的讨厌,于是站起身来,挺了挺自己平坦的胸脯,逼近了他之后,道:“来搜身啊。”   这男人既有洁癖,自然是不会对我出手的,所以瞧着他皱起了眉头,我越发得寸进尺的贴近了他,道:“出门在外总不能给师父抹黑了不是,被人误会成毛贼多难堪啊,所以,你要是怀疑了,就搜搜看嘛。”      他果然皱着漂亮的眉头后退了一步,一脸嫌恶的说道:“离本少爷远点。”   得,那我就离你远一点。   我弯身拾起了自己的犯罪工具,然后扬长而去了。      “丫头。”身后传来了他一声悦耳的轻唤。   我扬眉,问道:“有事?”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示意我看一下自己的衣裳。      我回头低眉一看,发现自己的背上竟豁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一片肌肤不说,连亵衣上的系带也跟着松动了。   这个罪恶的男人,居然毫不知廉耻的盯了我的后背不放,不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吗!      来不及寻他的不是,我惊呼了一声,急忙往住处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故事留的悬念太多了,我思路尚且清晰,不知道乃们受不受的鸟……后面会慢慢揭开谜底的,木有事,年叔很有节操 ☆、第十一章 夜半惊魂   某夜,我转辗反侧无法入眠,只听着一阵风过,吹开了我那虚掩的房门,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呜咽。   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带着几分小心,慢慢挨近了我的床榻。      我神经一绷,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屋外鬼影憧憧,月色穿透了枝枝丫丫,投下的影子都张牙舞爪。   来者不知是人是鬼,总之大半夜的到访,总不会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我僵硬地转过了身去,只见距离我不远处的地方立正着一个小女孩,映着屋外惨白的月色,那如纸的面孔看不出一丝的生气。此刻,那女孩正怀抱了一个婴孩,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我险些惊呼出声,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额的娘来,看这小鬼肉嘟嘟的小脸模样还挺俊的,怎的大半夜显灵了就这么骇人。      她伸手抚摸着怀里的婴孩,嘴里的嘀咕声越来越大,到最后我终于是听清了,她说:“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呢,诶,你的头怎么了?”   接着,我只见她怀里的婴孩突然脑袋分家,那小小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了我的床边。      “啊——”我尖叫了一声,终于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噩梦啊,噩梦。   第二天,我醒来时,只觉身上的冷汗还未蒸发掉,心脏也突突急跳着,只觉得那一场诡异的经历似梦而非梦,实在骇人。      如意端着水盆和毛巾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姑娘,起来了,赶紧洗把脸漱漱口,然后吃早点吧。”   我随口答应着,顶着黑眼圈坐起身来,正准备下床却一眼瞧见了门外,一个面色如纸的小女孩正躲在外头,只探出了半边脑袋。   “呜——”我急忙捂住了嘴,天煞的,什么时候小鬼这么猖狂了,大白天的都敢露面。      如意发现了我的异样,出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那,那里。”我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却发现那小女孩一缩脖子消失不见了,当即冷汗再一次涔涔而下,抓过了如意的手臂,问道:“你们府上是不是闹鬼啊?”   “噗,什么闹鬼啊,府上又没出过冤情,哪来的鬼。”如意说着,扯了我在镜子前坐下,道:“来,我先帮姑娘把头发梳一梳。”   我由着她在我头上折腾起来,间或心有余悸的看着门口的方向,生怕那小东西再跳出来吓人。      胡乱吃了几口早点之后,我也不敢在屋子里逗留了,干脆喊上如意陪我出去走走,顺便去灶房取一把粗盐回来,听师父说,盐能驱邪,消除屋子里不干净的东西。      两人一路走去后花园的时候,只见黎千朔正端坐在石桌前喝茶,满头的青丝未绾,看起来慵懒而闲散。   恰时,一阵风过,树上的花瓣洋洋洒洒的落下,点缀上他那一尘不染的袍子,也停驻在他如瀑的青丝上。   缭乱了所有人的视线。      只见他轻皱了一下眉头,吩咐了丫鬟道:“把杯子刷干净了,有花瓣落进去了。”   “是。”旁侧的丫鬟答应着,一脸苦逼的看向了如意,然后摇了摇头,取了杯子洗刷去了。      黎千朔瞥了我一眼,细长的眉眼染上了笑意,问道:“怎么,今日不去爬墙,竟安分了吗?”   “工具有待改良,不急。”我说着在他对面落座,拿起茶壶猛灌了几口,然后擦了一把嘴,真乃女汉子是也。      他习惯性的皱了皱眉,接着满脸鄙夷的说道:“真是粗俗,也不知墨世叔如何会收你为徒。”   “呵,这还全仰仗你那世叔教育的好呢。”我轻笑了一声,只见丫鬟刷好了杯子,搁在了黎千朔的面前,道:“少爷,请用茶。”      那茶壶都沾上我的唾沫星子了,黎千朔哪里还会碰,只恨恨的甩了一下袖子,道:“本少爷有事,先外出了。”   突然,只听着一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大哥。”   我循声望去,顿时两腿一软,显然又要不省人事。      只见那昨儿出现在我房内的小女孩正小跑着奔向了黎千朔,一手抱着人偶,一手扯过了黎千朔的衣袖,撒娇道:“大哥,抱抱。”   黎千朔回身将那女孩抱进了怀里,出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竟也也不通知我一声?”   “想着给大哥一个惊喜啊。”小女孩鬼灵精怪的说着,冲我扮了个鬼脸,道:“胆小鬼,居然会被我吓到,羞!”      我这才看清了那小丫头怀里抱着的哪是什么婴孩,而是一个拼接起来的人偶玩具,那脑袋在脖子上晃晃悠悠的,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   这么说,昨儿夜里是这小家伙存心装神弄鬼吓唬我了!      我侧了侧身子,小声问如意:“这小妮子哪来的?”   “这是府上的二小姐梨千芊,老爷老来得子,宝贝着呢,就是被宠坏了,脾气有点骄横。”如意说着,又有些忧心的看着那小丫头,道:“只不过看二小姐的脸色,这病情像是又加重了。”   我闻言多看了那小丫头几眼,只见她面色煞白,一看就知道身子骨不利索。      只见那小妮子冲我扬了扬眉,然后伸手搂过了黎千朔的脖子,嗲声嗲气的问道:“大哥,这个女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啊?”   黎千朔睥了我一眼,然后将黎千芊放在了地上,揉着她的脑袋,说道:“这是墨世叔的徒儿,你可以唤她小黄姐姐。”      他同黎千芊说话时满眼的温柔,语气里也是含笑的。   我只听说这黎千朔不准任何人触碰,便是他爹娘都得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却不想竟对这小丫头如此亲近。   那满满的宠溺,还真是让人看了羡慕。      既然没有什么鬼神作祟,我这心里也踏实了,干脆不在这里打扰了人家兄妹叙旧,重又踱着步子回了自己的小院,继续坐在板凳上,怔怔的看着满园的春|色。   如意挨着我蹲在了一边,托着下巴问道:“姑娘,您怎么会拜了墨先生为师呢?”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摇头,“据师父说,他初见到我的时候我才十二岁,一个人坐在路边,饿着肚子也没人搭理。他本是出于好意给了我一块碎银子和一块薄饼,却不料我竟死皮赖脸的缠上他了,从此,他只能是去哪都带上我。”      其实这种鬼话连我自己都不信,我人虽然脸皮厚,却也不是那逮着谁都会死缠烂打的类型,怕也只是师父编了瞎话哄骗我的。      如意歪了歪脖子,问道:“难不成姑娘失忆了?”   “嗯,前些日子我好像摔了脑袋,醒来时就失忆了,从前的事情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全凭师父的一面之词来猜测过去可能发生的事情。”我随便说着,接着笑了笑:“也没什么不好,总觉得,我是忘了该忘的,想着干干净净重新做人了……”   “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如意确认道。   “嗯,也不敢过分去想,不然我脑子会疼的。”   “那,您知道墨先生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吗?”   “师父他——”我想了想,眼神若有若无的对上了如意的视线,明明是我想着套她的话,怎的到了最后却是她在盘问我了。      轻笑了一声,我说道:“师父他只是个神棍而已。”言毕,起身,回了房间,不愿与她多谈。   这个被黎千朔调遣过来的丫鬟明显有问题。      不知是不是迎来了多雨的季节,当天夜里,屋外电闪雷鸣,不多时,豆大的雨点哗啦掉落下来,敲打在窗子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好在雨天嗜睡,虽然外头动静很大,我却是只一刻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突然,一道刺目的闪电又将我惊醒,睁开眼时,只见床边立了一个人,怀捧着自己血粼粼的头颅,对我说道:“我好痛啊,妖女,给我把头按回去。”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一边往墙角里挪去,一边摸到了自己的发簪,哆嗦着说道:“你别给我装神弄鬼啊,小心我伤着你!”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又挨近了我几分,道:“妖女,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被你亲手杀死的——”他话未说完,我尖叫着将发簪撇了出去,刺穿了他的身体之后,发现他也消失了不见。   猛地睁开了眼,我喘了一口粗气,维持着坐立的姿势缩在了墙角里,有些不安的扫视了一眼四周,方才竟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定是被黎千芊那小丫头给吓出毛病来了。   我安慰了自己一声,重又躺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给个意见,这书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命局》,《西厂相公》,《西厂美婿》,或者其它? ☆、第十二章 被害入狱   第二天,我醒来时发现簪子竟不见了,在床上到处翻遍了也没见着,顿时有些气恼。      “姑娘,怎么了?”如意一边问着,一边走上前来。   “师父送我的一只发簪不见了,那可是他抠门了这么久,送我唯一一件像样的礼物。”我说着,又掀起褥子寻找了一番。      因为那发簪上有一只小黄鸟,十分讨喜,所以我一直珍惜着。墨渊曾说那小鸟是一只黄鹂,和我的名字有几分相似,我更是稀罕的厉害。      黄鹂……   我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先前我以为墨渊所谓的相似是说我姓黄,那小黄鸟亦是黄色,仅此而已。可我此刻突然想起了那白发苗巫对我的称呼,他唤我“璃儿”。   难道说——   我叫黄鹂!   这算是什么狗屎一样,比大黄也好不到哪去的烂名字啊!      我郁闷了,宁愿相信这只是自己多心了。      如意见我对那发簪很是打紧,赶紧帮我四下里找过了,一直没寻着,于是问道:“姑娘昨日什么时候摘下的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一边说着,一边掀我的被子,心道难不成是昨晚梦里的无头鬼把我发簪偷走了,这可太奇怪了。      对了,睡梦中我好像拿什么东西扔过那恶鬼。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急忙下了床,然后又在地面上四处寻找了起来,最后竟听如意惊呼了一声,指着房梁,问道:“该不会是那个——”   我抬头,发现我的发簪正插在那横梁上,入木三分,结实着呢。      “谁给我插上去的!”我有些不悦,搬来凳子摞了起来,然后踩了上去,摇摇晃晃的伸手去够。   “不行,够不着啊。”我有些吃力,只觉得重心不稳,随时有摔下去的可能。      “你在做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了黎千朔的质问。   这厢,我身形一颤,终于还是栽了下来。      没有传说中的英雄救美,黎千朔就那样一派仙姿的站在了门前,看着我优雅的落地,然后笑出了声来:“你不必这么费尽心思的引我发笑吧?”   摔在了水泥地上,实打实的疼。我一边忍着痛呼的欲望,一边恶狠狠的看向了他,道:“谁要浪费时间引你发笑呢!”      “不是吗?”他眼里含笑,“你先是从墙上摔了下来,接着又从一摞凳子上摔下来,回回都在我面前出丑,不是存心又是什么。”   “谁知道你是不是跟踪狂呢,专门等着看我热闹的。”我回击了他一句,然后指了指我的发簪,道:“听说你在山上习武多年,轻功了得,劳烦搭把手,帮我把发簪取下来。”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他冷笑了一声。      我没有发怒,只扯了凳子在一旁坐定,随口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倒是还没问问你,来蔽舍可有什么指教?”   他神色稍微松动了一下,咳嗽了一声:“是我娘想着找你陪她上山一趟,烧烧香拜拜佛。要说爹和小妹的身子都不好,她想着过去祈愿一下。”      我心里只觉奇怪,这府上的人不是有意阻挠我出去吗,今日怎的又肯带上我出门了。   只是一想到这一路上坐着马车,隔断了众人的视线不说,去到了山上应该遇到的也全是女眷,倒是不必担心我再遇上什么恶人。      我点了点头,道:“可以啊,既然夫人这么要求了。”   “那行,你赶紧收拾一下,好好打扮过了就跟着出府吧。”黎千朔说着,转身就欲离开。      “可是,我全部的家当里面也只有一只发簪而已,如今正在梁上钉着呢,又没有人帮我取下来,难不成要披头散发的出门啊。”看着他迈出了房门,我“漫不经心”的说道。   黎千朔回眸,略一犹豫,又折返回来,翩然一跃,帮我把发簪够了下来,扔给了我,道:“赶紧的。”   “好。”我笑了笑,捏起了那枚发簪,眼神变了变,然后又看了那房梁几眼。      这发簪该不会是我睡梦中自己钉进去的吧?这得多深厚的内功啊。   嘁,估计是我又做大侠梦了。      坐上马车之后,风韵犹存美貌不减的黎夫人怀抱了黎千芊,一边冲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边伸手剥着干果塞进黎千芊的小嘴里。   那小丫头正吃得开心,脸色突然变了变,撩起了帘子,探出脑袋“哇”的吐了起来。   我和黎夫人一并凑了上去,抚着那小丫头的后背,问道:“这是怎么了?”      黎千芊吐过了,面色更显得苍白,小小的身体抖了抖然后缩进了黎夫人的怀里,小声呢喃着:“娘,我难受。”   黎夫人偷偷拭了一把泪,一边帮她擦去嘴角的污渍,一边柔声道:“不要紧的,爹爹正在打探天下名医,总会给你把病治好了的。”      我心下凄然,出声问道:“夫人,不知千芊小姐这是害了什么病?”   “谁知道呢,看过了许多郎中,他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她这病自娘胎里带来的,自幼体虚。”黎夫人说着,以手遮面,肩膀抖动了几下,道:“老爷他近两年也突然患上了怪病,身子每况愈下,时常咳血。老老小小的都这样,可要我怎么活啊。”      我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能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天下无不治之症,只要找对了病理,对症下药总能根除的。老爷他身居要职,结交的人也多,定会寻得一位好郎中。”   “怕是不易。”黎夫人擦了擦泪眼,“就算是御医也前来就诊过了,可一样束手无策。天子跟前最出色的医师都这么说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娘,不哭。”黎千芊伸出了肉呼呼的小手,为黎夫人擦了擦眼泪,竟像是个小大人一般,哄劝道:“千芊没事的,只是吃坏了肚子而已,不哭,娘不哭。”   “嗯,没事的。”黎夫人抓过了黎千芊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这二小姐刁蛮一些还好,一旦乖巧懂事了,反倒让人可怜。      从山上下来之后,路经市集的时候,黎千芊像是又恢复了活力,抱着黎夫人的胳膊晃动了几下,恳求道:“娘,我看到捏面人的了,我们下车买一个吧。”   黎夫人心生怜惜,点点头,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我只道机不可失,赶紧跟着下了马车,然后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碎银子,想着趁机买点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      突然,只听着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哒哒”声,马蹄卷起了一阵黄沙,惊扰的百姓们四下逃窜。   “小贼,站住!”一位穿了灰袍的西厂番子正紧追着一个小偷不放,那小偷走投无路了,情急之下将怀里的包袱直接塞进了我的怀里,说了一声:“姑娘,对不住了。”然后,挤进了人群里,就那么逃逸了。      我怀抱着那个藏青色的包袱,一脸苦逼的看向了那紧追过来的两个番子,咧嘴笑了笑,问道:“我要说我只是刚巧路过,你们信不?”   为首的男人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接着冷笑了一声:“刚巧路过?哼,既然你的同党跑了,那就把你抓回去。”言毕,伸手抓过了我的手臂,一用力将我拽上了他的马背。      我心里慌乱,一边挣扎着一边看向了黎夫人的方向,只见她正在帮黎千芊挑选面人,哪里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了。   “喂,放开我,我是黎府上的客人。”我扭动着身子,不高兴的说道。   “给我老实点,不然直接将你劈了。”那番子威胁了我一声,然后带着我一路去到了西厂大门,连拖带拽的穿过了大院,然后投入了囹圄。      一眨眼的功夫,我居然成为了犯人,当即一跃站了起来,抓着铁栏,说道:“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小偷,他故意栽赃陷害我的,你们快放我离开。”   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余音拖得老长,可见西厂用刑之残酷了。      我打了个哆嗦,只见那狱卒冷笑了一声,道:“说你是同党那就是同党,识相的就老实点,等着你家里人拿着银子来赎你了,我们自会放你离开。”      这群草菅人命的混账东西!我闷闷的坐在了稻草上,道:“我无父无母的,哪里有什么银子给你们。”   “嘿,那就不好办了,你怕是得多待些时日了。”那狱卒说着,哼着小曲离开了。      我心里凄然,心想总不能连累了人家黎府给我做冤大头吧。我本就是府上一个吃白食的人,哪好再向他们伸手要钱呢。   抱着腿缩在角落里,不多时,只见裴琰冷着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打我面前走过,一身黑色的玄衣晃动着,还真是和黎千朔的那身雪白趋于两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太监阴毒   我本能的又缩了缩身子,随着裴琰的逼近,只觉周围的空气也瞬间降温一般,真叫人受不住寒。   等着他快步走过了,不多时,只闻得某处刑室里传来了一声惨叫,然后,是那重伤的汉子的咒骂:“裴琰,你这心思歹徒,助纣为虐的阉狗,早晚不得好死!”      “是么?”裴琰冷笑。   接着,又是一阵惨叫,比着刚才更是震耳欲聋。最后,那男人像是没力气了,变成了一阵痛苦而绵长的哼哼。   “这下,你也不是健全人了。”裴琰冷笑着出了刑室,边走边吩咐道:“过几日刘公公要来,把该着清理掉的垃圾都清理干净了。”   “是。”身后的狱卒慑于裴琰的淫威,赶紧答应下来。      只见裴琰走近了,指了指我对面一位苟延残喘的汉子,道:“方大人出了名的铁骨铮铮,诸位好好‘伺候’着,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我一怔。这方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好官,为官清廉,经常替百姓出头。怕也正因为如此,竟就成了西厂的眼中钉,除之而后快了。   这该死的裴琰,当真是丧心病狂!      只见他一边走着一边抽出了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血污,突然发现了角落里的我,斜眼看了过来,冷笑了一声,道:“竟把这个江湖骗子也抓来了吗。”   我一缩脖子,也不知与他仅两面之缘而已,何其有幸竟能被他记在了心上。      只见他逼近了我的牢房,将手臂搭在了铁栏上,眯起了眼睛,说道:“自个儿把银子交出来,免得受皮肉苦。”   他明明是笑着的,但是那笑容却像是毒蛇一般啃噬着我脆弱的心脏。   我抬脸看向了他,还是有一瞬间的错愕,明明是和黎千朔一模一样的脸,却为何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一个像是光明的代行者,一个像是冥界的修罗。      若非他眉心处少了那一点极尽风情的朱砂胎记,我始终没办法相信这二人居然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了他们两个会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这种想法。      实在太巧合了……      我紧紧贴在墙角里,回答道:“我没有钱,钱都在师父身上了。”话音一落,突然想起了师父把他几张大面额的银票都留给了我来着,赶紧又说道:“我的银子都落在黎府上了,大人,您派人通知了府上的丫鬟如意,让她带上银子过来赎我吧。”   裴琰轻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你住在黎府?”   “是,我是黎大人府上的客人,这其中只是误会。”我这般说着,只希望这死太监能碍于黎大人的情,面放我一马。      不料,他却是直起了身子,笑了笑,道:“那就等着黎府上的人过来救你吧。”言毕,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大步离去了。      此后又过了几日,我不知道裴琰有没有通知如意前来赎我,总之几日过去了,黎府上的人一直没有露面。   我只觉这身上都有跳蚤了,几日没洗澡,全身奇痒难耐。   每日听着牢狱里传来一阵阵的惨叫,经常看着狱卒拖着奄奄一息的囚犯从我面前经过。有的甚至经历了刷洗等酷刑,此刻血肉模糊,十分骇人。      整日看着这血粼粼的一幕幕,我只觉胃里翻涌,茶饭不思。实在饿极了,我也只是捧着一块干硬的馒头啃上几口。偶尔在饭菜里看到肉渣,我甚至都怀疑那是从犯人身上剔下的肉片做成的。      对面的方大人被连续折磨了几日,狱卒们为了多享受几天折磨人的乐趣,还不想让他立刻断气,所以一直没有使用枭令、剥皮、抽肠等等酷刑。   不过这几日下来,他显然是要油尽灯枯了。      那一夜,我迷迷糊糊刚有了睡意,只听方大人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唱了起来:“青天暗,乌云掩,清明盛世早不见。亲奸佞,远圣贤,自此朝局归刘阉……”   他唱着,猛地吐了一口血水出来,拖着病身跪在了地上,面向正北,跪地磕头,呢喃着:“吾皇啊,老臣尽力了,既不能保我大明盛世安泰,不能清楚叛党,今昔,便以死谢罪了。”言毕,竟就断了气。      我晓得他口中所谓的刘阉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那个权倾朝野,无人敢触怒的大太监,时人称作“立皇帝”。   那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狗贼,是个残害异己,诬陷忠臣的恶棍!      这些大人物与我无关。见惯了生死之后,我多少也习惯了,竟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要说我因为意外入狱,没有带着药瓶在身上,本以为时间一久便会头疼欲裂的,却不想这几日身子倒是好得很,想必是墨渊为我新配置的药丸起了作用。   只不过,这新药也起了副作用,我这几日总是噩梦缠身,回回闭上眼都会看到漫天的血污,和着脚底下的累累白骨。      而这一觉睡了过去,我再一次陷入了梦魇。   梦里,七八岁大的我手握着一把长刀,和着几十个小小的少年对视着,空旷的比武场上,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浪少年,被推上了残酷的生死角逐里。   而我,却是那贫贱的少年里唯一衣着光鲜的一个。      “刘公公说了,你们当中只能活下一个人。大家就各凭本事吧,看看谁能走出这里,被刘公公重用。”台上的小太监尖着嗓子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我知道,他们并不是真打算从这些孩子里挑出一匹凶猛的狼崽,仅仅是想着观赏一下杀戮的景观而已。      我微笑着看了一眼台上那悠然喝茶的大太监刘瑾,接着长刀一挥,即刻斩杀了一位最临近我的小男孩。   原本那些孩子心性单纯,多半都僵硬着身子没有动作,眼下瞧见我首先展开了杀戮,急忙挥剑抵挡。   他们之中也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少年,可惜在生死面前太过优柔,对我心生不忍之际便害自己丧了命。      最后,场上只剩下一个白发及腰,唇红齿白的少年。那是我平生见过的最美的一张脸,像是能蛊惑人心。   我失神了,出剑的速度便慢了一拍。      他挥剑豁开我的胸口时,剑头上挑出的一道血光溅进了我的眼睛里,眼前一污,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   “你赢了。”我微笑,对上了他那双眼波流转,美丽而妖艳的眸子,然后摔倒在地上。      醒来时,牢狱里黝黑黯沉,隐隐散发着一阵恶臭。   我皱了皱眉,抚摸了一下胸口上的长疤,算不得太深,却是剑伤无疑。      这个梦不同于以往,像是唤醒了我记忆深处的过往一般。   白发的少年,南疆苗巫锦年。这两个形象,隐隐重合了起来。      我本还对那个梦有些怀疑的,直到第二日,我亲眼看到了刘瑾,那个和梦里一般无二的老太监。   他在众人的低头哈腰里,一副皇帝走过场的威严架势,挺胸抬头的走在前面。那一身紫红色的袍子看起来既喜庆又喜感,只不过他脸上的戾气却让人笑不出来。      我凑到了那铁栏前头,想着求证一些事情。不料,裴琰突然一侧身挡住了刘瑾看过来的视线,高大的身形将刘瑾挡得极为严实。   他回眸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手里捏着一枚暗器,示意我老实点。      我焉了,跌坐在地上,连想着看清九千岁的脸都是徒劳,更别说是接触了。      等着一切结束了,刘瑾再一次打我面前经过时,裴琰照旧是隔在我二人中间,一切都这般刻意,让我不得不怀疑,关于我和刘瑾,他知道些什么。   而我,又忘了些什么。      日子又过了两天。那一日,狱卒一边为我打开了牢门,一边说道:“走吧,有人拿了赎金过来赎你了。”   我一怔,立马又恨得牙痒痒,心道这如意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救我。      拍打了一下自己脏兮兮的裙子,我愤愤的出了牢笼,本来对两侧那些可怜虫的囚犯并不在意,但因为这些日子见惯了他们受虐的场景,一时间又有些同情,便微微侧脸看了看这些枯瘦可怜的面孔。   一路走来,我的目光突然停在了一个长发凌乱,满脸是伤的男人身上。他被吊在了刑室的墙上,显然被严刑拷打过,一身袍子划破了多处伤口,露出了那结识却伤痕累累的胸膛。   即使他满脸血污,我还是看清了他英气逼人的面孔,捂着嘴后退了一步。      “罗嗦什么,还不快走。”狱卒见我停住了步子,不耐地催促道。      “师父,师父。”我小声呢喃着,却没有靠近他的牢房。   我不知道墨渊所犯何罪,既然被关押在这里了并且用刑了,想必惹得麻烦不小。   这时候不能太冒失,任何举动都可能被当做了他的同党而关押起来。      我得出去,得想办法救他。      “徒儿。”他嘴唇动了动,突然呓语了一声。   我的心像被扎满了细针一般,痛得无以复加。他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像是淬了毒药,泛着青黑,想来一定疼死了。   我稳住了自己慌乱的呼吸,然后迈着艰难的步子出了大牢。      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怎样才能逃离监狱,这是个问题!   选项A:小黄单枪匹马救他出来!   选项B:师父自己越狱了!   选项C:黎千朔帮忙劫狱!   选项D:裴琰偷偷把师父放了! ☆、第十四章 罗袜生尘   出了牢狱,我本以为会是如意在外等候我的,却不料来者竟是府上的小花匠——吉祥。   迟疑了一下,我快步走向了他,问道:“如意怎得没来?”   “这可是西厂,不比别的地方,少爷担女孩子家的来了容易受人欺辱,所以派我走这一趟了。”吉祥说道。      我点点头,正欲走出西厂大门,却又停住了步子,逮住了一位番子,“随意”的问道:“大人,刚才小女路过一间刑室,瞧着里面有位被缚的道人,不知他一介江湖术士,所犯何罪啊?”   “哼,行刺刘公公未果,这罪名大着呢。”那番子说着,白了我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呵呵。”我干笑着回过身去。      师父他莫非疯了吗,好好骗他的钱,过他的日子,怎么会想到行刺刘瑾呢?      怀着忐忑的心思出了大门,我随着吉祥一并去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前面。   撩起帘子那一刻,我正和黎千朔对上了视线,只见那白袍美男子慵懒的坐在了马车里,眉心处的一点朱砂因着他如雪的肌肤更显得艳若红莲,整个人如同散仙一般,十分飘逸。      无视了他看戏的眼神,我一跃上了马车,然后将性洁的他逼到了旮旯里,缩成一团躺了下来。   “怎么,本少爷救你出狱,你竟也不说声谢谢么?”他语气里有几分好笑。   我没心情与他说笑,如今墨渊还在牢里受刑,也不知道能撑上几天,还是赶紧救他出狱才是正道。      黎千朔继而轻哼了一声:“看样子,你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了。怎么,不试着求我帮帮你吗?”   “求你?”我笑了笑,一屁股坐了起来,问道:“你是敢劫狱还是敢绑票?”   他轻皱了一笑漂亮的眉头,问道:“何意?”   “替我绑架刘瑾或者杀进狱里,救出我师父?你选哪一个?”我问道。      他一怔,脸上闪过一抹急色,问道:“怎么,世叔他莫非被逮捕入狱了?”   “是。”我点头,对上了他的眼睛,问道:“你们府上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低头不语,显然是不想对我坦露其中的真相,沉默了片刻之后,交代道:“这事你别告知我爹,我来想办法。”      我不知道他有何用意,也确实没打算让黎梓焕知道。谁不知道当年黎大人就是靠刘瑾的扶持坐上高位的,虽然后来刘瑾看他不惯,又将他从尚书的位子上拉了下来,降为了侍郎。但是,两人的关系我根本抓不准。   如今世道,别说黎梓焕难以出手相救,他不趁机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我信不过他,更信不过面前这底细不明的黎千朔。      一路上沉默着回了府上,我急忙扎身房里,从墨渊留下的那堆行李中翻出了几个烟雾弹,还有几包蒙汗药。要说我师徒二人行走江湖,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必备品。   剩下的破旗,铃铛,八卦镜,都是墨渊拿来装神弄鬼的,定然是用不上了。   我迟疑着,突然在墨渊的行李中又发现了一把短匕首和几枚暗器,这等凶残的东西也不知他拿来作何用处的,不过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点脚步声,接着是黎千朔的疑问:“你翻箱倒柜的,莫非想着劫狱?”   我没理他,翻出了一身道袍套在了身上,扎起了袖口和裤腿之后,将匕首别在了腰上,然后提着装满了烟雾弹和蒙汗药的布袋出了房门。      “站住!”他一扫往日的温润,冷声喝住了我。   “怎样?”我回眸。   “你这是去送死。”   “不会,小女子有幸在那阴暗的地牢里借助了几日,多少也摸透了,那些番子白日里打家劫舍,晚上出去风花雪月,狱里防备薄弱。我,一定能闯进去。”我说的很轻巧,双腿却不争气的抖动了几下。      “是么?”黎千朔突然冷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扯出了一柄软剑,飞身便刺向了我。   他那软剑柔软细长,平日里缠绕在手臂上,只露出一点镶嵌了宝石的剑柄,我也只当是他手腕上的饰品了,却不料这玩意甩出来竟是一件凶器!      喂喂,你二大爷的,犯不着一句话不和就想着劈死了我泄愤吧!   我本能的捏住了一枚暗器狠狠地掷向了他,他翩然一躲避开了那凌厉的暗器,然后白衣一晃,再一次逼近了我的跟前。   我急步后退,同时拿匕首抵住了他的攻势。不料,那软剑柔软度极佳,如同水蛇一般缠了上来,亦柔亦刚,难对付极了。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黎千朔逼上了房顶,也不知道几回合下来,自己是怎样险里逃生的。身体里有些本能的抵御和攻击意识,此刻竟像是全部被激发出来了一般。   而他看似招招致命,实则又有所保留,在逼着我攻守兼顾的同时,却又不给我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对!我不记得自己会武功的,师父也不曾提起过。   眼下,这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女人一定是被附身了,绝对不会那个笨手笨脚的我!简直太诡异了。      “出招的时候居然走神!”黎千朔眯起了细长的眸子,嘴角的笑意突然凌厉了许多,挥剑抹上了我的脖子。   我心中大骇,却见他长剑一收,那剑身擦着我的鬓角划过,削断了一缕发丝。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尚且完好的脖子,怒视了他,问道:“你疯了吗?”   黎千朔将软剑一抖,那剑身重又缠上了他的手臂,藏匿在袖口里。然后,听他轻笑出声:“就凭你这样的身手,居然也号称要去劫狱。”      我知道他存心逼我出招,想着试探我的身手,当即一挑眉,问道:“你怎的知道我会武功?”   “有武功根底的人行路与他人有异,你硬功不行,轻功了得,一看便知了。”黎千朔说着,一个翩若惊鸿的轻跃,重回了地面上,然后抬眸看向了我,道:“下来。”      不知为何,少了那求生的欲望驱使着自己,我站在房顶上竟是有些恐高。   “不要紧,刚才飞檐走壁不是很容易么。”我试着安慰了自己一声,然后一跃跳了下去,竟是——   结结实实的趴在了地上,来了一个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呸呸”碎了几口,然后扶着老腰站了起来,重又看了一眼那屋顶,心道莫非狗急了跳墙,我急了跳房不成!      看了一眼自己看似白皙的手掌,只见那没干过什么累活的小手算不得纤细漂亮,特别是虎口处遍布了一层薄茧,一看便是练剑所致。   难道说,我被封印的不仅仅是记忆,竟还有这一身的武功吗……      自从忌了上一种药丸之后,笼罩着我的不仅仅是整夜整夜的噩梦,还有一些血腥可怖的记忆片段。如今,似乎连丧失的武功也慢慢找了回来。   难道说——   是师父给我吃的药本身就有问题吗……      有些事情来不及多想,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是时候行动了。想到墨渊那满身的伤口,我这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总担心去迟了,救回来的不是那个恬不知耻油嘴滑舌的臭老道,而是一具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的尸身了。      而最后,我和黎千朔在谁去救人的问题上始终争执不下,最后干脆全部换上了一身夜行衣,一前一后的出了黎府。      走夜路的人极少,除了几个连夜兼程的旅人,剩下的多半都是些出来寻花问柳的嫖客。   我随着黎千朔闪进了巷子里时,少了路边的灯火指路,视线又黯淡了许多。      前方,不知谁家里正在办丧事,门前张挂的招魂幡在微风里浮动着,极为可怖。而最骇人却还是那户人家传出的哭声,“嘤嘤呜呜啊啊”的,混着夜里的凉风,更显得悲戚而诡谲。   我胆小的毛病又犯了,哆嗦着跟上了黎千朔的步子,然后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襟,道:“慢着点,等等我。”      他有些嫌恶,正准备打开我的爪子,我却见头顶上的招魂幡突然坠落,那白影呼啦啦掉在了我的脑门上,当即没出息的尖叫了一声,然后一跃挂在了黎千朔的后背上,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晃了晃,问道:“什,什,什么掉下来了?”   那绝世的美男被我晃到晕眩,伸手将我从后背上抓了下来,拍打了一下黑色的夜行衣,道:“你是故意拖我后腿的吗?”      “不——”我“是”字还没出口,猛地又惊呼了一声,脚边有什么窸窸窣窣的跑了过去,引了我一阵战栗,于是再一次挂上了黎千朔的脖子。   他防我不备,这一次连胸膛都牺牲了,于是怒不可遏的抓过了我的肩膀,试图将我扔出去。而我惊魂未定,只觉得这夜色鬼魅而凄厉,像是一贴狗皮膏药般黏在他胸前死活不肯走开。      “刚才是什么,蛇吗?”我挂在他胸前,出声问道。   “本少爷哪里知道。”黎千朔没好气地说道。   “你背着我走。”   “什么?”   “背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谁会粗线呢?A:齐皓轩B:裴琰C:白毛巫师D:朱厚照。 ☆、第十五章 联手劫狱   我本也只是出于恐惧而不动大脑的说说而已,料那黎千朔性洁,定是不会背我上路的。   不料,他竟是将我放在了地上,然后躬了躬身子,道:“赶紧的。”      我一怔,确认道:“你,背我?”   “别浪费时间了,上来。”他有些不耐,身子又低了几分。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要求了——   我咧嘴笑了笑,然后一跃扑上了他的后背,由他背了起来,一路上飞檐走壁,步履轻快的往西厂去了。那身轻如燕的架势,就好像他背上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片落叶沾身,根本没试出重量一般。      师父,想你平日里总骂我是猪,这厢可知道我这小猪其实没什么分量。      突然,只听不远处传开了一阵玉石撞击发出的“泠泠”声。   我举目瞧去,只见那白发及腰的南疆苗巫正踱步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在他身后,还是那个圆脸可爱的小女徒掌了灯笼,一路跟随。   那抹猩红的光亮看起来如同幽幽鬼火,有些吓人。      自从上一次中了他的蛊虫,我对这男人便有了防备之心。   而他,似是感觉到屋顶上有人,抬眼看了过来。      那半边银色的面具下,藏着一张怎样祸国殃民的妖顔,不看便能猜到了。   梦里那挥刀砍伤我的白发少年,如今眉目舒展,定然是不可方物了。      月色依稀,映亮了他那银白的面具,泛着一层清辉。   透过那面具,我似乎能感觉到他寂寥如水的目光,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黎千朔并未理会那白衣术士,背上我一跃进了西厂的高墙。   我将身躲在了黑影里,看着黎千朔手脚麻利的放倒了几个守夜的番子,然后冲我使了个眼神,我便急忙跟了上去,然后熟门熟路的摸到了牢狱的方向。      正准备下到地牢,只听身后传来了几个男人的哄笑声。   “今晚那个小妞性子可真烈啊,要说这没驯化好的猫儿可是会伤着人的。”   “呵,人家一向卖艺不卖身,以清官人自居。你倒是突然对人家用强,坏人清白。”   “坏人清白?我呸!那骚皮子也只是空有个清官人的头号罢了,原以为自己能吃到个雏儿,谁料连个血星子都没见着,那娘们也只是吊人胃口罢了。”   “嘿,莫不是你那玩意儿太短小了么?人家都是一炮走红,你倒是连个一针见血都没捞着。”   “去你的,在老子□鬼哭狼嚎的浪蹄子多的去了。”      我听不惯这二人的污言秽语,赶紧先黎千朔一步进了地牢。那男人生怕我招架不了可能的危险,一把将我扯到了身后,然后持剑走在了前头。   走到了前方的一个岔路口,只听黎千朔问道:“怎么走?”   “左边。”我伸手指了指,突然瞧着身前出现了两名狱卒,两人正拎了酒坛子,摇摇晃晃的走着,顺便倒着酒水洗去手上的血污。      突然,他二人瞧见了我和黎千朔,面色一变,正欲张嘴疾呼,却被黎千朔释放出的两枚银针直接疯了喉咙,“嘭”的一声闷响,齐齐趴在了地上。   看着那风轻云淡杀了人的美男,我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少爷绣工真好。”   他冷哼了一声,一路往前走去。      循着记忆,我找到了关押墨渊的那间刑室,只见师父还保持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姿势吊在了墙上,身上的伤口看着已发炎甚至腐烂,若不及时清洗,怕是性命有虞。   瞧见周围无人,我赶紧取出一条铁丝,凭借向师父那里学来的三九流本事,探进锁孔里拨弄了几下,轻松打开了门锁。      “师父!”一进门,我立马哽咽了,急忙伸手抱住了他的双腿晃了晃,只怕他已经断气了。   黎千朔一把攥过了我的肩膀,道:“我抱你上去,赶紧打开他手腕上的两处锁孔。”言毕,他单手将我托在了肩上,然后一跃抓住了一条铁链,将我荡在了墨渊的身前,吩咐道:“赶紧的。”      我急忙拿铁丝探进了锁孔里,打开了一处腕锁之后,见墨渊的身子一沉,倾斜到了一边,想来单手吊在上面,定是极不舒服。   我急忙又试着打开了另一边的锁孔,瞧着墨渊滑落在地上一动不动,赶紧从黎千朔的身上跳了下来,扑到了他的身前,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发现还活着,这才呼了一口气,然后又“呜呜”着哭花了脸。      “要叙旧等着回府再说,赶紧走。”黎千朔吩咐了一声,将墨渊扯了起来,一手攥过他的手腕,一手揽过他的腰身,架着他急忙出了刑室。   师父身上的血污蹭了黎千朔一身,那男人倒也没那些洁癖了,只管逃离要紧。      我抹了一把脸,急忙跟了上去,却见正前方出现了另外两名狱卒,他二人正在查看那死掉的两个男人,一见我们劫狱来了,赶紧吆喝了一声:“来——”      “来你妹!”我暗骂了一声,赶紧撇出了两枚暗器,奈何准头不佳,一枚倒是射中了一人的眉心,另一枚却插|到了一男人的裤裆里。   于是,一声惨叫回荡在地牢里,余音绕梁,长久不绝。      “拖后腿的东西!”黎千朔怒目瞪了我一眼,急忙加快步子往出口走去。      我有些惭愧,缩着脖子跟上黎千朔他们,却在走出了地牢时,撞上了前方赶来增援的十余名番子。   黎千朔眉心处那一点极尽风情的朱砂太过显眼,我只怕这官二代会被人识破了身份,赶紧上前了一步,道:“你带上师父先走,这里由我拦下。”   “凭你?”黎千朔有些好笑。   “硬碰硬不行,我起码有办法脱身,回头和你们集合。”我说着,拿匕首抵住了一个番子的进攻,挑开了他的长剑之后,手腕一转,直接抹上了他的脖子。      一连串的动作驾轻就熟,好像我早就习惯了杀戮。      只是,等那男人倒下了,我这心里却跟着纠紧了。   不对,我不该是这样的……      趁我失神的空当,黎千朔将墨渊推到了我的面前,挥剑迎上了几名一起发难的番子,对我说道:“你先走,大门那里有四名守卫,小心着点。”   我一怔,对他的行为十分不解。   他在乎的是墨渊而已,却什么还要舍身救我。      只见他出手干净利落,那柄软剑在他手里灵活自如,一剑封喉,直取那些人的性命。   明明出身官宦世家,从小养尊处优的他,身上怎么会出现这般沉重的杀气?      来不及多想,以他的身手对付这几人应该绰绰有余,我就不给他拖后腿了。于是,我一把抓住了墨渊,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挪至了西厂大门。   守门的四守卫本就察觉到了里头出了事,正准备进来助战,一经发现了我和墨渊,赶紧挥剑砍了过来。      无奈之下,我只得对墨渊说了一声“对不住”,然后将他扔在了地上,撇出了两枚暗器的同时,抽出匕首刺中了一个男人的心口窝。   身体里本能的杀戮慢慢回归,出招的动作也凌厉了许多,一方面有些抗拒这样的自己,一方面又掐准了那些男人的要害,一招致命。      解决了门口的四名守卫之后,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划伤的小腿肚子,瘸着走到了墨渊的身边,想着将他扶起来却有些吃力。   黎千朔挨至了我的身边,将墨渊搀扶了起来,问道:“能走吗?”   “嗯。”我点了点头,忍着腿上的剧痛,咬牙跟在他们的身后。      突然,身后射来了一只羽箭,我措不及防,腿上又挨了一下,猛地跪在了地上。   回头看了一眼追上了一队番子,我急忙招了招手,道:“你们先走,我想办法避开他们。”   黎千朔看向我的目光突然一沉,道:“逃不掉的话,不如死在这里,总比被他们缉拿回来,受尽酷刑要来的好。”言毕,悄悄攥住了剑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生出杀意,只摇晃着站起身来,道:“师父还等我回去呢,没有我,他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所以,我不可以死。”   黎千朔看向我的眼神越发的幽邃,还不待他开口,我却笑了笑,道:“当初我在牢狱里你就百般阻挠了我和刘瑾碰面,如今又担心我落入西厂番子的手里,想必也是担心事情闹得太大,而吸引了刘瑾的注意吧。虽然我不知道我和刘瑾之间到底有什么牵连,但是裴琰,你别想着算计我。”      只见他的眼神微微一变,却不是被识破了身份而生出的杀意,而是恼怒。“居然把本少爷当成是那个阉狗,你瞎了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中寻找一丝的破绽。事实上,我刚才说的那番话也只是试探,可是他的反应却恰到好处,或者他是真的无辜,或者就是藏得太深。   想到自己很可能是和一个身份多重,目的不明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我心里便觉得无限恐惧。      身后的快马已经挨近,我挥手撇出了一枚暗器,正中为首的一匹快马的眼睛,那马儿一吃痛,抬起了前蹄悲鸣了一声,猛地摔倒在地上。如此,后面的人收势不及,一时间撞得人仰马翻。   “你带师父走,我不会落到他们手里的。”我吩咐了黎千朔一声,然后咬牙跃上了就近的一座青楼,翻身进了一处雅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很明显了……皇帝朱厚照要闪亮登场了! ☆、第十六章 皇上风流   隔了那朱红色的纱幔,我隐约能看到两点身影正疯狂的纠缠在一起。   床上的女人尖声浪|叫,千回百转,耕耘的男子埋头苦干,汗流浃背。   真真是一副活色生香的好景观!      两人显然是三分投入,七分忘情,全然没察觉到有人潜入,只管全身心的翻潮弄雨。      我蹑手蹑脚的挨近了那床榻,借着熹微的烛火,随意扫视了那老牛推车的男人一把,只见他屁股圆润而紧致,想来手感极好。皮肤也像是沐浴过牛奶浴,白白嫩嫩有弹性。   我是个正经人,也晓得非礼勿视的道理,过一把眼瘾就算了,藏身重要。      于是,我将身钻进了二人的床底下,尽量贴在了墙壁上,不暴露自己的身影。   然,头上的床板摇得咯咯吱吱,几欲塌陷。我赶紧拿肩膀拖住了床板,生怕他们一个不慎,害我当了垫背。      “嗯……哦……啊……呜……嗯……”听着那女人一声高过一声的□,我有些面红耳赤,正准备伸手堵上耳朵,却听窗处传来了一阵躁动,心知是那些西厂的番子追上来了。      “哼,刚才瞧着她是躲进这里了,给我搜!”某人一声令下,众人立刻持刀逼近了这床榻。      我大气不敢喘一口的伏在了地上,小心盯着几人的白皮靴,嘴里叼着我的匕首,手里则是捏紧了几枚暗器。   头顶上的“咯吱”声戛然而止,显然是那对忙着快活的狗男女终于从床笫之欢里回过了神来。      “你们是什么人?”那停止了耕耘的男人怒声问道。   听声音也就十□岁,这般年经居然就外出嫖|妓,端的是不务正业。      只听那为首的番子回答说:“我们是西厂的干事,识相的赶紧滚开,让我们看看你床上窝藏了什么人!”   “哦?谷大用手下的走狗吗?”头顶上的男人轻笑了一声,然后赤着脚下了床,那一双白嫩的脚丫子正巧挡住了我眼前的视线。      “你大爷的。”我被他的脚气刺激的不轻,赶紧捂着鼻子又往里头靠了靠,只听那为首的番子怒声道:“大胆刁民!胆敢辱骂我等!”   “这应该是朕对你说的话吧?尔等胆敢擅闯朕的居室,扰乱朕的兴致,可知罪啊。”头顶上的男人原本戏虐的声音陡然变得威严起来。      这厢,不仅是几名番子震惊了,连床底下的我都惶恐万分。   竟然是当朝天子朱厚照吗!?      哎呦,千挑万挑,我怎的就趴到龙床底下了。      只听朱厚照对怀里的女人柔声说道:“美人儿,朕有些扫兴,你先离开吧,择日再宣你侍奉着。”   “皇上。”那女人嗲声嗲气的唤了一声,撒娇道:“您什么时候带我进宫啊?可是说好了要封妾身当娘娘的。”   “没听懂吗,先出去!”朱厚照语气里多了一丝的不耐。   “好吧。”女人扭捏着下了床,伸手摸了摸床底下的鞋子,一时间没够着,刚准备俯下身来查找,我急忙攥过了她的鞋子塞进了她的手里,那女人攥住了便穿在了脚上,然后扭着水蛇腰推门出去了。      几个番子一时间有些微怔,小声嘀咕了几声,也不知面前这天子之尊是真是假,直到门口闯进了一群前来护驾的侍卫,几人才算是确定了朱厚照的身份,赶紧跪了下来,叩首道:“奴才们扰了皇上的清静,罪该万死。”   “哼,朕早听闻谷大用手下的恶狗横行霸道,危害一方,今日看来,竟是真的呢。”朱厚照冷笑了一声,扯来了袍子慢慢穿戴起来。      几个番子长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只谨慎的回答道:“启禀皇上,今晚西厂里遭遇了劫狱,前些日子一名刺杀刘公公的刺客被人救走了,而他们的同党就窝藏在这青楼里。奴才们一路追过来,也是怕那穷凶极恶的刺客会危及到该处的百姓。”   “理由听起来倒是冠冕堂皇。”朱厚照说着,腰间的一块双龙玉佩突然坠落,于是,只见那男人弯身下来,捡起玉佩的时候正巧与我对上了眼。      完蛋!   我内心苦逼,冲他笑得也极是勉强。我甚至可以猜到朱厚照下一刻失声尖叫着,大喊:“来人啊,护驾啊,有刺客啊——”   可是,那满脸轻佻的男人却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道:“这一次算你们走运,都滚出去吧,别扰了朕的清净。”说这话的时候,他刻意舒展了一下明黄色的袍子,拿宽松的下摆挡住了我的身形,直到那群番子乖乖撤离了,才轻笑了一声,俯身过来,道:“出来吧。”      我愣愣的看了一眼那佻达而俊美的男人,然后咳嗽了一声,拖着一条伤腿钻了出来,叩头,说道:“民女谢过皇上出手相救。”   “起来吧。”他笑了笑,瞧着我瘸腿站在了一边,挑眉问道:“怎么会想到刺杀刘瑾呢?”      那是我那好师父的主意,我哪里会知道啊。   世人都知,刘瑾可是仰仗着皇上对他的纵容才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的。那个老东西是看着朱厚照一点点长大的,只怕两人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主仆,胜似亲人了。      我心里纵然骂那刘阉狗千百遍,这面上却还得待他如初恋。   于是,骂他不得,只好随口扯淡:“回皇上,民间刚兴起了一个教派,叫做‘丧教’,他们的教徒多是一群文人墨客,平日里就知道对刘公公口诛笔伐,却不敢做点实事出来。我和两位师兄见他们整日吃香喝辣,十分的眼红,想着入教他们又不肯收容我们。于是,为了能跻身他们当中,成为我‘丧教’的一员,我们几人准备联手刺杀刘公公。”      “哦?这么说来,民间竟是兴起了邪教组织了吗?你且告诉朕,那教派的巢穴在哪里,朕派人前去端了它,算你是将功赎罪,便不追究你了。”朱厚照微笑着,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显然是没有相信我随口扯来的鬼话。   “这——”我犹豫了一下,刚准备随便扯个地址,却听朱厚照笑了笑,道:“丫头,刺杀朕的掌印太监本就是死罪,欺君更是不可饶恕,你可当心自个儿的脑袋了。”      我本能的一缩脖子,憋屈了半天,道:“我要说我今晚只是刚巧路过,参与谋杀刘公公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皇上您信么?”   他微笑,自然是不信。   我呼了一口气,道:“那就没办法了。”言毕,紧靠着一条好腿猛地闪到了朱厚照的身侧,拿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威胁道:“草民斗胆,请皇上陪我走一趟。”      “哦?”他挑眉笑笑:“连当朝天子都敢绑,丫头,你胆子不小呢。”说着,猛地出手扯掉了我的面纱,“啧啧”了两声,道:“朕以为会是一场艳遇呢,这小脸包得这么严实,还以为这罩住的面孔多么的倾国倾城。这么看来,勉强算得上是个清秀罢了,真是让朕大失所望。”   我伸手去捂脸的空当,他猛地出手攥过了我的手腕,然后一个翻身将我摁在了床上,说道:“虽然皮相差了点,但好歹也算是柔美可人,既然是你扰了朕的兴致,那便由你来还吧。”说罢,攥住我的手腕稍一用力,迫使我松开了手,那匕首便跟着掉落在地上。      我心里一惊,心道这个男人怎么不像传闻中的一无是处呢。单看这身手,若非勤学苦练,可不是一日之功就能练成的。   几番挣扎无果,在那男人厚颜将嘴唇凑过来的时候,我猛地打了个喷嚏,溅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之后,又伸手抓过了他的衣襟,将鼻子蹭上去擦了擦,道:“民女偶感风寒,不知能否传染。”      朱厚照看着我拿脏兮兮的鼻子在他胸前抹来抹去,脸色登时又黑又臭,像吃了鸡粪一般,满脸的恶心。   终于,他猛地站起身来,一边拍打衣裳一边怒视了我,咬牙说道:“乡间野妇,粗鄙不堪。”   “皇上谬赞了。”我厚颜说着,拍了拍衣裳,然后跪地说道:“皇上要抓便抓,民女不会供出同党的。”      “哼,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你当朕会放在眼里么。”朱厚照说着,瞪了我一眼,道:“年纪不大,性子倒是执拗的厉害,且满嘴的胡言乱语。”   我不解的看向了他:“皇上的意思是——”   “你走吧,想刺杀刘瑾的人多的去了,朕可没心情替他收拾烂摊子。”朱厚照说着,吩咐侍卫们向老鸨讨来了一身鹅黄色的纱衣,扔给了我,道:“换上它再出去。”      这是想着助我逃走吗?万岁的脾性当真是难以捉摸!   “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被那交叉了胳膊看戏的男人扰得无法,只好试着出言请求。   只见他的目光在我胸前打量了一番,说道:“看着和朕差不多平坦,想来是没什么看头。”言毕,又交叉了胳膊,懒洋洋的走了出去。      待到我将衣裳换好了,看了一眼那似露微露,衣不蔽体的纱裙,脸上一黑,觉得这衣裳真是下流!   等着那朱厚照重新折回房间时,打量了我几眼,轻笑道:“果然是君子坦荡荡。”      我以手遮胸,道:“民女谢过皇上了,告辞。”言毕,拖上我那伤腿一瘸一拐的出了房门。   朱厚照跟了上来,一边看我笑话,一边说道:“难得遇上一个有趣的丫头,朕还真是舍不得你死,这厢,便屈尊送你一程。”      我心里一沉,看了一眼那和传说中一样没个正经的男人,接着笑了笑,道:“也好。”   出了青楼之后,我晓得那西厂的眼线应该就埋伏在此,不能暴露了自己腿脚不便,于是故作风骚的挽过了朱厚照的手臂,将身上大半的重要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一边提臀扭腰的走着,一边攥紧了手里的蒙汗药。      这个笨蛋皇帝,决不能引了他去到黎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小说人气太低了,想着早点收尾,大家有木有意见? ☆、第十七章 恩将仇报   循着记忆一路行至了黎府附近时,我瞧着身后没有什么侍卫跟随,于是挽了朱厚照的手臂走进了一处巷子里,冲他微微笑了笑,道:“皇上大德,民女无以为报。”   他轻笑,甩开折扇:“以身相许,未尝不可。”   “只怕这厢,民女怕是要恩将仇报了,实在对不住。”我说着,猛地将蒙汗药抛了出去,急忙捂住口鼻退到了一旁。      朱厚照一怔,脸上出现了一抹晕眩感,伸手扶住了墙壁,道:“大胆狂徒,朕定要治你的罪——”言毕,挨着墙壁慢慢滑落下去。   来不及照顾他,我扔给了他一块碎银子,道:“师父说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皇上,还请笑纳。”   他突然睁开了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大胆,朕又不是乞丐……”      我一怔,只见他又合上了眼,于是苦笑了一下,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咬牙绕了一段远路,我终于是回到了黎府门前。只因为是后半夜了,守门的护卫早已关上了大门,我想着运功跃过墙壁显然不行,这时候砸门又未免太惹人注目了。      我正迟疑着要不要找处客栈借住一宿,只见大门“哗啦“一声打开,换下了一身白衣的黎千朔面色如水的看了过来,问道:“你这身行头是怎么回事?”   “从青楼里借来的。”我不打算与这男人多加解释,只随口问道:“我师父怎么样了?”   “上了药,应该没有大碍,只是有些高烧不退。”黎千朔说着,不免又多看了我一眼,接着轻笑了一声,道:“为何同一身衣裳,别的女人就能穿出韵味来,你穿了就显得不伦不类。”   我没空与他争论口舌,赶紧错过了他,然后瘸着去到了我的小院里。      来到墨渊跟前时,只见他正在昏睡,身上的衣衫已换了下来,裹了一件白色的睡袍,眼窝深陷,脸上也交错了几道伤痕,因为涂了药膏,看不出伤得如何。   拖来凳子坐在墨渊的床边,我侧了侧脸,问黎千朔道:“究竟怎么一回事?师父将我留在了贵府,就是做好了前去行刺的准备了吧。”      黎千朔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墨世叔一向漂泊不定,我虽然晓得他不仅仅是个江湖道人这么简单,却也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此事,你还是问他吧。”   我点头,道:“你先回去歇着吧,今晚,谢谢你出手搭救。”   他“嗯”了一声,然后扔了一瓶止血药过:“你腿上受了伤,赶紧擦擦吧。”言毕,推门离开了。      我挽起了裤腿,看着那只折断了箭杆,还留了箭头在腿上的利器,咬紧了牙关,将那箭头拔了出来,瞬间,鲜血汩汩而出。   我有些痛苦的“哼唧”了一声,有些颓乏的靠在了床沿上,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拿药粉洒在了伤口上,又急忙扯了一块碎步缠上了小腿。   那药粉见效很快,止血的同时,腿上的剧痛也跟着缓解了不少。      喂墨渊喝下了一点清水之后,我有些乏力的趴在了他的床沿上,握着他宽厚的手掌,呢喃着:“师父,等着你养好了伤我们就离开这里吧,回江南去。京城里缇骑作乱,不安生。”   他没有回答。我有些后怕的抱紧了他的身子,只怕他此番入京,意在取刘瑾性命,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一个男人如果不要命了,我是劝不住的。      只是,在这京城里待得越久我越是不安,仿佛自己被卷入了一场迷局里,等着真相慢慢浮出了水面,不一定是我能承受的。   “师父,我们走吧,离开京城吧……”一个人自顾自的请求着,直到倦意越发强烈,直到睡了过去。      第二天,迷迷糊糊中感觉有手掌在我脑袋上轻轻抚摸着,当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向了那已经转醒,面色憔悴的墨渊。   对上他的视线时,只见他微微一笑,虽是苍白,却还是平日里那猥琐的表情。      鼻子一酸,我没有急着探查他的身体如何,张嘴便道:“笑什么笑,你这道貌岸然卑鄙无耻的臭老道!”   他继续微笑,伸手攥过了我的手掌,道:“徒儿,莫非又来葵水了吗?如何脾气这么暴躁。”   我拿他无法,将他的手臂掖进了被窝里,道:“你先躺着,我吩咐如意帮你准备一点小米粥。”   “还是来两斤肉两壶酒更实在。”墨渊说着,嘿嘿一笑。   “你身子太虚,馋肉了等着养好了身子再说。”我说着,因为心生不忍,还是交代了如意去灶房讨要一点肉粥,多撒点肉粒进去。      墨渊有些乏力的合上了眼,并没有急着问我谁救他出狱的。而我,也只是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质问了他为什么要弃我不顾,跑去刺杀刘瑾的。   我等着他自己坦白,给我一个说法。      可惜,他依旧是选择了隐瞒,许久之后,闻着肉粥的香气了,才猛地睁开了眼,只说了一个字:“香。”   我接过了如意手里的热粥,将墨渊扶起来之后,撇了几勺子稀粥先喂给了他,滋润了嗓子之后,才舀了那肉粒给他喂了下去。   他一边嫌粥太烫,一边又狼吞虎咽的喝下了大碗的肉粥,然后意犹未尽的砸了咂舌,道:“徒儿,给为师再来一碗。”   “你都饿了几日了,小心暴饮暴食伤了胃。”我说着,将空碗放在了床头上,只见墨渊憋屈了一下脸,道:“徒儿,想你入我门下已有三载,一向尊师重道,惟命是从,今日师父不过是向你讨要一碗热粥而已,你当真忍心拒绝为师吗——”      怕了你!   我只得又交代了如意再盛一碗肉粥过来,然后扶正了墨渊,将他身上的睡袍扯了下来,想着查看一下他的伤口如何了,也好继续上药。   不料,他却是伸手扯住了衣襟,道:“徒儿,为师虽然身子虚弱,无力抵抗,但是光天化日的,你怎好对师用强。”      我脸上一黑,心道这臭老道又开始胡说八道了,看来身子无碍,于是不顾他的阻挠,伸手扯掉了他身上的袍子,露出了那交错的伤口,多处炎症未退,隐隐又渗出了脓水。   我有些心疼,眼圈刚刚泛红,却见他故作娇羞,扭捏着说道:“徒儿,为师虽然身子精壮,令无数女人垂涎,但好歹是个正经人,你这样盯了为师不放,也未免太饥渴。”      我知道他是瞧出了我的心疼,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当即冷“哼”了一声,道:“身子精壮管个屁用,赶紧养好了才是正道。”   “嘿,一点皮外伤而已,男人嘛,身上有点小伤小疤的才更显爷们。”墨渊说着,又砸了咂舌,道:“不过,我这张俊脸不能花了,总还指望着它多骗几个小妞回家给我养孩子呢。”   “真不害臊。”我白了他一眼,拿药膏又涂上他的伤口。有的地方因为染了毒药淤血不散,我只得忍下了胃里的不适,张嘴吸了上去。      “嘶——”墨渊倒吸了一口气,接着又哼哼了两声,道:“徒儿,下一次偷袭师父提前打个招呼,突然亲上来,师父也没点准备。”   我吐出了满嘴暗红色的淤血,发现他额头上满是汗水,知道这男人又在强撑了,干脆无视了他满嘴的胡言乱语,低头又帮他吸出了一口淤血,混合着满嘴的脓水和药膏,胃里终于翻涌,瘸着腿出了房门,蹲在院子里呕吐起来。      抬头时,黎千朔正踱步走到了我的面前,无视了正在呕吐不止的我,径直进了房间,去到墨渊跟前嘘寒问暖了。   “昨晚,多谢你出手相救。”墨渊冲黎千朔笑了笑,又问道:“为什么要舍命救我呢?万一被抓了,你可是会连累府上一家老小。”      我急忙蹑手蹑脚的贴在了房门上,只听黎千朔道:“我可没有舍命的准备,只想着要是救不下你便弃你不顾,一个人逃跑的话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是么。”墨渊笑笑,道:“还是多谢你,也多谢你帮我照顾我那劣徒。”   “看世叔的样子,对你那笨徒弟似乎很是在意呢。”   “嗯……”墨渊突然有些沉闷,“她对我来说,非常的重要。”      我鼻子酸了酸,这个臭老道,说什么重要,还不是弃我不顾了。      而那时候,我大概是误解了墨渊的意思,所谓的重要,其实还另有一层深意。      几日后,墨渊身子好转,我没事扶了他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者给他讨来一壶好酒,给他打打馋虫。   等着他脸上的痂慢慢退了,露出了那新生的肌肤之后,我眼瞧着并无留疤的迹象,还是那副英气逼人却也分外欠揍的俊脸,终于是呼了一口气,道:“幸而没有毁容。”      墨渊接着又扯了扯衣襟,低头看着那同样结痂的伤口,道:“天气暖了,这伤口一愈合就痒得慌,昨儿夜里像是被我抓破了几处。”   “让你手贱。”我拍开了他的爪子,正欲好生查看一下,却见如意端着一碗鸽子汤走上前来,一见我那师父正裸着膀子,小脸一红,急忙背过了身去。      我心道这如意近来总是拼命献殷勤,除了给师父换药由我来,其余事情她都是抢着干的。   喏,就好比此刻,她正端了一大碗的鸽子汤,背对了我师徒二人,吱吱呜呜的说道:“我听人说喝鸽子汤有益于伤口的愈合,阴天下雨的伤口也不会发痒。墨先生,您上好了药便把汤喝了吧。”      我先前虽怀疑这如意乃是黎千朔安插在我跟前监视我的,但是眼下这妮子对我师父是真的上心,怕是我那无节操的师父卖脸卖肉的多了,让人家姑娘春|心荡漾了。   “有劳。”墨渊客气了一声,适当的敛了敛衣襟。      我“嘿嘿”笑了一声,将和好的药糊递给了如意,道:“劳烦你帮我给师父上药吧,我今儿还约了你们少爷出门,怕赶不上了。”   “啊?”如意脸上又一红,道:“这,不方便吧。”   “方便,如何不方便。”我说着,冲墨渊抛了个媚眼,然后哼着小曲儿往黎千朔的住处走去。      师父,好好把握,这如意□的,正是你喜好的那一型。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想让谁做男主,提点意见 ☆、第十八章 丫真恶心   去到黎千朔的小院时,我见他正怀抱了黎千芊高举到了头顶,问道:“够到了吗?”   “哎呀,大哥,你笨死了,再举到点。”黎千芊一边埋怨着,一边伸手去够头顶上的风筝。      我只觉好笑,稍一运气,纵身将那别在树杈上的风筝取了下来,递给了黎千芊,道:“喏,给你。”   “要你多管闲事。”黎千芊接过了风筝,不怎么客气地白了我一眼。   我干笑了一声,这还真是出力不讨好。      只见黎千朔将黎千芊放在了地上,勾起樱花似的唇瓣笑了笑,道:“要是这么容易就打发了她,我哪里用费这个力气。千芊不想着假手于人,非要自己够下来才成。”说着,拿他那双潋滟的美目看向了黎千芊,极尽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美男柔情万千,堪比一副水墨写意画,我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了。      只见黎千芊掐了腰,冲我扬了扬眉,一副欠扁的嘴脸问道:“喂,小黄,这么盯了我大哥做什么?哼,告诉你,喜欢他的女人多的去了,我是不会同意你做我大嫂的。”   我被她一句话噎得厉害,瞪了那小妮子一眼:“你以为我稀罕,长了一张大众脸,走两步就能看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   “骗人,我大哥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别人根本没得比。”黎千芊说着,立马换了一副腹黑的表情说道:“嘛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这种口是心非的女人我见多了。”      话说,你才投胎了几年啊……   用这种老成的语气和我说话真的没问题吗……      真是除了师父之外,又一个让我感到深深无力的人。      要说官府最近正在通缉一个女子,传说那女人胆大包天,意图谋害皇上不说,还对皇上百般侮辱,简直十恶不赦。   而作为那个传说,黎千朔带我出门的条件就是要我必须戴上斗笠,不得以真面目示人。      那造型实在是太碍眼了,好在我早有准备,将斗笠改良之后,外罩一层淡绿色的薄沙,配上一身同样嫩绿的长裙,还是有那么一点行走江湖,引人窥伺的神秘感。      见我一身行头搞得极为夸张,黎千朔轻笑了一声,道:“需要什么我让下人出去置办就是了,何必要顶风做狼,挑这个节骨眼出门呢。”   “府上太闷了嘛。”我说着,又道:“何况,我很好奇皇上为我画的画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罢了,正巧千芊也想着要个新的人偶,便出去走走吧。”黎千朔说着,牵过了黎千芊的小手走在了前头。      我十分雀跃,掂量着手里的银子,一路行至了闹市之后,立马扎进了人群里,左瞧瞧右看看的,买了几包坚果之后,又要了几串冰糖葫芦。   突然,只听着马儿打了一声响鼻,然后瞧着几名番子策马扬鞭,在人群里横冲直撞的,紧追了前面的一个小贼不放。   那小贼走投无路,一路奔至了我面前之后,竟将包袱直接塞进了我的怀里,道:“姑娘,对不住了。”      嘿,你大爷!看我好欺负啊,怎么回回都逮着我不放啊!上次就是你小子害我入狱,这回冤家路窄,还想着继续拿了我顶罪不成。   我一记飞腿直接将那忙着逃跑的小偷放倒,然后一跃骑在了他的背上,道:“狗东西,这回栽了吧。”   “女侠饶命啊。”那小偷一边求饶一边挣扎着看向了我的身后,道:“我屡次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脱,这次要是被逮着了,非蜕层皮不可。”   “蜕皮不至于,不过那牢狱里的饭菜不错,你可以进去尝尝。”我说着,掐了他的脖子拎了起来,对那赶来的番子,道:“几位大人,这小偷被我擒拿了。”      只见为首的男人勒住了缰绳,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小偷呢?”   我扬了扬手里的包袱,道:“赃物在此呢。”   “哼,你怎的就确定那是赃物呢?”那番子冷笑了一声,道:“依我看,你分明就是他的同伙。”      这——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民女冤枉啊!      眼瞅着又要被他们敲一杠子,我只觉得自己真是苦逼,却见黎千朔上前了一步,道:“我和她一起来的,莫非,连我也是同伙吗?”   那两名番子一怔,打量了黎千朔几眼,立刻翻身下马,陪着笑脸道:“呦,这不是前两日刚被提拔上来的百户裴大人吗。”   黎千朔冷笑了一声:“既然窃贼你们也抓到了,那就带回去审讯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言毕,攥过了我的手腕往前走去。      “你装的不像啊,笑得不够邪魅狷狂。”我一边走着一边点评。   黎千朔睥了我一眼:“少废话,被他们识破就麻烦了。”   “哦。”我答应着,一路行至了正在挑选人偶的黎千芊身边,只见那小丫头指了不远处的一张画像,道:“小黄,那画像上的女人和你真像。”      我举目看去,只见那画像上的女人和我确有几分相似。不得不说,那朱厚照的画工也是一等一的,只是,那女人头上的“通缉”二字未免太刺眼了。   而因为黎千芊此刻的大声吆喝,我显然成了众矢之的,只见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我,然后一边低声讨论着,一边向我逼近。      通缉令下面有一行小字:凡抓到该妖女并扭送到官府者,赏黄金一千两。      一瞬间,我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想着脱身有些不易。正值走投无路之时,只听黎千芊又道:“不过,人家画像上的女人可比你好看多了,依我看,那女人更像是画像上的人。”说着,又将小手指向了另一个女人。   我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瞧着一位女子和我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的。   于是,众人纷纷绕过了我,又朝着那个女人逼近。      我呼了一口气,赶紧扯上了黎千芊快步离去,这小丫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可是要害我落难的。   只见她一边走一边笑:“很好玩吧?差点就被人抓到了。”   “一点都不好玩。”我白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你是故意的?”   “对啊,我爹说通缉令上的人都是坏人,所以,你肯定也是坏人。”黎千芊说着,回身看了黎千朔一眼,道:“大哥,我走累了,你抱我。”      黎千朔上前几步将黎千芊抱在了怀里,边走边睥了我一眼:“赶紧的挑选你要的东西,今日太招人注目了,早些离开为妙。”   “嗯。”我答应着,头上的斗笠突然被人撞掉,想着伸手去捡时,却瞧着被人踩得稀巴烂了。   呼了一口气,我晓得此处不能多待了,于是加紧了步伐往前走着,顺便将手里的糖葫芦各递给了黎千朔和黎千芊,却见那兄妹二人尤为欠扁的白了我一眼,道:“幼稚。”说着,竟将糖葫芦又塞回了我的手中。      嘿,这大的自诩风度,小的也跟着装清高。我干脆将糖葫芦又包好了,心道还是留给我那无节操的师父吧,他就不会挑肥拣瘦,给啥吃啥,特别好养活。   正走着,忽听人群里有一丝的喧闹,隐约听着有人训斥道:“都滚开,滚远点。”      我一怔,瞧着不远处一群内行厂的番子簇拥着一顶轿子走了过来,虽说排场不大,但是那群狗东西沿路滋扰百姓,行为及其乖张而猖狂。   “什么人?”我随口问道。   “看样子,应该是刘瑾吧。”黎千朔说着,突然被不远处而来的一位貌美的女子堵住了去路。只见那女人满脸的哀怨,直视了黎千朔,问道:“黎公子,昨儿为何要爽约?不是说好要陪我去游湖的吗?”   正说着,只见另一面又迎上来一个女子,一看便是火爆又性感的,只瞧着她挑了挑眉,道:“游什么湖,千朔可是先答应了要陪我去登高的。”说着,又瞪了黎千朔一眼,问道:“你昨日为何没露面?”      我心底暗自好笑,心道这黎千朔果然和传说中一般,喜欢四处留情,这次算是栽了吧。   我一边想着看热闹,一边又将眼神投到了不远处刘瑾的轿子上,只见他正撩起了轿帘,一双阴暗的三角眼冷冷的扫视着众人。   他的视线正要落到我身上时,只见黎千朔突然揽过了我的肩膀,迫使我回过了身去,对上了那两个哀怨的女人,说道:“对不住了,黎某昨儿陪阿黄去置办首饰了,实在无法脱身。”      我不悦的瞪了黎千朔一眼,只见那风流韵致的少爷并未出现一丝的尴尬,笑容明媚如初,明明是个花心大萝卜,偏偏又给人一种翩然出尘,孑然一身的错觉。   只见两个女人脸上的怨气更重,同时发问:“她是你什么人?”   “心上人。”黎千朔随口说着,从路边的摊位上拾起了一枚发簪,为我插|进了发间,看似情意绵绵。      丫真恶心。我心里有些嫌恶,正欲出口否认,却听那脾气火爆的女子说道:“哼,姿色平庸,身材干瘪,不怎么样嘛。”   “嘿。”姑奶奶我听了不爽,立马借用了黎千芊的话说道:“嘛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这种口是心非的女人我见多了。”说着,拿臂肘蹭了黎千朔一下,道:“你说是吧,小黎?”   黎千朔忍笑,点头道:“阿黄说什么便是什么。”言语之间,极尽柔情。      我恶心到哆嗦,回眸看向刘瑾的轿子时,却见他已放下了轿帘,一路行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辨别不清   回黎府的路上,黎千芊一直瞪了我,警告道:“别以为我大哥嘴上说说,你就真以为他喜欢你了。”   “哼。”我白了黎千朔一眼,心道这花花公子便是倒贴,本姑娘也不稀罕。      黎千芊遂又挽过了黎千朔的手臂,撒娇道:“大哥,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你不可以提前喜欢别人的。”   “好。”黎千朔答应着,伸手揉了揉黎千芊的脑袋。      一路行至了墨渊身边时,只见他正躺在树荫下的一张太师椅上,酣睡的面孔上闪动着几点光晕,整张面孔都显得英俊而温暖。   看着他满头散落的青丝,安逸慵懒的面孔,和那一身难掩的贵气,我头一次觉得,我的师父不会是一个平凡的男子。      我静静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下了身子,拿起他的手臂端详了一眼,上面的伤口已经淡化,想必没有大碍了。   松了一口气,只听墨渊笑着问道:“怎的,想着趁为师睡了,图谋不轨么?”   “嘁——”无视了他的疯言疯语,我搬来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了他的身侧,取出了自己买来的葵花籽,一边剥着皮一边将瓜子仁递到了他的手中,“漫不经心”的问道:“师父,我们几时离开这里?”   他迟疑了一下:“看情况吧,有的吃有的住,为师倒不舍得离开了。”   “不行。”我怒声说着,又缓和了一下情绪,道:“师父,我们不好赖在人家府上吃白食,还是早些离开吧。我们回江南,建一座宅子,然后安生过日子不好么?”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墨渊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为师不会再以身犯险了,别担心。”   我将脸埋在了他的膝上,抱紧了他的腿,说道:“要是信了你的话,我就傻了。”   “不会,为师说真的。下一次若还想着冒险,便带上你一起。”他说道。   我点头:“也好,起码我多少能帮上你。”   他笑了笑,伸手将我揽进了怀里,喃喃着:“徒儿,有些事我也不想的……”说着,双臂突然收紧,将我抱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事情远远没完,我感觉得到。   而且,这事情说不定打从一开始就和我有关。      缩在墨渊的怀里,我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黎千朔,只见他凭栏而立,一身白衣在清风里微微浮动着,脸上的表情有些错综复杂,却在接触到我的视线时又变回了那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让人看不出过多的情绪了。   眉心处的一点朱砂印记犹自鲜艳,真真像是个碧落来的仙人。      只见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转过了身去,迈着闲雅的步子离开了。      几日后,迎来了黎梓焕的生辰。   我和师父一直以来多有叨扰,师父他老人家心里虽坦然,我这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想着给黎大人备点贺礼。   本想着照旧拖上了黎千朔与我一并出门的,可惜那男人不在府上,我犹豫了半晌,猛然惊觉,自个儿不是会轻功么,何必回回都求助于人呢。      为了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扯了一块面纱遮在了脸上,然后趁着无人来到了墙根处,摩拳擦掌了半天,刚准备一跃飞上去,却听黎千芊吆喝道:“小黄!你敢偷偷出门,我告诉你师父去!”   这小鬼头,真是坏事。      我陪着笑脸转身,“嘿嘿”了两声,道:“小姐,需要小的做什么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办到。”   她挺了挺腰板,道:“我要吃城西‘姚家铺子’的灌汤包。”   “好嘞。”我急忙点头。   “还有城南‘福来客栈’的香酥鸭。”她继续说道。   “嗯,成。”   “还有城北风华胡同里的‘徐记糖瓜’。”   “记下了。”   “还有城东的‘玉来上苑’的梅花糕。”   “得嘞,我知道了。”我答应着,正欲翻墙出去,却听她娇斥了一声,道:“休得糊弄本小姐!我可是说了四个店名,贯穿了京城的东西南北,你哪里能帮我都跑遍了!”   “如何不能,你就等着吧。”我说着,一跃闪了出去,然后在集市上租了一匹快马,一路骑着在北京城的各处巷子里游逛起来。      分别买到了城东的梅花糕和城南的香酥鸭之后,我却还没找到一样东西能入了我的眼,可以拿来送给黎千朔当贺礼的东西。   临近了晌午,肚子里有些空落落的,刚准备找处地方落脚,却瞧着几个西厂的番子正沿路滋扰百姓,几鞭子抽过去,打得几位路边的小摊主哭爹喊娘。      “不长眼的东西,没瞧着我们大人经过吗。”其中一个男人气焰极盛,吆喝完了之后又扯了缰绳,狗腿子的凑到了裴琰身边,巴结道:“百户大人,您受累了,不如找处地方歇息一下吧,哥儿几个请您吃个饭。”   “也好。”裴琰答应着,一甩袍子正欲下马,只听着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女子欢快的呼声:“齐大哥!”      我一怔,循着那声音瞧去,只见一身朴素的萍儿兴冲冲的凑到了裴琰的身边,扬了扬手里的包袱,道:“可算找到你了,天热了,我给你裁了几身单薄点的衣裳,也摸不透你何时回来,干脆给你送来了。”   我一怔,心道这萍儿与齐皓轩也算是无比亲近了,我要是分不出谁是谁来也罢了,她如何也分不清呢。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哦,原来如此啊。难怪了那齐皓轩一直不肯和萍儿成亲,感情是偷偷跑到城里把自己的蛋蛋给切了,怕被萍儿知晓了,这才一拖再拖的啊。   啧啧,只可惜了人家这好姑娘了,苦等了一顿,自己的心上人居然成了太监!      只见裴琰面色冰冷的看向了萍儿,嘴角抿起了一抹危险的弧度。   萍儿有些诧异,这才多打量了裴琰一眼,大概是瞧着他那一身黑色的缎纹袍子价值不菲,有些局促的攥了攥包袱,道:“齐大哥,你这身衣裳瞧着不便宜呢,也对,婶婶说在城里不能丢了人,是该穿点像样的衣裳。我缝这两身衣裳料子虽是差了点,但总归也是好的,你拿去吧。”说着,将袍子递到了裴琰的跟前。      裴琰伸手接了过来,无视了众人探究的目光,抖开了那包袱看了两眼,接着冷笑了一声,道:“不怎么样吗?”   萍儿一怔,道:“怎么,齐大哥不喜欢?”   “你齐大哥喜不喜欢我是不知道了,不过我是看不上了。”说着,将包袱随手扔在了一边。      “齐大哥!”萍儿瞧着他要离开,赶紧又追了上去,问道:“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呢?”   “呵呵。”裴琰身后的一个番子笑了笑,回身说道:“小妹妹,你认错人了吧,我们大人姓裴,可不姓齐。”   “怎么会,明明是——”萍儿说着,凑到了裴琰的马儿旁边,伸手攥过了他的缰绳,道:“齐大哥,你为什么不认我?”      裴琰的面色更冷,一鞭子抽到了萍儿的身上,毫不留情。那女人一吃痛急忙松开了手,跌坐在了地上,面色煞白的看向了裴琰,问道:“你这是——”   “贱|人,离我远点。”裴琰说着,扯了缰绳往前走去。      我尚未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见萍儿那傻姑娘一路追了上去,边走边嘤嘤啜泣着:“齐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存心找死吗!”裴琰被她扰得不耐,又一鞭子甩了过去,连累了萍儿脸上挨了一下,顿时豁开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呜。”萍儿一吃痛,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看向了那跨坐在马背上,手里执了长鞭,还欲给自己一点教训的男人,有些后怕的挪了挪身子,靠在了墙角里。   裴琰冷“哼”了一声,本想着就此离开的,却瞧着几名属下逮住了巴结他的机会,竟是摆出一副磨刀霍霍向牛羊的架势,一同逼近了萍儿,想着给她点颜色瞧瞧。      萍儿心下骇然,含泪看向了裴琰,那眼神里有几分不解,更多的是求救。      我直直的看向了裴琰,想着在他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动容。只可惜,那个男人根本就是冷面冷心,眼睁睁看着几个变态欺负一个弱女子,根本没有出手搭救的意思。   仿佛,萍儿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个不相干的人。      完全没有破绽可寻,难道真是萍儿认错人了吗……   两个男人就算是再如何相仿,可风度和气质却不是能伪装出来的。   齐皓轩干净而爽朗,裴琰阴暗而歹毒,明明截然不同的。      我悄悄的扯了扯脸上的面纱,罩住了大半边脸之后,驱马走到了那几位番子的跟前,道:“几位大人,我姐姐一向冒失,不知哪里得罪了几位呢?”   他们齐齐看了过来,挑眉问道:“这是你姐姐?”   “正是。”我说着跳下了马背,走到了满脸呆滞的萍儿身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数落道:“姐姐,你可是又胡来了,娘一时不看住了你,你就出来惹事。”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本想着拿来买贺礼的银子,交给了那几名番子,道:“实在对不住,给几位添麻烦了,我姐姐脑子不太好,我这就带她回去,这银子权当赔不是了,几位大人辛苦了,拿来喝茶吧。”   “嘿,还是你懂道理。”几个番子得了好处便撤离了,随裴琰一并去到了就近的酒楼。      我伸手扯掉了面纱,冲满脸不解的萍儿说道:“萍姐姐,是我,小黄。”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明天不一定有空更新啊,提前打个招呼,周末想着荡漾一下,尽量赶回来吧 ☆、第二十章 扑朔迷离   如今的我是黎府上的客人,一身烟粉色的裙衫穿在身上,再梳一个松散的发髻,其上插一只翡翠流苏步摇,自成一副小家碧玉的打扮。   萍儿盯了我半响,才猛地想起了那个干瘪没肉又一脸穷酸相的小道童,不敢置信的问道:“是你?”   我点头,顺便将散落在地上的包袱和几件衣裳捡了起来,说道:“京城里不比别处,到处有缇骑作乱,动辄就会被抓被杀,你一介女子,凡事当心着点。”   说这话的时候,我似乎忘了自己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      萍儿接过了包袱,忍了忍眼泪,喃喃着:“齐大哥他竟是做了番子么?”   我心下无奈,一边拿袖子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血痕,一边说道:“还不明白么,你认错人了,那人是西厂的百户,名叫裴琰,心狠手辣着呢,落在他手里的囚犯不死也得褪张皮,和你那单纯质朴的齐大哥可不是一号人。”   萍儿固执地摇了摇头,道:“我眼神再不济,总不会连心上人都认错了,明明就是齐大哥,却为何要改名换姓,不肯和我相认呢。”      见她如此坚持,我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如果那气质冰冷的裴琰和那温和亲近的齐皓轩是同一个人,那么凭他的演技,保不准府上的黎千朔会不会也是——      “萍姐姐,不如随我去一趟府上吧,我看你脸上伤得不轻,还是帮你擦点药,先止了血。”我有此提议,不过是想借她来确定一下黎千朔的身份,别是掉进狼窝这么久还不自知。   萍儿本想着拒绝的,在我“盛意邀请”之下只得欲退还就的迈进了黎府大门。      一边走着,萍儿有些不安的问道:“小黄,你说那西厂里头的人是不是都是太监呢?”   “不是,番子们多半都是从锦衣卫调遣过来的,是纯爷们。”我一边说着,发现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实在不忍心告诉她那裴琰可是当了千户的面玩过自残的,如今裤裆里清爽着呢。   她有些局促的攥着衣角,一路上看着小桥流水,亭台楼榭,不住的惊叹。      行至了黎千朔的住处时,恰逢一阵清风拂过,树上繁茂的簇簇锦花悠悠飘落,轻擦过黎千朔那略显清冷的面庞。刹那间芳华绽落,天地失色,我与萍儿皆是看向那树下负手而立的男子,微微有些失神。   他回眸,唇边绽放了一抹与平日相仿的笑意,既薄情又多情,却让人看不出真情假意。      这货时不时地来一场□,还真是存心考验我的自持力啊!   说起来,这才一会的功夫,那裴琰不应该赶在我前头回了府上,并且换下了行头的吧?      收起了自己的疑虑,我拉上呆愣中的萍儿走至了他的面前,笑着毫无城府:“上回我师父受伤你给的药膏不错,如若还有存货,再给我一瓶,这位姐姐脸上受了点伤。”   黎千朔若有若无的看了萍儿一眼,道:“那药膏是太医院里的几位御医亲手研制的,乃是皇上御赐的,千金难求。你暴殄天物挥霍干净了,倒有脸与我再要一瓶么?”   “其它的外伤药总有吧,随便给我一点用用。”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萍儿,只见她面色怪异,看向黎千朔的眼神也是极不确定的。      趁着黎千朔取药的空当,萍儿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我,问道:“他是府上的少爷?”   “是,名震天下的黎大少,有着貌比潘安颜如宋玉的美称,是无数小姐追捧的对象。看着清高孤傲不食人间烟火,其实最擅长沾花惹草到处留情,花心着呢。”我一边介绍着,一边问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和齐大哥如同双生,长得犹未相似?”   “何止是相似,简直就是——”她说着,突然笑了笑,道:“再相似,总归不是一个人。”      “不是么?”我忙追问。   “当然不是了,他可是府上的少爷,出身尊贵,器宇不凡,怎是我那乡野莽夫出身的齐大哥能比的。”萍儿说着,目光却是落在了那款款走出屋子的黎千朔身上,一直追随着他走至了我二人的跟前。      同样都是容貌一致气质不同,不知为何萍儿会一口咬定那裴琰便是齐皓轩,这黎千朔却是另一人。   或者是她意识到了黎千朔那不可告人的身份,突然想着装疯扮傻替他掩饰过去,再或者真是我多心了。      只见黎千朔将一瓶药膏交到了萍儿手上,道:“涂上去可能会有些发痒,记得别乱抓,小心留疤了。”   “嗯。”萍儿答应着,抬头又多看了黎千朔几眼,道:“谢过公子了。”言毕,转身便要离去,脸上的表情有些萧瑟。      我急忙追了上去,陪她行至了门口之后,见她回身冲我笑了笑,问道:“你是存心引我过来的吗?就是想着求证一下这位少爷是不是齐大哥?”   我被她瞧破了有些尴尬,只见她摇摇头,道:“仔细想想,那位西厂的大人怕也是我认错了,毕竟那般冷漠无情的人物,如何瞧着也不可能是齐大哥吧,特别是他还出手伤了我。”说着,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擦伤,然后苦笑了一下。      要说这姑娘的态度说变就变,我这心里非但没觉得释然,反倒是有一根弦绷紧了。   想到这黎千朔也曾陪我出生入死营救师父,这行为分明是和裴琰背道而驰的,按理说我的确不该怀疑他的,但是……      如今疑云重重,我和师父很可能丢进一个陷阱里,由不得我放松了警惕。      既如此,此路不通另辟捷径!   我阴笑了几声,突然有了主意。      目送着萍儿走远了,我去灶房里讨要了一大碗的鸡汤,然后哼着小曲去往了黎千朔的住处,瞧见那男子正立在树下信手绘画,一身雪衣,与凡尘俗世格格不入。   丫的让你扮清高,让你人模狗样!我当即运起了轻功偷偷逼近了他,然后“哎呦”了一声,借口绊了一下,将鸡汤狠狠泼向了他。      不料,他竟是身形一闪,翩跹的避了过去,竟是半点汁水不沾身,却是花了他笔下的人物。   低头看去,只见那画纸上未干的墨痕因着汤水而晕染开来,那斑驳的画面上,依稀能看到一个女子模糊的轮廓,穿了一身烟粉色长裙,挽了一个俏皮的发髻,除此之外,却无法辨清那女子是何许人也了。      他脸上有怒气一闪而过,正欲问罪,我却是脚下一滑,险些摔倒的时候被他扶了一把,当即也不客气,一个转身将他摁在了地上,顺便“失手”打翻了桌子上的砚台,看着他雪白的袍子沾上了大块的油渍和墨渍,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没能幸免,心里偷偷乐了一把。   嘿,时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场码字然后上传,大家先看着,说好的双更,下一章要过一会儿,能等的就等,熬不住的赶紧去碎觉!明天再看!爱你们,╭(╯3╰)╮ ☆、第二十一章 霸道求婚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接不上的回头看上一章昂!好吧,字数少了点,木办法,实在是太晚了……只能写这么多了……   黎千朔性洁,这从他的穿衣风格便能看出来了。固然一身白色骚包了些,却也很好的说明了这人有着变态的洁癖,眼里容不得一丁点的污垢存在。   于是,只见那男人伸手将同样脏兮兮的我推开,然后一个弹跳站了起来,有些气急败坏的往屋子里的房型走去,顺便吩咐了下人:“立刻给本少爷烧水,我要沐浴!”      看着他满脸嫌恶的走远了,我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了。嘿,判断你丫是不是裴琰很简单,只要确定你有没有蛋!   偷看男人洗澡这种事情比较无耻,不过我可是师承了墨渊,一向没皮没脸。当即在附近徘徊了几圈,等着下人们抬了热水进了黎千朔的住处时,赶紧猫腰贴了上去,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直勾勾的看向了那宽衣解带的绝世美男。      咳咳,我才不会承认这厮宽肩窄腰,双腿笔直,身材完美到爆呢!更不会承认丫的冰肌玉骨,肤如凝脂,美得冒泡!   喂喂,话说你背对着我就这么坐进木桶里是闹哪样啊,好歹给个正面啊,关键部位根本没有看到啊。      抹了一把鼻血,老娘耗得起,就等你洗白白了来一场美男出浴图!      身后突然传来几点脚步声,我回眸看去,只见墨渊走了过来,当即一个激灵,赶紧冲他摆了摆手,小声道:“走开,走远点。”   他心下好奇,赶紧贴了上来,跟着我一起猫腰躲在窗外,低声问道:“做什么呢?”   “嘘——”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瞧见墨渊伸着好事的头颅往室内瞧去,当即面上微微抽搐了一下,道:“徒儿,你学坏了。”   “哎呀,我是在办正事,随后再跟你解释。”我说着,将他挤到了一边。   只见墨渊一脸的委屈,道:“怎么,徒儿,你这是对为师的身体失去了兴趣,对别人的身体心生觊觎了吗?唉,果然女大不中留,这就开始思春了吗。”      懒得理会他的碎碎念,不多时,只见黎千朔披着水花站起身来,伸手扯了浴巾擦拭了一下他满头的青丝,动作优雅而诱惑,也不知道是秀给谁看的。   我紧紧盯着他的下半身,嘴里念叨着:“转身啊,混蛋。”   不知为何,墨渊突然也来了兴致,挤在我身边跟着往里瞄去,嘴里还嘀咕着:“一定不如为师精壮。”      只见那美男背对着我师徒二人,然后扯了雪白的睡袍裹在了身上,刚准备掩上前襟,我急忙伸手掐了墨渊一把,那无良师父一吃痛“嗷”了一声,终于是惹了黎千朔转身。   那一刻,我分明看清了,这厮命根健全,而且——好大!      瞬间释然的同时,我的鼻血再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只听着几点脚步声逼近,黎千朔伸手打开了窗子,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蹲在地上的我和师父,问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是在做什么?”   “看月亮。”“看星星。”我二人同时回答,不愧是师徒,扯淡都这么一致。      黎千朔嘴角的笑意更浓,问道:“大白天的,哪里来的星星?”   “是啊,师父,你这借口也太烂了。”我立马附和着黎千朔的说法,然后满脸鄙夷的看向了墨渊,道:“别装了,你想着偷窥人家黎少爷沐浴干嘛还要扯上我啊,要说师父你真该找个女人了,就算人家黎少爷再如何倾国倾城也终归是个男儿,你怎好对他心生觊觎!这般不伦不类的嗜好,你不觉得羞愧吗!”      “等等……”墨渊试图打断我。   “师父,枉费你为人师表,居然敢做不敢当吗!”我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一番愤慨的表情继续道:“你我乃是修道之人,讲求六根清净,摒弃一切欲念,你倒好,真是给祖师爷丢脸。”   “等等……”墨渊还欲插嘴。   “罢了,身为小辈本也无权对你指手画脚,只能说是我门不幸,竟出了师父这等败类,唉,一代清誉,毁于一旦啊!”   “等等……”墨渊有些急了。   等你妹!我一把挽过了他的胳膊,一边挪着小短腿想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一边嘀咕着:“走吧,师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站住。”身后传来了黎千朔的声音。   我回眸,指了指墨渊,问道:“你要拿他问罪么?”   只见黎千朔勾唇轻笑了一声,道:“劳烦世叔先行一步,我与令徒有话要说。”      眼看着师父他老人家很不厚道的遁走了,我回眸看向了那雕花窗子里的出浴美人,干笑了两声,问道:“找我有事?”   “你,进来。”他命令道。   我心里有鬼,只得硬着头皮绕过了屋子,推门进了他的房内,问道:“找我做什么?”      他眼里带笑,逼近了我之后,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问道:“刚才可是看爽了?”   “诶?”我本想着装傻,只是看着他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的雪肌和那一头滴水的长发,脸莫名奇妙的红了起来。   不要,这绝对是勾引!      他眼里的笑意更浓,说道:“敢明目张胆的看我洗澡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这份勇气还真是值得钦佩。怎样,觉得我身体好看吗?”   我咽了口唾沫,道:“还不错。”   “喜欢吗?”他继续逼问。   “这个——”我有些心慌慌了,突然间仙子哥哥变身勾魂使者,这是闹哪样啊!   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得老老实实点了点头,道:“挺喜欢。”      他笑得越发夸张,道:“那就给你这个专利,从今往后给你看个够,我们成亲吧。”      我的表情彻底僵了。   成亲这么严肃的问题,你要不要这么随便啊……      再一次看向他无暇的天颜时,只见他收起了笑容,眼神里隐隐多了一丝严肃,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没跟你说笑,给你三天时间,尽早的爱上我,然后,我们成亲。”他说道。      哪有这样强人所难的! ☆、第二十二章 阴谋诡计   让我爱上一个处处留情的浪荡胚子那是万万不能的。   何况,我只不过是在府上叨扰了几日,做了几天的米虫而已,但凭几顿饭的施舍就想着让我给他做媳妇,这买卖也未免太不划算了。      将情况禀于墨渊,本想着让他以世叔的身份前去说教一下黎千朔的,不料那臭老道长眉一挑,问道:“他可说过要给为师多少聘礼没有?”   “师父,你这是卖徒求荣!”我怒了。   “非也。”墨渊说着,伸手接过了一片落英,道:“眼见着徒儿出落成了大姑娘,为师固然有心留你也不能耽误了你的终身。千朔才貌双全,乃人中之龙,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小姐对他思之如狂呢,他倒是放着无数佳丽美眷不要,竟看上了你这其貌不扬的小丫头。”   “喂,师父,你胳膊肘往外拐啊!那黎千朔有什么好,仗着自己生了一张俊脸就故作风雅,玩弄感情,纯粹一人渣!”   “男人不会放着女人主动的投怀送抱而不为所动的,这一点你怪不得千朔。要说这孩子风流不羁,又不是放荡下流,想必成了亲就会收敛了。”墨渊说道。      完了,这无节操的师父是铁了心要把我卖了。   要说我无父无母,墨渊如今形同我的父亲,若真要将我许配给什么人,我是无权说“不”的。而且他说的原本也对,那黎千朔仙姿玉骨遥不可攀,论相貌和学识皆是我大明一等一的,嫁给了他原本就是我高攀了,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      想起了那个夜晚,一个陌生的男子潜入我的房内,然后逼迫了我与他交|合,然后……   我发现自己早不是个黄花闺女了。   本就是蒲柳之姿,又是残败之身,确实不敢高攀了黎千朔才对。      墨渊瞧见我突然沉默了,扯过了我的小手,问道:“你当真不喜欢千朔?”   我点头,泪眼朦胧的说道:“我不要嫁人,我只要跟着师父就好了,师父你不要把我推出去。”   墨渊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我去见一下千朔,与他把事情说清楚了,莫名其妙就缠上我的爱徒,也不知这小子搞什么名堂。”      我急忙点头,目送着墨渊走远了,赶紧偷偷尾随了上去。   要说这男人禁不住诱惑,若是那黎千朔开出了什么诱人的条件,只怕墨渊会屁颠屁颠收了人家的好处,然后将我卖了。   所以,我得监视着他的一言一行。      重又趴在了那捅破的窗户纸上,只见他二人一白一青,容貌皆是俊美无双,倒是很晃眼。   只见墨渊随意地落座,兀自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道:“世侄,我不知你是看上了劣徒哪一点,那丫头干瘪没肉,相貌平平,好吃懒做,性子顽劣,哪有一点好?”      混蛋墨渊!居然在背后这么评价我。眼下不能在愤怒狂躁中爆发,只能在忍气吞声里沉默。   只听黎千朔笑了笑,道:“我就是喜欢她率真的性子。至于长相,这世上能配上我的女人本就少之又少,勉强不得。”      “噗——”我忍得辛苦,这男人还真是有够自恋。      “你不觉得太唐突了吗?我那徒儿年幼懵懂,对情爱之事尚未开窍,你怎好私自拿定主意,强娶她为妻呢?”墨渊终于是说到了点子上。   “这不妨事,我可以手把手的教她,男女之间不过就那么点事儿,必须是一点就通的。”黎千朔回答得轻巧。   墨渊脸色一变,道:“你明知我说的可不是那回事。”   “放心吧,世叔,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如果您觉得她还太年幼了,我也可以迟一些再传授她房事的技巧,我有那个耐心。”      我有些听不下去了,亏得这黎千朔生了一副清雅的好相貌,如何张嘴闭嘴都不离那点床事呢!   还不待我发怒,却是我那师父率先爆发了,火冒三丈的问道:“黎千朔,你存心纠缠了我那徒儿不放,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怎么,你心里吃味了?”黎千朔语气里多了一丝好笑,还不待墨渊回答,便说道:“你爱上她了。”      “混账,我与她既为师徒便形同父女,怎会生出那种不伦的感情!”墨渊急于澄清。   “呵呵,男女之爱本是常情,这有什么丢人的,再者说了,你和她本就不是什么师徒关系。”黎千朔说着,语气里的笑意更浓。   “你在说什么?”墨渊的声音里猛地多了一丝的警惕。   “难道不是吗,你将她从杭州带来了北京,应该不是想着与她谈情说爱的吧?怎么,相处的时日久了,你被她的纯真打动了,忘了她曾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而对她心存不舍了吗?”      我心里一咯噔,只见墨渊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十四王爷,不要继续弥足深陷了,那个女人不值得你心生同情,更不可能和你长相厮守,你得搞明白了她的身份。”黎千朔不再说笑,语气严肃了许多。      我只觉脑子有些晕眩,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呢?   墨渊是十四王爷?先帝不是兄弟十三个吗?哪里来的十四王爷!   而且,听黎千朔的意思,我竟是被墨渊骗来北京的吗?也就说我和他根本素不相识,只是他胡乱给我捏造了一个身份,然后带了毫无戒心的我一路北上,随他来到了权势的中心北京!   可我能助他达到什么目的呢?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根本不可能起了任何风浪吧?      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骗局里,我不受抑制的打了个哆嗦,只听墨渊的声音陡然冰冷,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吗?”黎千朔笑了笑:“如你所见,我是黎府上的少爷,黎梓焕的嫡子。”   “除此之外呢?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介风流大少,平日里不过是附庸风雅,没事写写字弹弹琴而已,世叔还指望我能成了什么气候不成。”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迎娶小黄?你明知她的身份,要是娶回了府上,那可是会招致祸端的,你也不想你爹跟着丢官掉脑袋吧?”   “非也,你觉得她是烫手山芋,可我觉得她是靠山大树,这女人我要定了。”黎千朔说着,又多看了墨渊几眼,道:“别说小侄拾你牙慧,既然你对她不忍心出手,那不如让她做了我的女人得了,我总不会亏待了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心里拼命打鼓。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实难辨。没有人对我是真心的,每个人都是虚情假意,意图从我身上得到不同的好处。   说起来,我到底是谁呢?难道莫名其妙的失忆也是墨渊造成的吗?      想到我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阴谋里,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了。   一路与我嬉笑怒骂胜似亲人的师父居然一直都在骗我,枉费我我那么信任他,依赖他,甚至奋不顾身的救他。可笑我居然相信了他给我编造的身世,并且乐不可支的跳进他的圈套里,自娱自乐的耍起了猴戏,专门拿来娱乐他。      头上的小黄鸟发簪被我生生折断,尖端刺进了手掌里,血水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然后晕染在身下的土地里。   只听黎千朔冷声问道:“什么人?”   我一跃上了屋顶,急速避过了黎千朔的视线,然后悄悄遁走了。      不多时,师父他面色沉重的走了回来,在距离我不远处的地方站定了步子。   我缩在躺椅上假寐,手心里的血水一滴一滴打在裙摆上,被我悄悄掖在了身子底下。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哪怕故作欢快的喊他一声师父都觉得困难。   只见他行动迟缓的挨至了我的身边,伸手拨开了我额前的发丝,轻声道:“徒儿,外头起风了,回屋里睡吧。”   我没有动作,努力放松着自己的表情,不让他看出一丝的异样。   如果我继续装傻,起码他还可以继续冲我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如果我点破了这一切,我们之间兴许会横眉冷对大打出手。      我在害怕,也在逃避。事已至此,我甚至后悔自己跟上去了,要是没有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我就可以继续做那个没心没肺的小道童了。      他见我没有动作,叹了一口气,将我横抱了起来,边往屋子里走去,边说道:“徒儿,为师想着去塞北走走,不知道你想不想与我同行呢?想必风沙很大,空气干燥的厉害,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   “我去。”我赶紧回答。   他微微一怔,低头看向了我微红的眼睛,目光又落座在了我染血的裙摆上,眼神顿时变了变,有了然一闪而过,问道:“你确定还要跟着我吗?”   “嗯,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师父你巧舌如簧,凭着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我总不用担心自己会饿死。”我说着,伸手搂过了他的脖子,有些不安地颤抖了几下。      总之,带我离开吧,让我知道你不是一心想着利用我的,你对我的关心和纵容都是出自真心的。   让我还能继续待在你身边,固执地相信你是真心爱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有个大转折,本书叫做西厂相公,那么相公的戏份自然是要多点。不会太虐,安啦 ☆、第二十三章 突生变故   第二天,我匆匆收拾好了行李,把墨渊的破旗子、竹筒、八卦镜等等一股脑的打了个包,然后拎着出了房门。   夏日的太阳起得很早,屋外的世界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      我的目光落在了一点天青色的背影上,只见墨渊正坐在树底下雕琢着什么,密密的睫毛在阳光里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展颜一笑,道:“成了。”   “什么东西?”我心下好奇,赶紧扔下了手里的行礼,然后跑到了他的跟前。      只见墨渊冲着手里的木簪吹了一口气,露出了那精雕的小鸟图案,说道:“昨儿瞧见你那支小黄鸟发簪断了,今日闲来无事,给你雕琢了一支木头的。来,戴上试试。”说着,将那发簪别在了我的发间。      突然这么温柔做什么!   我心里有些发酸,伸手摸了摸那簪子上的小鸟雕刻,说道:“师父,原来你还有这手本事啊。”   “嘿,小意思而已。行走江湖必须有一技傍身啊,放心吧,要是装神弄鬼不好使了,我便做个刻工师傅,总有活路的。”墨渊说着,伸手捏了捏我的脸。   原本再寻常不过的动作,我的脸却刷的红了。      都怪黎千朔,说什么墨渊对我心生爱意。这厢倒好,我只觉得这老不羞的东西是在吃我豆腐了。      墨渊看了一眼我打包好的行礼,苦笑了一下,道:“至于吗,就算是要离开也不急在这一时啊,你倒是急着去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   我自然不能暴露自己的不安,不能告诉他我是怕你临时变卦了。总之快些离开京城,我的心也能早一些踏实了。      我对从前的事只字不提,没有刻意追问墨渊我的出身,为什么要骗我过来,准备拿了我做何用处。眼下,我们两个还能相亲相爱和平共处,前提便是彼此都选择性失忆,放下所有的芥蒂。   其实关于我的出身,通过一些记忆碎片和近来发生的事件,我大致也能猜到几分。   我应该是那场角逐里和白发苗巫一起生存下来的人,我应该是刘瑾的利刃,是他的爪牙,是帮他铲除一切绊脚石的刽子手。      如今,和墨渊过惯了逍遥自在的日子,我是不可能再将身浴血,帮刘瑾滥杀无辜了。   那个死太监,权倾朝野,人人得而诛之,我岂会继续做他的帮凶!      那时的我还真是一身正气,立志从今往后要做一个改头换面洗去一切罪恶的良民。   可我哪里会知道,我根本就是低估了自己的身份。起风了,而我刚巧站在了风口上,那涡旋一圈一圈的,硬是将我席卷了进去。      墨渊与黎梓焕告别的时候,两只老狐狸唾沫横飞,说着无关痛痒的屁话,絮絮叨叨了半天也没有打住。   我实在无聊了,便迈着步子去到了黎千朔的住处,心道这男人虽然臭屁骚包阴险狡猾,但好歹也帮过我,相识一场,不如也过去道一声“珍重”。      很可惜,他刚巧不在府上,大清早地便出门了,也不知是不是又看上了谁家的小姐,急着过去窃玉偷香了。   嘁,改不了□的东西。      我暗暗唾弃,目光无意间落在了一张画纸上,正是昨日被我拿鸡汤泼脏了的那副画像。   仔细瞧过了,其上的女子面容虽然看不真切,但是那用心落下的每一笔,却是处处生情。从秀发到指甲,皆是用心描绘过。   也许,这看似风流不羁的少爷也有真正上心的人儿。      这么想着,我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那女子发间突兀的小黄鸟发簪上。那素淡干净里一抹突兀的嫩黄色,简直瞬间刺杀我的狗眼。   “呵呵。”我干笑,“没想到也有女人喜欢这种饰品,倒是与我臭味相投。”   那时我只能这样说服自己。一个利欲熏心,想着利用了我身居高位的男人,我怎么可能相信他是真心的。      从黎梓焕那里讨来了一匹快马,墨渊抱着我跃上了马背,扯着缰绳回眸看向了前来相送的黎大人,抱了抱拳,说道:“黎兄,保重吧。”   黎梓焕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道:“也好,如今阉狗当道,岂是你一人之力便能扭转的,杀了刘瑾还有其他的阉狗居上,天子跟前永远不乏奸佞小人。”   “说的极是。仔细想想,大明的基业本就与我无关,我是宫女所出的杂种,在宫里就没当过一天的主子,甚至都鲜有人知道我这十四王爷的存在。呵,只可惜我当年欠了大哥一份恩情,怕是还不上了。”   “先帝倒是给当今圣上留下了一群忠君护主的老臣,可又有什么用呢。八虎如今深得皇上的厚爱,试图弹劾他们的轻则罢官,重则杀头。皇上这是迷了心智了,一心护着这群狗贼呢。”      “罢了,我不过一介俗子,替天子操心这种事情不是我该做的。就此别过吧。”墨渊说着,掉转了一下马头,然后揽着我一路走远了。   贴着他的前襟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我的心跳似乎也紊乱了几分。这感觉可不妙了,小鹿乱撞什么的,该不会是我对师父他老人家生出了什么淫|邪的心思了吧。   师父他三十有二,可长我整整十七岁啊,这种极不和谐的年龄差,当我老爹都够了!      不过——   我回眸偷偷看了一眼他英气逼人的俊脸,不得不暗叹一声:还真是帅啊。      “做什么偷看为师?”墨渊一边说着,一边拿须发粘在了脸上。   “我一贯都是光明正大的看!”我狡辩着,脸上却是有些微赦。      突然,前方道路有些嘈杂,只见墨渊勒住了缰绳,脸色异样的看向了不远处的一顶轿子。其周围,一队番子小心保护着,个个神情跋扈,手握着大刀随时准备开干。   只听身边的行人小声嘀咕道:“这刘瑾好派场啊,这架势就跟天王老子似的,那群番子还真当自己是御前侍卫了,哼。”   “呵,要我说什么叫做亏心事做多了,这刘瑾频频遭遇行刺,如今出个门都得几十人跟着,生怕一个不慎就被人取了向上人头。”      刘瑾?我眼皮一跳,心道师父他曾行刺刘瑾失败,乃是越狱逃出来的,如今虽是乔装打扮过了,也难保不会出漏子。至于我,和刘瑾之间也是有渊源的,此时不宜与他打照面。   于是,我和师父极为默契的同时低下了头,然后扯着缰绳悄悄的掉转了方向,想着随时开溜。      对面,只见裴琰领了一群番子快马加鞭赶赴过来,动作一致的下了马,跪地说道:“卑职率人前来接迎刘公公。”   “嗯。”轿子里传出了一声鼻音,然后懒洋洋的吩咐道:“走吧。”   “是。”裴琰答应着,率先走在前面,为刘瑾开路。      墨渊正欲扬鞭,加快步子离开这里,只听身后传来了一声呵斥:“大胆,没瞧着刘公公的轿子要率先通过吗,胆敢占用街道!”   这种狗血的罪名啊……      我和墨渊的身子俱是一僵,只见墨渊干笑着回过身去,说道:“贫道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冒犯公公了。”言毕,赶紧搂着我跳下了马背,然后将我的脑袋瓜子摁低了,不许我四处张望。   我老老实实低着头,看着一个个狗东西打我面前经过,直到那轿子逼近了,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偏偏好死不死与撩着轿帘四处张望的刘瑾对上了。   我急忙低下头去,只盼着这老东西眼睛没那么尖,方才匆匆一瞥,没有注意到我为好。      只听刘瑾突然命令了一声:“停轿!”   我心里一咯噔,伸手悄悄攥过了墨渊的大手,发现他的身子也是有些僵硬。      垂着眼帘,我还是看到了一角紫红色的衣摆,那刘瑾竟是笔直的走到了我的面前,道:“抬起头来。”   我攥紧墨渊的手猛地收紧,不安地看向了刘瑾。只见那老太监眼里有急色一闪而过,开口问道:“你怎会在这——”   话音未落,只见裴琰上前了一步,跪地道:“公公,这女人不知退避,可是扰了公公的出行?都怪卑职管束无方,若是扰了公公,卑职愿替她领罪。”      啥?我嘴边夸张的咧到了一边,话说死太监,我与你很熟吗,什么叫做管束无妨啊!突然想着替我开脱,你莫不是吃错药了吗?   只见刘瑾的面色急剧的变化了几下,看向了裴琰,问道:“你和她什么关系?”   裴琰脸上有一瞬间的讪然,低头道:“他是我的女人。”      噗——   老娘一口老血喷死你!什么叫做我是你的女人啊,这种说辞也未免太招人想入非非了吧!      还不待我发作,却是刘瑾率先爆发了,呵斥道:“放肆!你身子不利索,不能人道,说什么他是你的女人呢。”   “卑职虽是不能生育,但曾经占有过她的身子,对她负责也是应该的。”裴琰面不改色的说道。      我面色变得异常难看,哆嗦着嘴唇问道:“你胡说什么呢?”   裴琰抬头看向了我:“那一夜,我与你有过床笫之欢,走时还将腰牌落在了你那里,你不会是忘了吧?”      一瞬间,我只觉得有些晕眩,面色煞白的看向了面前的狗太监,身形晃了晃,险些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食物中毒,没有上来更新,抱歉,今晚双更,别走开,精彩马上回来!(好吧,大概要过一个多小时……)留言收藏不要大意的砸过来吧 ☆、第二十四章 迫于淫威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注意:今晚双更的,别漏了,前面还有一章昂!   选择题:   三个撞脸的男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A:其实压根就是同一个人!   B:他们是三个不同的人!   C:裴琰=齐皓轩,和黎千朔并不是同一个人!   D:黎千朔=齐皓轩,和裴琰不是同一个人!   E:作者我爱你!   (喂喂,还有E选项啊!作者太犯规了吧!)   自己吐自己的槽,爽!   墨渊反手攥过我的小手,因为听了裴琰一席话,此刻因为愤怒而收紧了拳头。   我一吃痛,轻皱了一下眉头,道:“师父,你攥疼我了。”   他并没有放松了神经,而是怒不可遏的看向了裴琰,阴声道:“你这下半身不遂的东西,胆敢欺辱我的徒儿。”      裴琰冷眼看向了墨渊:“你这徒儿跟了我,不比跟着你这江湖道人到处漂泊舒服多了,除了不能让她为人母,该有的宠爱我一样不会少给她的。我裴琰虽说冷情了点,也晓得对人负责的道理,放心吧,你徒儿既然是我的人了,我便会娶她过门。”   “你一个太监还想着娶妻,别笑死人了。”墨渊一时动怒,忘了身前的刘瑾也是个没蛋的。   “虽是于情于理不太合适,不过今日要是有刘公公做媒,估计也没有人会挑我的不是。”裴琰说着,转而看向了刘瑾,道:“裴琰造次了,希望公公能能屈尊一次,成人之美。”      只见刘瑾的眼里有暗涌一闪而过,只是多年来练就的睿智和冷静迫使他瞬间便冷静下来,然后看向了我,问道:“姑娘是个什么意思?”   我心里乱的厉害,目光依次在刘瑾,裴琰和墨渊的身上扫过,又看了一眼手握大刀随时准备动手的番子们,心道今日既然被刘瑾撞见了,想必是走不掉了。   眼下,他碍于我的身份不便道破,并不代表会装聋扮傻,就这样放我们走的。   起码,我得先保住了师父。      迟疑了一下,我点点头,道:“也好,反正我都被人糟蹋过了,这辈子是不可能清清白白的嫁人了,百户大人愿意娶我最好不过,也省了我孤老一生,无依无靠了。”   “徒儿,不可。”墨渊有些急了。   “有什么不好。”我说着看向了墨渊,冷笑道:“你真以为我要跟你去塞北过那餐霜饮雪的鬼日子啊,之所以急着离开,不过是想远离京城,想着摆脱掉你对我的掌控而已。这场师徒情深的大戏也该着收场了,你也该收起你的厚颜无耻了,明明利用了我,怎还好意思与我继续纠缠。”   “徒儿。”墨渊的脸色有些难看。   “别那样喊我,我嫌恶心。”我一边说着违心的话,一边指了指前方的阳关大道,“滚吧,就此别过了。”      墨渊拿沉痛的眸子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裴琰,道:“好好照顾小黄,她胃不好又喜欢暴饮暴食,你多叮嘱一点,别让她吃太凉或太辛辣的食物。”   裴琰轻笑道:“好。”   墨渊接着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道:“不管你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千万别助纣为虐。师父会在一旁看着的,你若敢再造杀孽,我定然取你性命。”言毕,恶狠狠地看了刘瑾一眼,纵身上了马背,趁着番子们围剿他之前,赶紧风驰电掣的离去了。      刘瑾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立马追上去,随即又看向了裴琰,问道:“你叫什么?”   “回公公的话,卑职裴琰,是刚提拔上来的百户。”裴琰恭恭敬敬的回答。   刘瑾的眼里有杀欲一闪而过,然后又多看了我一眼,重又坐回了轿子里,摆摆手,道:“起轿吧。”      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墨渊跑远了,心想以他的身手想着摆平几个番子应该并不困难。   此番离开了,就别再回来了。      瞧见刘瑾的轿子走远了,只听周遭的路人发出了几声嗤笑,同时议论纷纷。   “这还真是稀罕,太监居然想着娶妻。”   “嘿,不明白了吧,聋者偏欲听声,盲者偏欲见光,这没子孙根的,就偏欲同女人行欢。啧啧,倒是可怜了这姑娘,竟被这狗贼糟蹋了,打后这日子可苦喽。”   “听说这些太监自备狭具,手上功夫也高明着呢,总有办法讨了女人欢心的。”      众人还欲喋喋不休,只见裴琰长剑一挥,豁开了某个男人的嘴角,血盆大口占据了半边面孔,十分骇人。   听着那男人的惨叫,我打了个哆嗦,只见裴琰伸出了冰凉的手掌攥过了我的手腕,道:“走吧。”   甩开了他的手,我冷笑着问道:“黎少爷,你玩够了吧?”   裴琰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我嗤笑了一声,问道:“你就那么想娶我吗?此路不通另辟蹊径,竟是用这种方式将我捆绑在了身边,你他妈的到底想怎样?”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裴琰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竟不像是在说谎。      “哼!”我此刻有种被人逼到绝境,想着一心求死的冲动,满脑子都是撕下裴琰的面具之后,让他给我陪葬的想法。   只是,在我进一步暴走之前,我的目光却是捕捉到了街边的一袭白色身影。那人虽然和面前的男子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目光淡淡,气质高雅,一张天颜使得周遭万物都掩去了光辉,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那一抹出尘而飘逸的白色。      他看向了我,嘴角牵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心想他一定是在骂我作茧自缚,放着黎府上的少夫人不做,非得跑来给一个太监当媳妇。   不是犯贱又是什么。      事到如今,我突然很想骂娘!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裴琰自然也是发现了那和自己撞脸的男人,轻笑了一声,问道:“还有别的话要说吗?娘子。”   我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跄,愤愤地看向了他,道:“你喊这么亲热做什么?我跟你不熟吧。”言毕,突然撞开了街边的看客,然后拔腿就欲逃跑。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乖乖嫁给一个半男不女的死太监当妻子呢。传说中这些阴阳人时常因为身体上的欲望得不到排解而动辄对女人殴打虐待,内心世界就像是夜晚的茅坑一样,肮脏又黑暗。      我自诩轻功不错,本以为可以逃之夭夭的,谁料在那裴琰面前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竟是被他一个轻松的缉拿,直接搂进了怀里。   话说兄才的胸膛好结实!我暗叹了一声,使劲挣扎了几番无果,最后终于妥协了。   反正这男人白日里总是要为西厂跑腿卖命,不可能一天到晚都监视我的,老娘想着逃跑有的是机会。此刻,便留下与你过过招。      一边被裴琰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我一边回眸看向了黎千朔,只见那白衣美男子竟对我选择了视而不见,在万众瞩目下,翩然走远。   算你狠!   我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看向了裴琰,说道:“老娘一点都不冷,你犯不着抱得这么紧。”   他闻言拿冷眼看向了我,说道:“女人,我的耐性有限,你要是还想着逃走,我便打断你全身的骨头架子,让你一辈子横躺在床上。”      他的眼神是毫无温度的,说出的话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一张俊美到罪恶的面孔上带了几分压迫,说出的话不容任何人悖逆。   我缩了一下脖子,这变态是如何虐待死囚的我在牢狱里曾见识过,他若想着虐我有的是法子,轻则夹棍、脑箍、拦马棍,重则刷洗、油煎、灌毒药,哪样都可以让我死去活来。      当下,我只得识时务的跟在了他的身后,边走边小心问道:“那个,大人你为何要娶小人为妻呢?”   “空虚,寂寞,冷。如何,这个理由可算充分?”他回眸冷笑。      充分你妹!   我恨得牙痒,勾栏里那么多妖冶美丽的女子,她们可是掌握了十八般武艺,保准让你这没蛋的男人都能欲死欲活,你丫的如何就盯上我不放。      即使他不说明自己的动机,我也大概能猜到,自己这是才出狼口又入虎穴。只怕这个男人也是觉得我有利用价值,这才想着以娶妻之名,拿了我当做跳板的。   真是奇了。我越发搞不懂自己一介黄毛丫头而已,哪里来的通天本事,竟能让这些男人个个想着拿了我当靠山。      有些无奈地跟上了裴琰的步子,准备迈入西厂大门时,只听着路边传来一阵“泠泠”的声音,回眸看去,只见那白发巫师正衣袂飘飘的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跟了那个一身粉白的小女徒。   前两次见他们皆是在漆黑的夜里,这师徒二人身上散发着诡异而不祥的气息。眼下,阳光明媚,洒在他二人身上,中和了他们一身的邪魅之气,只觉得锦年那一头雪白的头发像是透明了一般,和着衣襟上的几串玉石散发着琉璃的色彩。      只见他也是走向了西厂,经过我身边时,轻轻笑了笑,道:“好久不见。”   我看向了那面具下一双漂亮而深沉的眸子,回答道:“好久,不见。”      瞧见他率先我一步迈进了大门,裴琰冷眼看向了我,问道:“怎么,只一下就被这南疆妖巫摄去心智了吗?”   我只觉大梦初醒一般,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和他本就相识,方才,也只是顺口说出来的而已。” ☆、第二十五章 与狼共眠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注意!朕明日出城,在别处待两日,可能无暇处理国事,此行是有正事要办,并非微服出游,奏折什么的……   好吧,我是来请假的。   明后两天可能不更新小说了,乃们知道我文品很好的,不是想着偷懒还是怎样,实在是条件不允许。   最晚周日晚上,回来双更,ORZ,我也很辛苦的,求原谅。   我终究是不清楚自己和刘瑾之间的关系,那老太监也没有过分的关注我,眼神在我身上淡淡扫过之后,便落在了裴琰身上。   “卑职唐突了,众目睽睽之下竟提出了要公公证婚。”裴琰急忙跪地说道。   “无碍,许多年没遇上这等趣事了,特别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说最近宫里出了不少事,一些个没切干净或者干脆就是没有净身的奴才们混在了娘娘跟前,整日寻欢作乐,可是把皇上恼死了。这会子正命了医师在宫里复验呢,一经发现了谁的宝还在啊,那可是要杀头的。眼下,你倒是要光明正大地婚娶,估计皇上听了,一气之下就将你砍了。”刘瑾虽是戏说的表情,眼神里却是陡然结了冰。      “是啊,公公说的极是,所以裴大人,这事还是算了吧。”我急忙插嘴。   裴琰的嘴角有笑容一闪而过,抬头说道:“卑职虽然身子残缺,但好歹还是个男人,也会贪恋女人的温暖,想着与女人相拥而眠。公公您在皇上跟前如同恩师,更似老父,若有您出面求情,相信皇上不会怪罪卑职的。裴琰斗胆,还希望公公您美言几句。”   刘瑾攥住茶杯的手掌陡然收紧,阴声问道:“你就一定要娶她吗?”   “是,卑职对不起姑娘在前,这厢,如何也得对她负起责任。”裴琰面不改色地回答,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真让人恶心。      被裴琰拖拽着去到他城外的住处时,那死太监将我一把推进了房门,还不待我站稳了步子,猛地抓过了我的肩膀,然后逼迫我吞下了一枚药丸。   那玩意滑不溜秋,被我措不及防的咽了下去,等着意识到事情大条了,赶紧捶胸顿足,拼命咳嗽,却是没能将药丸吐出来。      “喂,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只当自己要歇菜了,怒视了裴琰问道。   “放心吧,不是毒药。”他淡淡回答着,抬眼看向了我:“我还等着你与你拜天地呢,怎会让你就这么死了。”   “话是这么说……”我嘀咕着,伸手试探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发现并无异样,却还是心下难安的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你可别告诉我只是一枚糖果!”   “软骨散而已,吃了它,可以保证你逃不出去。”裴琰说着,随便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指了指面前的茶壶道:“冲壶茶过来。”      话说,这男人自来熟吗?我跟你似乎并不亲近吧?你这么拿了我不当外人是为哪般啊?真以为同住一个屋檐,咱就夫妻情深了吗?   断子绝孙半男不女阴阳怪气心肠歹毒的死太监,我呸!      心里是爽了,我人却老老实实出了房门,然后在院子里烧起水来。   环顾了一眼四周,只觉这裴琰房子不大,墙却筑得很高,想着翻过去有相当的难度。   不过,我可是练把式的,不就是个飞檐走壁,看我的!   我一运气,身轻如燕的跃上了高墙,还不待站稳了,只觉头重脚轻,整个人竟又栽了下来。      “哎呦!”我痛呼了一声,只觉得哪里不对,想着站起身来却觉得全身都酸软无力,这才想起了裴琰说的软骨散。   只见那男人悠悠地走到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向了我,说道:“你越是做一些耗费体力的事情,身体就越是亏损的厉害。凡事悠着点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若是动作过大,就好比现在,估计得躺个两三天了。”      我心里一咯噔,这是软禁啊软禁!   突然就联想到了一幅画面。宽大的床上,手无缚鸡之力的某小黄被变态鬼畜的裴小琰扒了个精光,然后被捆住了四肢,身体被分成了一个标准的“大”字。然后,只见那男人左手握着长鞭,右手拿着一副猥琐的狭具,面色阴沉而危险的说道:“记得爽了就乖乖叫出声来,不然就等着挨鞭子吧。”   “嘤嘤。”某小黄表示很苦逼。   裴小琰晃了晃手里狰狞的狭具,问道:“怎么,你是要这根呢,还是我那一根?”   “你那根腌黄瓜根本不好使啊。”某小黄更加委屈。      于是,鬼畜爆发了,将手里那巨大的凶器推进了某小黄的体内,不顾她的哭嚎,阴声说道:“连你也瞧不起我。”   “不会啊,其实没事脱了裤子晒晒太阳,有了阳光的沐浴,说不定你那根也能生根发芽。”被墨小渊带坏了的某小黄脱口而出。   只见裴小琰更加怒不可遏,只当某小黄是在戏耍他,于是动作变得更加粗暴,手握着那毫无温度的狭具在某小黄体内冲撞。      这真是个不幸的故事!剧情又暴力又悲伤!   “呜呜,师父,救命啊!”我突然觉得未来很堪忧,趴在地上哭得好不凄凉。      只见裴琰蹲下身来,将我横抱在了怀里,边往屋子里走去,边说道:“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的。等着一切都结束了,我就放你自由。”   “一切指的是——”我急忙问道。   他拿冷漠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并未搭腔。      我锲而不舍,继续追问:“那你总要告诉我大概需要多久吧?十天?半个月?还是一年?”   他依旧是默不作声,只管抱了我迈进了某处卧房。      我一个激灵,赶紧说道:“你别又想着对我意图不轨啊,告诉你,你若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可是会咬舌自尽的。”   他突然松开了手,在距离床榻还有两步远的距离。      我摔了个结实,怒视了他,说道:“你刚才还说只要我乖乖的,便不会伤我!”   他的眼神冷了几分:“可你话太多了,我不喜欢别人聒噪。”      我急忙噤了声,然后吃力的爬到了床边,好不容易撑着身子躺了上去,只觉得气喘如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突然间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饭香,十分刺激吃货的鼻腔。   我急忙睁开了眼,然后急不可耐地坐起身来,刚准备去追逐那香喷喷的味道,却措不及防的一头载倒在地上。      话说,今天真是个倒霉的日子……      只见裴琰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冷冷的扫视了一眼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我,说道:“怎么,贪图地上凉快么,还不起来!”   我鼻子动了动,一边努力坐起身来,一边问道:“做了什么好吃的?”   “随便炒了两个菜。”裴琰难得回了我一句,然后将饭菜往桌子上一搁,道:“过来吃饭。”      我自然是没料到这男人除了杀人虐人之外,竟是下得了庖厨,会做菜!   拖着一身酸痛的骨头走到了桌边,我低头看了看面前的三道家常菜,一道青椒炒肉,一道干煸豆角,一道红烧茄子,虽然简单,却是瞬间勾起了我的馋虫。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我低头扒了几口米饭,刚想着夹菜,却又看了一眼那玉面修罗,问道:“你怎么不吃?”   我惊,该不会又被投毒了吧!      “吃吧。”他机械的说着,低头夹住了一片肉甩进了我的饭碗里,道:“把肉挑着吃了,我不喜欢肉食。”   我听了十分欢喜,赶紧舞动着手里的筷子把肉片都挑出来搁在了自己的碗里,然后美滋滋的吃了起来,边吃边问道:“你都不喜欢吃肉了,为什么还要买啊?”   “你废话再这么多,我下一顿就把肉缩减了。”他冷声说道。   “哦。”我老实的闭了嘴,然后大口大口吃起了饭菜,只觉得色香味俱佳,胃口得到了满足人就放松了下来,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被软禁了,也忘了面前英俊的男人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吃过了饭,人生得到了极大的圆满,我随口说道:“下一次记得别放葱花,我吃不来。”   他无懈可击的面孔上浮起了一丝怒气,道:“你这是准备安家乐业,拿了我当下人使唤吗?”   “怎么会。”我必须摇头,在我心目中,你压根就不是个人!      他冷哼了一声,碍于我身子疲软,自个儿收拾了碗筷走了出去,然后摔上了房门。   我呼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像个残废一样活着,不用自力更生,只需要等待着别人过来投食。      当夜,我辗转反侧了数次无法入眠,一方面要提防着那身残意不残的太监随时对我出手,一方面又有些担心墨渊。   也不知道他如今去到了哪里,会不会真的在某处看着我,随时等着除掉我。      要说我白日里对他说的都是气话,确实有痛批他一顿,出一出心里恶气的意思,但主要还是想着撵他走,远离了我,也就远离了危险。   可是他呢?他说他会在一旁看着的,若是我敢再造杀孽,他就要取我性命。这句话,又是不是发自真心。      折腾到后半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梦里,墨渊他嬉皮笑脸,跟我说,你这么贪吃,如果没有人愿意娶你,师父便养你一辈子。   突然贪恋起他的温暖来,如果是这样,干脆一辈子都不要出嫁了,就赖在他的身边吧。      第二天,我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轻轻活动了一下身子,却猛地瞥见了躺在身侧的裴琰,只见那男人一张无限放大的俊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眉头轻皱,睡得并不安稳。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身子一软,“嘭”地又倒了下来。   只见面前银光一闪,裴琰的宝剑瞬间出鞘,然后贴在了我的脖子上。明明人还没有彻底清醒,身子却优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也不知他活得多紧张,竟是剑不离手。 ☆、第二十六章 冤家路窄   “那个——”我心里有些发毛,伸手指了指那还贴在我脖子上的利刃,说道:“能不能把这个移开?”   裴琰终于清醒过来,略微放松了一下神经,然后收回了剑,然后——   重又躺了下来!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我突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话说你是怎么爬上我的床来的,而且和我同床共枕这种事情如何这么坦然。   呼了一口气,我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只觉得身子恢复了不少的力气,眼下不逃更待何时。   刚走至了门口,只听裴琰冷声说道:“你再迈出一步,我便取你性命。”      我回眸,只见他正闭着眼睛,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真是瞧不起人。   悻悻地走了回来,我正想着上床再补一会儿觉,却听裴琰说道:“去灶房煮点粥,等会起来吃。”   “啊?”我有些郁闷。吃我擅长,煮饭还真是有点难度。      不过,米粥什么的,不过就是加点水,放锅里煮一下,小意思。   眼下屈服于他的淫威,我不得不从,于是老老实实去到了灶房,舀了一勺子大米进去,然后倒了水,生了火,一切看似并不困难。   直到那本该是一锅粥却变成了一坨黑锅巴的玩意儿出现了,我才知道做饭也是一门学问。      为了防止裴琰暴走,必须立刻销毁证据!   我急忙将那一团焦糊的大米乘了出来,然后端着盘子回身,正与一双绝美却阴沉的眸子对视上了。   我立刻干笑,举着那“证物”,说道:“火有点大了,要不,你将就一下,吃了赶紧上工?”   他白皙的面孔上有怒气一闪而过,说道:“我可以去街边随便买上一点,却是你不能饿肚子了,所以,你先吃吧。”   “啊?”我看着面前的“焦炭”,有些为难。   “要我喂你吃吗?”他的嘴角牵出了一丝笑意,却不温暖。      师父,眼下的日子一定是我在偿还从前犯下的罪孽,简直太不幸了!      我抓起了那黑漆漆的“焦炭”,咽了一口唾沫,刚准备张嘴咬上去,却见裴琰转了一个身,道:“我先出门了,你老实待在这里。”   我赶紧将盘子搁置了,说道:“嗯,去吧,我会替你守门的。”   他侧了侧脸,冷笑道:“别试图逃跑,昨晚你吃的菜里面我可是真的投毒了,只要你三天之内得不到解药,便等着穿肠烂肚吧。”      我的脸色瞬息万变。我就说嘛,这阴险狡猾心狠手辣的太监怎么会那么好心,居然给我做饭吃!感情是拿了毒药当作料啊!   看着他一路出了房门,我顿时抓耳挠腮,心想这下完了,此番要是逃走,就真应了那一句逃出、升天了。      我纠结了半天,捱至了晌午时,只觉得肚子饿得不轻,身体便又虚弱了几分。   在墙跟下纠结了半天,我终于还是决定翻墙出去。反正又不是立刻毒发身亡,我有三天的时间呢,等着晚上向他索要解药就是了。中毒事小,饿死事大!      眼下,不敢再随便运功,耗费体力了,我只得踩着地上的乱石,攀着墙壁上的缝隙,然后一点一点挪了上去。   骑在了墙壁上之后,我呼了一口气,刚准备一跃跳下去,却瞧见了身下正有一面若桃李,风流佻达的男子经过。   那一身明黄色的袍子十分贵气,也十分惹眼。      把这当成一场浪漫的邂逅我就输了。亏得这厮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耽溺美色,纵欲无度的昏君,不是朱厚照又是何人!   眼下,他正抬眼看向了骑在墙头上的我,勾起了粉色的薄唇,微微一笑,道:“真巧。”      巧你妹啊!我惶恐再惶恐,刚想着缩回身子,却见他一个轻跃抓过了我的肩膀,然后落回到地面上。   我一缩脖子,问道:“公子,您这是——”   朱厚照轻笑:“小东西,你想着装蒜么?”   “公子是不是认错了人?”我厚颜,继续装疯扮傻。   “怎么会,朕日日念你,夜夜想你,你便是化成了灰,朕都认得出来!”说到后来,他已经咬牙切齿。   “皇上忧国忧民,日理万机,就不需要在草民身上花费时间了吧。”我干笑着,看了一眼他身后跟上来的侍卫,心想逃跑是不可能了,还是想想怎么缓和关系吧。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只听朱厚照笑了笑,道:“朕倒是越发喜欢你了,你这女人既不怕死又不要脸,实乃罕见。”   “皇上谬赞了……”我有些无力,同时说道:“皇上既然喜欢民女,那就放民女一条生路吧。”   “你也知自己所犯死罪啊。”朱厚照说着揽过了我的肩膀,然后凑近了我的脑袋,说道:“朕从来不对自己的女人下手,要是你今晚侍寝的话,朕便饶你不死。”   “不妥。民女已经许配了人家,怕是不能承欢皇上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挣扎。   “哦?”他挑了挑眉,道:“反正还未出阁,悔婚便是了。”      这话说得还真是轻巧,我也想悔婚啊,我也不想嫁给一个太监啊,我也想着找个健全的男人夜夜滚床单啊!可是,咱的小命都被他拿捏在手里,根本没得选择啊!   摇了摇头,我一脸坚定不移的表情说道:“皇上要杀便杀吧,民女不是个水性杨花,攀龙附凤的女人,我与裴哥哥情比金坚,矢志不渝。此生,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这话说出来,自个儿都想吐。      “是么?”朱厚照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起码把身子留给我。”言毕,揽过了我的肩膀,大步向前走去。   “强抢民女了,救命啊!”我一边惊呼着,一边被他拖拽着走进了一片小树林子。   不是吧,你丫是有多饥渴,至于要在树林子里办事啊!畜生啊!      路上寥寥几个行人虽是目睹了朱厚照的恶行,但是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选择了视而不见。   毕竟朱厚照身后的侍卫个个凶神恶煞,手里操着大刀,这典型就是谁上前就卡擦谁的架势啊!   没天理啊,难道皇上行欢时,你们还准备围观不成!      只见朱厚照挟持了我一路穿过了林子,然后来到了一座酒楼前头,说道:“走着,进去坐坐。”   我低着头迈进了门槛,然后跟着朱厚照上了二楼的雅间,瞧着他唤来了小二,却不是急着点餐,而是拿笑眼看向了我,说道:“方才听你肚子一直叫个没完,想来是饿坏了,怕是会影响到你床上的积极性,所以,还是先把肚子垫一垫吧。”   我一阵恶寒,只听朱厚照又道:“你上一次留给朕的那点碎银子实在不够打牙祭的,这一回,你如何也得满足了朕的胃,兴许我心情一好,待会还能温柔点。”      我有些无语,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碎银子,放在手心里掂量一下,然后看向了小二,说道:“来两笼包子,素馅的。”   朱厚照忍俊不禁,道:“你就请朕吃这等粗茶淡饭吗?”   我又攥了攥银子,有些肉疼的说道:“那就来两笼肉馅的吧。”      朱厚照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命令了小二道:“好酒好菜的全部给朕呈上来。。”   那小二有些惊愕,看向了朱厚照,问道:“您,是,是皇上?”   朱厚照甩开了折扇,道:“朕一向很低调,你莫要惊扰了其他客人。”      就这还低调啊!你就差没穿上龙袍招摇过市了啊!   只见那小二一个荡漾,道:“哎呀妈,小人居然能得见陛下,真是三生有幸,不论怎样都得知会掌柜的一声,也好伺候了皇上用餐。”   “大可不必,朕此行乃是微服私访,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晓了。”朱厚照说道。   “可要是掌柜的不知情,这顿饭如何给皇上您免单呢。”小二有些为难。   只见朱厚照摆出一副伪善的面孔,道:“你们都是寻常百姓,朕身为一国之君,怎能被人说成是敲骨吸髓之辈。这顿饭——”说着,直直地看向了我。      我一怔,赶紧将那几块碎银子甩在了桌子上,道:“别看我,反正我就这么多家当。”   朱厚照笑了笑,道:“那不妨事,反正你都要嫁人了,便让你婆家人过来付钱吧,朕也好见见你那未来的夫婿。”   “你见他做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   “朕想着跟他讨了你去,随他开个价,我便将你带走。”      喂,我可以拿来买卖吗!   还不待我发怒,只听他又说道:“当然,他若是不肯前来,朕就当他放弃了,直接带你回宫。”   “不是吧……”我有些惊恐,走不得啊,我还指望他能给我解药呢。      左右遇上了这难缠的祖宗,服下了软骨散的我想着逃走是不可能了,眼下,迫于形势,我只得将裴琰的名字报了上来,心里盼着他赶紧过来,将我从色魔手里解救出来。   只见朱厚照派了一个跟班前去西厂通知裴琰,然后嗤笑了一声,道:“一位小小的百户而已,论相貌、气质、身份,想来都差朕一大截,你倒是对他死心塌地。”      身份这点我倒是认同。只是这相貌和气质——   我不免多看了朱厚照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今晚不双更了,大老远跑回来,有些晕,坚持不住了,明晚双更,就这样说好了。 ☆、第二十七章 疑云半解 作者有话要说:  艹了,今天怎么出了一极品,专门跑来刷负,还没敢登录,丫的缺德不缺德。隔一分钟刷一个-2,就你妈的看书快啊,一目十行啊,拜托找事也做得聪明一点,性生活不和谐了,照镜子伤自尊了,你妈生你把人扔了,把胎盘养大了,你丫被人轮了,有的是方式可以解闷,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吧。   觉得作者很恶俗?很没节操?你麻痹的怎么就不觉得自己丧心病狂,伤天害理了。丫的不想看书就滚,没人拦着你,丫的写书写的闷了,跑出来恶心别的作者,手段是不是太恶劣了。你他妈的估计也不能看留言,那就看看作者有话要说,你妈没教会你的,老子好好教教你,做人别太下贱了!   其实作者脸皮很厚,成天嬉皮笑脸,很少动真格的,爆粗口了,希望各位看官别笑话了。我就是一粗人,拿着小学四年级的文笔写初中一年级水准的故事,没指望能通过写网文赚钱,不过是图个乐呵,搏您一笑。自认为不欠谁的,何况,我没有挖坑不填,长期不更新的恶劣记录,自认为文笔不行,文品还凑合,就是不打算入V的小说我都是为了寥寥几个读者坚持更新完了的,别以为我是整日宅家里的有钱银,我就是一奔波在上班下班途中的屌丝,下了班回来码几个字,丫的惹来一阵怨气,我也很不爽。   伪读者,真贱|人,你麻痹的好自为之。   继续给老子刷负吧,带上你的亲友团过来一起刷,没错,老子怕什么,你丫的有马甲,老子一样有,换个笔名,继续开新坑,你麻痹可以继续刷负,艹!!!   突然,我觉得自己有一种豁出去的架势有木有,这果然才是我的本性啊,我果然不是个斯文人,╮(╯_╰)╭   好吧,作者的本性暴露了,被我恶心到的人我很抱歉,想着弃我而去我也没办法挽留,总之就这样吧,只希望大家别因为这段话就作者的人品和低俗说事,一个写书一个看书,浪费了您的宝贵时间问题也不全在我。我承认最近火气有些大,又赶上我爹前天把头磕伤了,缝了8针,总之大大小小的琐事让我很伤神。其实我也不想解释什么,不想装什么,我本来就是个粗俗的人,今天刚好想着发泄,完了,还特别想说一句:尼玛好爽。   原谅我吧,我不是个好作者。   说好的双更,今晚会有的。   裴琰闻讯赶来时,我本以为他会拿凶残的目光将我凌迟上千百遍,却不料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行了个礼,道:“草民见过皇上。”   那英俊挺拔的身姿,精雕玉镯的面孔,冰冷而魅惑的气质,简直是绝搭!      朱厚照自觉颜面无光,方才臭美半天,这厢却是被比下去了,脸上有些微微的不悦。   只是,这臭屁的帝王立马找到了优越感,并且抓住了裴琰的痛处,十分不客气地说道:“你一介阉人,做什么突然想着娶妻,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裴琰面色如常,回答道:“草民认为有爱就够了,我们可以简单的拥抱和亲吻,何必非得被□所左右呢。”说着,看向了我,问道:“你说呢?”      我一个冷战,这货的眼神瞬息万变啊,怎么看向我的时候就变得这么犀利了。   我点头如筛糠,道:“说的极是,我一直都这么想。”   裴琰继而又看向了朱厚照,道:“皇上,我二人真心相爱,您不会是想着夺人所爱吧?”   朱厚照笑了一声,道:“你一个太监,对她都不会产生身体上的欲望,更尽不到为人夫的责任,居然也好意思说爱吗。”   裴琰的脸上同样出现了一抹笑意,迎上了朱厚照的视线,道:“那么皇上呢,认为将她带回宫中,隔个十天半个月才宠幸她一回,就是爱吗?”      众人皆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而我突然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这场面实在是太喜感了,一个普天之下最淫|荡的男人和一个没有蛋的男人居然在讨论爱情!   一个有性无爱,一个有爱无性,这种话不投机的感觉,未免太搞笑了吧!      只见两个男人同时向我投来了怪责的目光,然后又看向了对方。   “实话告诉你,这女人胆大包天又没皮没脸,而且上蹿下跳满嘴胡言,比着朕豹房里那些百依百顺俯首听命的女人可有趣多了,朕是要定她了。”朱厚照说着,冷笑了一声,又道:“这世上没有达不成的协议,关键看条件是否诱人,你且说说,到底想要从朕这里得到什么好处?金钱还是地位?只要你开的出来,朕都可以满足你。”      居然想着拿了官位做交易吗。不得不说,这皇上还真是昏庸到了一定的境界。   只听裴琰说道:“拿了女人换取利益,请恕草民做不到。”说着,站起身来,看了我一眼,道:“我们的婚事定在三日之后,你可以邀请了皇上来参加我们的婚宴吗?要知道,当朝天子若是亲临,那可是莫大的荣幸。”      不要突然把矛头指向我啊!我很小心地看向了朱厚照,问道:“要么,皇上您——”   只见朱厚照拂袖起身,道:“你二人倒是不知好歹,没一个识时务的。”言毕,领上了一群跟班愤愤地离开了酒楼。   “那个,皇上,这酒菜钱怎么结——”小二不忘在他身后提醒一句。   只见朱厚照愤然转身:“胆敢向朕索要银子,你活够了吗!”   得,这一下昏君的嘴脸彻底暴露无遗。      只见他出了房门,又回眸看了我一眼,道:“等着闺中寂寞了,这太监满足不了你了,记得来求朕好好疼你。”   我心里唾弃了他一声,只见裴琰正拿阴冷的目光看向了我,说道:“看来还是给你打断腿更为省心,你胆敢私自跑出来!”   “我,饿了。”我低下了头,顺便将自己吃的油乎乎的爪子别在了身后。      裴琰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急步出了房门,道:“我还有事,你自己滚回去老实待着,若让我再抓到你出门一次,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哦。”我答应着,一路闷闷不乐地往回走去。      翻墙进了小院,满园的茉莉和海棠隐隐传来一阵芬芳。从前,我只觉得这裴琰是个冷面冷心的阎王,他所到之地根本就是寸草不生,却不料他还有这养花养草的兴致。   这时,总不免想起了我那师父,他答应要为我临河修建一座宅子,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以供我二人栖息之用。   那渔歌唱晚,闲散惬意的日子怕是等不来了。      夜里,裴琰迟迟没有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   我端坐在幽静的小院里,抬头看着那一轮上弦月,隐隐有些寂寞。失忆后一直有墨渊陪在身边,虽然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但我二人已习惯了苦中作乐,整日嬉笑怒骂吊儿郎当,日子十分逍遥自在。   如今,只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好不凄冷。      突然,天空上掠过一道黑影,暂时性遮住了头上的月光,如同鬼魅一般。   我一个激灵跌坐在地上,迎着月色,只见那男人一头银白色的及腰长发披散在肩上,半边银白色的面具泛着清冷的光辉,一身异族特色的藏青色袍子像是隐入了墨色,整个人都给人一种道不明的诡异感觉。   “锦年。”我尽量稳住了心神,然后唤了他一声。   男子勾起了唇角,行至了我的跟前,道:“裴琰的宅子位置可真偏,害我好一个找。”言毕,将我揽进了怀中,沉声道:“放心吧,那个男人敢对你不轨,我便不会让他好过。”   我一怔,一边从他怀里挣脱开,一边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胆敢玷污你,甚至强娶你,你以为刘公公会让他苟活下去吗。”锦年说着,脸上绽出了一抹复仇的微笑。      难怪了裴琰今夜迟迟未归,竟是被刘瑾给缉拿了吗?   我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的同时却又有些担忧。话说,我还需要那太监给我解药呢。要是他被刘瑾就那么卡擦了,我两日之后可是会穿肠烂肚啊。   犹豫了一下,我说道:“你们还不能杀他,他给我下了毒,三日拿不到解药,我会死的。”      锦年一怔,一把攥过了我的手腕,搭上了一根手指,试了试我的脉象,道:“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服下了一些软骨散,时日一久自己就散了,不碍事的。”   “你确定?”我有些欣喜甚至狂喜,这种脱离了死神魔爪的感觉。   他点头,道:“这世上任何的毒药都不可能逃过我的认知,你忘了,我可是下蛊用毒的高手。”他说着,忽地一顿,道:“说起来,你失忆了……”      看着他微微抿起的嘴唇,我大概能判断他是有些不甘和悒郁的。透过那银质的面具,我直直的看向他那双细长而绝艳的眸子,猜想着我和他从前会是什么关系。恋人么?   他用实际行动给出了我答案,重又将我搂紧了,说道:“这样也好,我喜欢你掩去了一身的戾气,单纯而率真的模样。打后,一切都交由我处理吧,所有的任务我都会帮你接过来的,你只要做无忧无虑的自己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事,随口问道:“我究竟是何人?是刘瑾培育的杀手吗?”   “你是他的义女,是他最得意的杀人工具,却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因为你性子多变,做事全凭心情,甚至不会听命行事,让公公极为头痛。”   “那就奇了,他培育的杀手多的去了,义女更是数不胜数,既然我性子偏执,不听驯化,他直接杀了不就好了。”我有些奇怪的说道。   “你不一样。你是他所有的杀手里唯一被准许随他姓的人,你叫刘璃,说起来这名字还是刘公公为你取的。刘璃琉璃,想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像是亲生女儿一般。至于各种缘由,有人说你是他家兄的过继给他的侄女,也有人说你是他的情人,人云亦云的,我也不清楚其中的真相。”锦年说着,叹了一口气,道:“我只不希望你别真是他的情人为好,毕竟他平素最讨厌男人接触你,即便是我也不行。”      我越发觉得云里雾里,不过既然刘瑾拿了我十分打紧,那便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了。只是,裴琰那边该怎么处置呢?   此刻,人性的两面进行了剧烈的战争。   黑暗使者:要说我既然没有中毒,那么他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死了便可。   光明使者:不行,太不人道了。既然裴琰只是恐吓我的,说明对我并无恶意,杀了他是不是太狠了。   黑暗使者:怎么会呢,这个男人曾经入室强|奸过我,这笔账我可记得清楚,不杀了他难消心头之恨。   光明使者:可是呢,我分明记得那一次他全身滚烫,像是中了春|药,只怕一时间□攻心无处排解,这才无意中盯上我的。   黑暗使者:丫的太大意了,这死太监分明早有预谋的,不然也不会借题发挥要娶我过门了。而且这男人作恶多端,杀人不眨眼,甚至还殴打过萍姐姐,我应该替天行道才对。   光明使者:那就好好想想萍姐姐,还有那个李家村眼瞎的老太太,万一这裴琰正是齐皓轩,那个可怜的老太太怎么办,让她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黑暗使者:若真是同一个人更要杀了了事,这个男人包藏祸心,留下了,只怕是个祸害。      我挥挥手,驱走了还在斗争的两面人格,对锦年说道:“带我去见义父。”   “嗯。”他点点头,然后揽过了我的腰身,一跃上了高墙,银白色的长发在晚风里飞舞了几下,轻拂过他的银色面具。   我突然很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呢?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少年才是。”   锦年微微一怔,继而笑了笑,道:“你还真是把该忘的都忘记了,包括我是怎样被毁容的。” ☆、第二十八章 爱情陷阱   我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锦年那精致漂亮的下巴,分明该是个风华绝代的人,为何会毁容呢。   他没有打算为我解疑,抱着我纵身上了马之后,一路往西厂而去。      我没有追问锦年为何会毁容,也没有揭下他的面具一探究竟的想法。   如今,虽然一直困扰我的真相已近在眼前,可我偏偏就不那么想要求证了。谁知道借别人的嘴说出来的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想不管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的我,应该都是一个随遇而安,既来之则安之的人,就好像被裴琰强|暴那晚,我明明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可比起寻死觅活,我宁可吃饱喝足了,多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也许真的是环境造人,是从前的经历让我变得麻木不仁。只是如今,我又要回到那个环境里了,如果刘瑾需要,我还是会拿起屠刀,为他残害忠良,扫清障碍。   届时,墨渊会不会出现,来向我索命呢。      原以为真的可以孑然一身,却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有放不下的东西,斩不断的牵挂。   我的师父,你能不能再害我失忆一次,然后带我离开这里呢……      来到西厂之后,锦年引了我去见刘瑾。   那老太监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我来了,眼里有华光一闪而过,坐直了身子,道:“璃儿,过来。”   我对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老阉狗并无好感,此刻,却只得装出一副熟络的模样走到了他的跟前,然后蹲下了身子,将手搭在他的腿上,甜甜的喊了一声:“义父。”   不管是奸|情还是亲情,总得先把戏做足了。      气氛并不像我想象中的融洽。只见刘瑾的面色有些古怪,连表情很浅的锦年都有些淡定不能。   我突然觉得我和刘瑾之间的关系可能很糟糕,眼下承欢膝下的假象有些做过了。我刚想着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那老太监猛地攥住,只见他摆出一副慈父的嘴脸说道:“前一阵子听说你突然失踪了,为父派了大队人马在杭州一带寻你,不想,你竟是被人拐来了京城。真好,看着你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为父也放心了。”   我干笑,这种父女情深的感觉,为什么让人觉得十分别扭。果真是赤|裸|裸的奸|情啊奸|情!      刚想着收回手,却发现刘瑾的神色蓦地阴暗许多,同我说道:“别担心,裴琰已经入狱,随你开心了怎样折磨他都成,至于那个从杭州将你拐走的男人,为父也派人去追剿他了,总会将他逮捕入狱的。”   我心里一慌,尽量语气平静的说道:“不必了吧,那人一路上对我还算礼数周全,从未拿了我当做人质对待,最后甚至想着放我离开了,爹你就别再追究了。”      只见刘瑾的身子一颤,问道:“你刚才唤我什么?”   “爹啊。”我回答得坦然。既然刘瑾他很吃这一套,我不介意与他再亲近一些。眼下,却还得装出一副惶恐的表情,说道:“怎么,我是不是太造次了?不该这样喊义父的。”   刘瑾收起了欣喜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为父喜欢你这样喊我。只不过,我身为宦臣,凡事总得低调一些,当了外人的面,你还是要喊我义父的。”      我立马会意,眼神流转了一下,问道:“爹,你把裴琰关在哪里了?”   “地牢里,正交给了燕小九处理呢。要知道那人可是西厂里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有的是花样折磨人,裴琰落在他的手里,总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是么。”我心里突然有些不忍。虽然说从前被裴琰折磨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今也算是风水轮流转,报应到头上来了。   可是,仔细想想,这男人与我之间的私人恩怨,似乎还不至于拿了他的命来抵吧。      “我去看看。”我说了一声,出了房门。临走前,瞥了一眼屋子里那满脸慈爱的老太监,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是不该露出这种表情的,因为这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      此刻,我大概能理解为何墨渊会想着绑架了我来威胁刘瑾。这个老太监,与我的关系也许真的非比寻常。      熟门熟路的下了地牢,身后因为有锦年跟着,所以路上即便有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却也不敢拦我。   在一间刑室前头停住了步子,我睥了身侧低头哈腰的燕小九一眼,命令道:“开门。”   那人急忙打开了门锁,然后退到了一边,问道:“姑娘,听说这人是触了您的霉头,刘公公特别交代了要往死里整的。眼下全凭您一句话,是想着温水煮豆腐,让他多受受皮肉苦呢,还是直接上大料,用重刑呢?”      我并没有理会那虐人为乐的奇葩,而是直直地看向了裴琰,问道:“你明知我的身份,却为何还要一心做死呢?”   “有你在,我就不会死。”他笑了笑,轻轻吹动了一下额前凌乱的碎发,露出了那满脸血污的面孔。   我挑眉,问道:“你为何这么笃定?”   “因为我们曾经很相爱啊。”他回答着,舔去了嘴角的血迹,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失忆了,我们现在应该还是如胶似漆的。”   我一怔,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们都已经私定终身了不是吗?”他笑意不明,被铁链悬空的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道:“你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早就不是个处女了,究竟第一次是把身子给了谁,要我再说的明白些吗?”   我一怔,直直的看向了他,问道:“你是说,早在来京城之前,我与你就——”   “是啊,在杭州的日子可是值得我铭记一生。我不甘于同你偷偷摸摸的往来,想着哪怕手段用尽了也要娶你过门。这一切就要实现了,只要你放我离开,我们择日就能成亲了。”      我明知他是在说谎。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了,这男人是真情还是假意,我还不至于被人只言片语就糊弄过去。只是,他所说的话里面也许有一部分是真的。我,其实早就被他糟蹋过了。   还不待我发怒,只听锦年阴声道:“璃儿与我才是恋人,多年的相知相守,她若是对别人生出了心思,我不可能没有察觉。”   “所谓的恋人,怕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璃儿自始至终都只是拿了你当做解闷的工具而已。”裴琰冷笑了一声。      寒光一闪而过,只见锦年突然挥剑抵住了裴琰的喉咙,沉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要知道我对这些酷刑并不感兴趣,反正你也是个将死之人了,不如我发发慈悲,送你一程吧。”   “锦年。”我唤住了那突然动怒的男人,然后上前了一步,伸手攥过了裴琰那漂亮的下巴,道:“我从前该是个感情淡薄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动心的。即使我的记忆丧失了,可是我的心脏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我根本没有爱过你。”   裴琰微笑:“如果不相信,现在就杀了我吧,反正,等你恢复了记忆,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他说这些的目的不是让我相信,仅仅是让我动摇了杀他的决心罢了。毕竟任何人听了这番话,在没有求证两人的关系之前都不可能随便动手的,我也不例外。   加紧了攥住他下巴的手劲,我阴声问道:“避开一切不谈,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获利吧,我是刘瑾的人,你试图通过娶了我来得到他的重用。”   “我有必要吗?皇上都开出了拿高官厚禄来换取你的条件,我还不是拒绝了吗。对我来说,那些名利不过都是浮云,我只要你。”裴琰依旧微笑,只是那遍布血水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情深,反倒是极其可怖。      我皱了皱眉,他说的也对。要是想着升官发财,朱厚照今天就能让他如愿以偿了。可是,他不仅拒绝了朱厚照开出的条件,甚至不惜同那皇帝针锋相对,根本就是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想着走仕途之路已经不可能了。   那么,我对他来说究竟还有什么存在价值呢?真的是为了爱,呵,相信他的话我就输了。   可不论怎样,我突然对他有了兴趣,断了杀他的念头。      勾唇笑了笑,我随口说道:“再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如果说得通,我现在就下令放了你。”   裴琰略一犹豫,道:“你附耳过来。”   我犹豫着挨近了他,猜想着这个男人会不会突然咬掉我的耳朵,所以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只听他小声耳语了一句。      而我的脸色,在听到他的那句话之后,瞬间就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晚安 ☆、第二十九章 虚情假意   我搀扶着裴琰出了地牢,一路来到了刘瑾的面前。   房内并未点灯,不知是否因为这老东西坏事做多了,所以见不得光。我因着月色找到了刘瑾的所在位置,跪地说道:“义父,请准许我带裴琰离开这里。”   黑暗里传出一阵窸窣的声音,只见刘瑾坐起身来,问道:“为何要放了他?”   “实不相瞒,女儿是真的喜欢裴琰,不管他身子是否健全,女儿都爱他。”我面上很淡定,内心很挣扎。爱你妹啊!      一瞬间的沉默。只听刘瑾问道:“仅仅是因为你委身过他,所以就想着嫁给他吗,这又是何苦呢。要知道这世上有的是好男儿,只要嫁给了一个正常人,你便能尝到为人母的喜悦,未来可以共享那子孙环绕的天伦之乐。”   不知为何,我觉得刘瑾对我的在意有些过了。我只是他的义女而已,他没必要为我的终身大事这般操心才对。   低下了头,我语气诚恳的说道:“其实早在杭州的时候我就与裴琰相恋了,如今断断续续想起了从前的一些片段,也知道自己是深爱着他的,所以,还希望义父您能成全我们。”      刘瑾攥紧的拳头却发出了可怖的声音,阴声问裴琰:“你存心去到杭州接触璃儿,究竟有何目的?”   “仅仅是一场巧遇而已,卑职没怀有任何目的。”裴琰回答着,将身上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整个人有些体力不支。   “义父,请您放过他吧,他若是想着伤害我早就可以下手了,不必等到今日的。何况,这京城里到处都是您的人,总不必担心他会耍出什么花样。”我再一次请求。      刘瑾略一沉吟,道:“路是你自己选的,日后便不要怪我没告诫过你。”言毕,吩咐了锦年安排马车,准备将裴琰送回住处。   我一路跟了上去,临行前,只听刘瑾小声交代了锦年:“派人看住了裴琰,璃儿失忆了容易被妖言迷惑,一旦发现这男人行为叵测,立马就地铲除。”   “是。”锦年答应了一声,跟着坐上了马车。      碍于有锦年在场,我并没有立刻追问裴琰,而是斜靠在锦年的背上,眼神不善的盯上了那个刚刚死里逃生,眼下却好整以暇的死太监。   他在狱中与我说的话是这样的:墨渊如今落在了我的手里,你不会让我死。      拳头猛地收紧,我忍住了暴打他的冲动,一路回到了住处之后,看似温柔的将他搀扶着下了马车,然后拖拽着进了房门。隔断了锦年的视线之后,我一把揪住了裴琰的衣领,将他摁在了床上,然后强行打开了他的牙关,将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说道:“这是锦年独门研制的穿肠散,真正的毒药。如今主动权在我手里,你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放聪明一点,说,你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他轻笑了一声,道:“这就对了,明明这个形象更适合你。一个心狠手辣行事果断的妖女突然变成了一个性子软糯一身正气的人,我还真是不忍心对你出手呢。”   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我懒得听他废话,只逼问道:“我师父在哪?”   “师父吗?”裴琰突然笑得夸张,道:“你入戏太深了吧,你哪里有什么师父,当年教授你剑法的人在你学成之后就将他杀了,像你这种欺师灭祖的狂徒,居然也会顾念师徒情谊吗?”   愤怒之下,我伸手抓开了他脸上的伤口,道:“别逼我再问你一遍,我师父到底在哪?”      裴琰一吃痛,终于止住了笑声,道:“我根本就没见过他,只不过是抓住了你的弱点,临时扯来的借口而已。”   我一怔,松开了手,心里竟有些如释重负。   墨渊他没事就好。      只见裴琰挣扎了一下,斜倚着墙壁坐好之后,笑着问道:“怎么,看你这么着急,莫不是爱上他了?”   “休得胡说!”我吼了一声,接着沉默下来。      爱吗?坦白说,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曾经在面对墨渊时的确有过的面红耳赤和砰然心动,甚至想过要跟他安家落户,携手一生。这份平淡而甜蜜的希冀,也许真的曾经触及过亲情和爱情的界限,说不清道不明。      见我不作声响了,裴琰说道:“帮我烧点水,我想沐浴一下。”   我拿冷眼看向了他:“你似乎没搞明白自己的处境呢,如今你可是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居然还想着使唤我么?”   “算我拜托你。”他说道。      看着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我方才有些暴动的心脏稍微平静了一下,然后出门清洗了一下手上的血污,便拾起了斧头劈起了柴火。   屋子里偶尔传出一阵倒吸气的声音,不知是不是他触及了伤口。我没有理会他,只管将大锅水煮开了,然后拎了一桶往他的卧房里走去。   刚准备将热水注进木桶里,余光猛地瞥见了那靠在床边喘粗气的男人,只见他把身上破烂的衣裳全部褪了下去,因为粘住了皮肉,想必受了不少的罪。   此刻,他就那样赤|裸着遍布了伤口的身子,只拿被子遮住了身下的某处部分,冲我冷笑了一声,问道:“看够了吗?”   “哼。”我别过了头去,道:“有什么好看的,双腿之间缺斤少两的,一个死太监而已。”      他并没有动怒,只交代道:“你把水都注满了就出去吧,我洗好了唤你过来倒水。”   一时间忘了自己如今的优越感,竟是闻言之后狗腿子的退了出去,就等着他沐浴完了,然后为他倒掉洗澡水了。   难道我生来就是奴才命吗?怎么一身的贱骨头。      夜已入深,竟是不知不觉的折腾到了后半夜。外头时不时能传来几声蛙叫,我这才意识到裴琰的屋舍距离河岸并不算远,而且看着那满目的花花草草,我突然觉得这里和我想要的房子其实差不太多。   临河,而且有花有草。只可惜住在这里的人却不是我想要的。      不管怎么说,我未来需要的只是一份平淡的生活而已,不想再打打杀杀,将身浴血了。而眼下,只要我和裴琰成了亲,便能以人妇的身份过上简简单单的日子,这就够了。   不管他对我有什么目的,眼下我们还能互利,何乐而不为呢。      等着裴琰洗好了,我拎着水桶进了屋子,正欲将洗澡水舀出来,目光却落在了裴琰身上。只见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色睡袍,侧卧在床上,撑起了额头冲着我微笑。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说起来,他换下了黑色的行头,做这副打扮,冷冰冰的气质似乎也变得温润了许多,和黎千朔的形象彻底重合。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你笑什么?”我一边将木桶里的水舀了出来,一边不悦的问道。   “你知道吗,也许我们真的可以相爱。就好像现在,分明还没有成亲,却已经给我一种少夫少妻的感觉了。”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渗出的血水,道:“似乎把伤口泡开了。”      我停止了舀水的动作,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问道:“止血药在哪?”   “墙角橱柜的抽屉里。”他说着,躺了下来,问道:“不是恨不得我死吗,怎么又想着帮我了?”   “我不想因为你的伤而耽误了婚期。”我笑了笑,从抽屉里取出了那个精致的药瓶,眼神微微一变,道:“这个瓶子看起来很面熟。”   对了,这个和黎千朔给我的那瓶看起来一模一样,说是皇上赏赐下来的,是太医院才有的止血良药。   既如此,他裴琰一个小小的百户,又是从何得来呢?      我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和黎府上的少爷长得很像?”   虽说我已经撞见过裴琰和黎千朔同时出现过了,但此刻还是有些惊疑不定。要知道,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也会说谎。      他轻笑了一声,道:“我见过那人,论风度和仪表,在我整个大明都是数一数二的。”   我听了突然有些不舒服,如何会觉得他是在变相的夸奖自己呢。   “可他似乎对你并无好感,甚至恶言恶语。”我随便说着,小心观察着裴琰的神色。   “彼此彼此。要知道我因为和他长得太相似,还惹来不少的麻烦呢。”裴琰随意地说着,脸上并无任何破绽可寻。      本想着结束这个话题的,我将药膏倾倒了一些在指尖,刚想着为他抹在脸上,却听他说道:“看在你今日救我一命的份上,我跟你袒露一个事实吧。”   “嗯?”我挑眉。   “其实,我就是齐皓轩。”他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太监相公   面对他的坦白,我有些微怔,半晌之后问道:“既然你是齐皓轩,之前为什么不敢承认,甚至为了撇清关系,不惜对萍儿大打出手。”   “当时有几个番子在场,我不便道破身份,万一被人顺藤摸瓜,再查出别的来,我处境就危险了。”他说道。   “你不过一个种地的小老百姓而已,有什么身份是见不得光的?”   他沉默了一下,道:“因为真正的齐皓轩早在几年前就死了,我不过是冒充了他去到李家村的而已。我原名裴翊,是当年刑部侍郎裴枫之子。我爹为人耿直,在朝中得罪了奸人,竟被害得满门抄斩。我一路逃了出来,想着投奔我爹在朝中的世交,让他帮我爹查明真相,还我们裴家一个说法。可不料,我刚出狼窝又入虎口,那人本就是陷害我爹的贼党之一,若非我瞧破了他丑陋的嘴脸,现在早就化作白骨,去地下陪我爹娘了。毕竟做了亏心事,那狗贼因为没能斩草除根,估计如今也是惶惶不安,四处追查我的下落呢。”      我没承想这心狠手辣的太监竟是有这档子过去,一时间有些唏嘘,追问道:“后来呢?你和齐皓轩怎么扯上关系了?”   “那是我走投无路之下,逃到山上拜师学艺时遇上的一位师兄,我二人亲如手足,不分彼此。只可惜,我有一次遭遇蛇咬,他为了救我,拿嘴帮我把毒吸了出来,我的贱命是保住了,他却是死了。”裴琰说着,拳头猛地收紧,玉雕般冰冷的面孔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痛色。      “所以呢?你冒充了齐皓轩去到了李家村,替他照顾起齐大娘来?”我问道。   “嗯。齐师兄一直盼着本事学成了,日后当个镖师或者捕快,能够出人头地,赚了钱之后让齐大娘过上好日子。我在山上待了整整十四年未曾下山,直到眉眼舒展长大成人了,确定不会被人瞧破了,这才拜别了师父,来到了李家村。那时候我才知道齐大娘生过一场病,眼睛瞎了,若非有萍儿一直照顾着,她怕是早就没命了,所以那时我拿定了主意,冒充了齐皓轩,好好照顾这老少两个,也算是偿还欠下了师兄的那份债。”      听了他一席话,我本想着追问他的仇家都是谁来着,可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既是刘瑾的义女,还是不要插手朝中的事情了。于是,到最后我只是问他:“你把这些告诉了我,就不怕我给你泄露出去吗?”   “你不会的。”他轻笑了一声,“从前的你就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更不可能做。如今你又失忆了,早不复当初的绝情寡义,倒是变得悲天悯人。就好比你刚才看我的表情,满眼的同情和悲伤,要知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我面上一僵,道:“你少自作多情,我为什么要同情你啊,像你这种虐人为乐残害忠良的变态和当年那陷害你父亲的奸臣贼子有什么不同,真要说的话,你犯下的罪孽足够你死上一万次了。”   裴琰无所谓的笑笑,道:“没关系,等我死了,就去地下偿还他们。反正,我是靠着仇恨才活下来的,只要能替我府上几十口人报仇,我不在乎牺牲更多的人。从我决定进西厂那一刻就决定抛弃了原来的自己,扮演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要知道西厂是最好的处刑机构,甚至可以不经皇上的批准直接将朝中大臣处死。这个环境不是很好吗,我只要待在这里,静待时机就可以了,那些狗贼跑的久了,总有栽跟头的时候。”说着,竟是狂笑起来。      我突然真的同情起他来。拿仇恨把自己逼成这副样子,真是悲哀……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突然敞开心扉与我提起的过去只是无关紧要的一部分而已,真正关键的那一部分却被他巧妙地回避了。关于他和黎千朔,关于他和刘瑾,关于他和我之间的恩怨,却全部掩盖了过去。      伸手扯开了他的衣襟,我拿药涂在了他伤痕累累的胸前,然后拖来被子给他搭在身上,道:“算你走运,伤口都不是太深,修养几日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他说着,取走了我手里的药瓶。      突然被这个冷面男道谢,我耸了耸肩,竟有些受宠若惊,当真是贱命一条。   只见他掀起了一点被角,低头探视了一下其余部位的伤口,然后挑了一点药膏在指尖,隔了我的视线,往伤口上抹去。   “怎么,有伤口被我落下了吗?”我好心的凑了上去,想着搭把手来着,却见他猛地放下了被子,冷声道:“你回避一下,我自己上药就好。”      我一怔,接着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伤到你的腌黄瓜了?哈哈,反正也只是个摆设而已,受点伤无妨。”话说完,我觉得自己真是被朱厚照那厮传染了,如何这么言语刻薄,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见裴琰的俊脸变得又黑又臭,咬牙切齿道:“女人,你总有一天要为今天说出的话付出代价。”   “你想强|奸我啊?貌似你这种情况常年不举,偶尔举一次还得借助药物,啧,还真是可怜。”我一边嘴贱的存心惹怒他,一边凑了上去,问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啊?反正我压根没拿了你当男人,大家可以做好姐妹嘛。”   他的脸色更是难看异常,怒视了我,说道:“你再口无遮拦,小心我改变主意。”   “哦?什么主意?”我不解。   他勾唇一笑,道:“与其逢场作戏,假装夫妻,我不如直接将你——”说着,摇摇头,道:“你先出去吧。”   “又出去啊?”我有些不悦,折腾了一晚上,这都什么时辰了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白了他一眼,我闷闷不乐的出了房门,刚想着拖来一个板凳坐下,却猛地瞥见了房顶上的一道黑影,当即没好气的问道:“锦年么,这么晚了,你还守在这里呢?监视我也不需要这样卖力吧?”   那人并未作答,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因为背光,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却知道他正在看着我。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发现那人一头墨发融入了夜色,并不是锦年那招人注目的银丝,眼神猛地一变,试探着问道:“师父?”   他身形晃了晃,转过了身去,作势要离开这里。   “站住!”我急声喊住他,然后运气,准备飞身上去抱住他。   只是,还不待我动作,忽听着屋子里发出了裴琰的一声惨叫,当即一怔,又将目光移向了房门。      再一次抬头时已不见了墨渊的身影,我赶紧撞破了房门扑到了裴琰的跟前,扶过了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他回眸一笑,道:“没怎么,就是觉得你我即将完婚了,你大晚上与别的男子私会,为夫心里有些吃味了。”   “你!”我有些动怒。   他继续微笑,道:“那一天,你赶走了他,选择了我,就做好了永远留在我身边的觉悟吧,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我皱了皱眉,半晌之后,十分嫌恶的说道:“别用这种强调说这么暧昧的话,我觉得恶心。”   “呵呵。”他倒像是心情大好,将瓶子扔在了一边,道:“都是后半夜了呢,娘子快些休息吧。”   我没好气地爬上了床,顺带着惩罚似的踢了他一脚,见他疼得倒吸气的模样十分解恨,这才和衣躺在了他的身侧。      两日后,我二人顺利成亲。前来参加宴请的不过是裴琰在西厂任职时结交的几个狐朋狗友,没有迎娶仪式,没有花轿,只一身红色的嫁衣,就那样匆匆的将婚事给办了。   刘瑾并未露面,锦年虽是前来送上了贺礼,面色却阴晴难辨,冷眼看向了那同样一身大红,俊美无双的裴琰,攥紧了拳头,道:“总有他笑不出来的时候。”      我并没有安心坐在床上,而是有些无聊的贴在了门缝上,观察着外头的一举一动。扫过了众人的面孔,我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欧阳绝身上。   这个坏东西,曾经目中无人,牛逼过市,并且踢过我师父来着。   哼,如今正好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好时候,丫的既然来了,就别想着完好无损的离开。      冷笑了一声,我从锦年给我的一堆药丸里挑出了一颗颜色最淡的,然后放在酒杯里融了,端着它出了房门,向着欧阳绝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洞房花烛   我这一露面,原本还在豪饮的客人即刻搁置了酒杯,拍手起哄道:“弟妹耐不住性子了吗,竟是不侯在新房里,出来凑热闹。”   撩起了额前的流苏,我微笑着回答:“我打小就是个孤儿,大概在市井里摸爬打滚的久了,眼里可没那些个礼节和规矩,让诸位见笑了。”   “哪里,弟妹既然出来了,便过来一起坐吧。”几人招了招手,看向我的眼神有几分戏谑。      我晓得这群傻逼玩意儿在想什么,打他们身边经过时,还听一人压低了声音,与另一人说道:“这姑娘瞧着挺机灵的,小脸也算是清秀可人,如何会想着嫁给一个——”   “小家伙是没尝过翻云弄雨的甜头,日后闺中寂寞了,指不定得招惹多少男人进屋呢。”另一人搭腔。   “嘿,那到时候做兄弟的,不得帮着裴琰满足一下这小娘子。”又一人跟着污言秽语。      会武功的人听力多半不弱,这闲言碎语偏偏就被我听来了。回眸,看向了那三个还在意淫的男人,我微微一笑,道:“几位大哥莫非平日里最喜欢做入室偷腥的猫儿吗,还专门挑兄弟的女人下手。既然名义上是帮我家相公,我是不是还得谢过几位了?”   那三人面色一僵,自然是没料到我将他们的话听了去,吱唔着不知作何回答时,见裴琰摆了摆手,道:“做什么窃窃私语呢。璃儿,既然出来了,敬大家一杯吧。”      我瞧出了裴琰眼里的怪责,使劲瞪了他一眼,心道这些人都是你的狐朋狗友,得罪了他们也是你来收拾烂摊子,我怕什么。   绕过了众人,我挨至了欧阳绝的身边之后,借闲谈的空当转移了那男人的注意力,然后手脚麻利的调换了我二人的酒杯,端起了他的酒水,说道:“既然我家相公发话了,那么小妹就敬大家一杯,我二人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今日幸好有诸位前来撑撑场面,不然这婚宴可要寂寥了。”   众人闻言赶紧端起了酒杯,我瞧着欧阳绝将酒水一口闷了,轻哼了一声,跟着抿了一口酒水,然后去裴琰身边坐定。      “你对欧阳绝做了什么手脚?”裴琰低声问道。   “倒是被你瞧见了。”我轻笑了一声,道:“放心吧,死不了,我这么宅心仁厚,以德报怨,活菩萨心肠的人,怎么可能对他痛下杀手呢。”   裴琰满脸鄙夷的看向了我,说道:“端的是厚颜无耻。”      我也懒得斗嘴,一边填着自己的五脏庙,一边偷偷看向了欧阳绝,只见那男人的脸上逐渐出现了醉色,身形有些摇晃,几乎要倒下。   要说我给他下的药确实无毒,只不过能起到麻痹的作用而已,沾了酒水更容易生效。      酒过三巡,众人喝得差不多了,于是纷纷起身告辞。   欧阳绝撑着额头站起身来,道:“我也先行一步了,身子有些不舒服。”   “嗯,诸位走好。”裴琰抱了抱拳,目送着众人出了房门,回眸看向了我,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没什么。”我笑了笑,然后扯掉了头上的发饰,褪掉了外罩的嫁衣,运起了轻功,就欲飞身出去。      裴琰一把将我拉住,道:“别给我惹麻烦。”   “不会的,我做事很小心。”我说着,挣脱了他,道:“洞房花烛延后一下,我去去就来。”言毕,跃过了高墙,尾随着欧阳绝而去。      只见那男人穿进了小树林子,然后解开了腰带,嘘嘘了一番。走出了没几步之后,突然又摇了摇头,喃喃道:“怎么回事,今晚不过喝了几杯酒水,如何这么晕眩。”   我远远地瞧着欧阳绝左摇右晃的,还不等着走到街头突然晕倒在地上,于是“嘿嘿”一笑来到了他的面前。      所谓的麻痹就是随我怎么虐他,他都不会察觉到,甚至不会醒过来。包括我——      看吧师父,我果然还是有仇必报的,那日暗暗发誓这厮敢踢你的后背,我日后就要踢碎他的蛋蛋,这几脚踹下去,绝对非死即残。   想到他明日醒来时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废人,那肯定是要多悲伤有多悲伤。   唉,场面太惨不忍睹了,作为菩萨心肠的我果然还是有些看不下去,于是赶紧又加快了脚步,往住处走去。      回到住处,只见裴琰正在烧水,当即有些奇怪的问道:“你又准备沐浴?”   “嗯,身上沾了酒气。”他说着,然后白了我一眼,道:“你也洗洗吧,我可不想和一个脏兮兮的女人同床共枕。”   “嘁。”我白了他一眼,心道这男人用刑时搞得满身是血就不嫌恶心了,这会子倒是洁癖。   这么一想,我突然发现他的洁癖和黎千朔真是有得拼。      眼珠子咕噜了一圈,我对裴琰说道:“要说我在京城里无亲无故的,和黎府还算是有些交情,明日不前去拜访一下,相公,你陪我吧?”   裴琰细眉轻挑了一下,道:“我公务缠身,没空。”   “怎么会,我们可是新婚燕尔,厂里不可能不给你几天假的。”我说道。   “又不是你回娘家,我不去。”他拒绝的干脆,然后停了火,将烧开的水舀到了桶里。      我有些不爽,满心想着要是裴琰去了,并且和黎千朔面对面站到了一起,我这心里一直放心不下的事情也能搁置了。   总得找到一个能彻底说服自己相信他们确实不是同一个人的理由才成。      突然,我心里有了主意。   “嘿嘿”笑了笑,我有些殷勤地帮裴琰添好了洗澡水,然后又跑去烧了一锅水,等会自个儿拿来沐浴用。   将身上洗白白了之后,我裹着睡袍爬上了床,然后挨着裴琰躺好,道:“相公,今晚好歹洞房花烛夜,起码也得喝个交杯酒啊。”      他回眸睥了我一眼,道:“你喝多了吗?”   真是无趣。我白了他一眼,见他又侧过了身去,然后咬破了手指,死皮赖脸的凑了上去,作势挑逗的抚上他的脖子,将血水抹在了他的后颈上,道:“都说是洞房花烛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宽衣解带了呢?”   他一把打开了我的爪子,有些不耐地说道:“少折腾了,赶紧睡觉。”   “哦。”这下我也老实了,收回了自己的爪子,然后侧过了身去。      嘿,就等着明日去黎府了,到时不管能不能在黎千朔的脖子上看到血印子,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缩了缩身子,一夜好梦。      次日,我打了个哈欠醒来时,裴琰还在昏睡,大概是昨儿夜里喝多了酒,头脑还有些不清醒。   此刻,他倒是面向了我睡得毫无城府,俊逸而清冷的面孔上带着一点疲色,呼吸均匀的将热气喷在了我的脸上。      我看了一下此刻的姿势。他正将一条胳膊搭在了我的身上,而我则是蜷着腿缩在他的胸前,特别是膝盖处,好死不死的抵在他的裤裆处。   也许是错觉,不对,必须是错觉,膝盖处那硬邦邦的部分绝对不是这死太监起来打鸣的雄鸡!这分明是个不举的阉人!      好奇心作祟,我居然还拿膝盖试探了一下,本着求知的精神,一定要一探究竟。   于是,终于得到了真实的触感,并且得出了判断。抬头看向裴琰时,只见那男人双目含冰,嘴角含刃,冷声道:“你活得不耐烦了。”      我急忙收回了腿,吱吱呜呜道:“你居然没有切掉!”   “我是裴家唯一的传人了,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情呢。”他说着,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道:“却是你,难道真是寂寞的疯了,一大早的来触摸为夫的下身。”   我憋了一口气,脸顿时涨得通红,道:“是你大清早的拿那里顶在我腿上的,分明是你欲求不满,还在诬陷我。”      他突然勾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道:“那便是了,一个空虚寂寞,一个欲求不满,我们刚好可以彼此满足,不如,做一下吧。”说着,修长的手指从我的脖子上移开,在我的胸前游走。   突然想起了这男人入室强|奸的一幕,我知道这厮不是在开玩笑。要说他昂头挺胸的小裴琰还栖息在我的膝盖上,于是——   轻轻一顶,便听到了一声痛呼,接着是某健全的男人蜷在床上,面色煞白的一幕。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的就是这效果。      一想到我居然和一个真男人纯汉子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就觉得自己真是做死。   虽说我长相不济,身材不济,脾气不济,但好歹是个女人,居然动辄就讽刺他的性能力,甚至出言挑逗他,这不是引他施暴又是什么。   真是与狼共眠啊!      我使劲抓了抓头发,然后夺门而出。   当务之急,果然还是先买一张床和几样防狼工具更为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一探究竟   其实我能理解裴琰的做法。太监总是亲近太监,也更放心太监。所以,裴琰买通了关系,以太监的身份去到谷大用的身边,两人也更容易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      打了一个冷战,我突然觉得裴琰定力还是不错的,和我同床这么久,居然都没有出手。   在河边停住了步子,我低头看了一眼水里的倒影,喃喃道:“该不会是我太丑了吧。也或者是我——”说着,伸手拖了拖自己小巧的胸脯,嘀咕道:“我太没女人味了?”   突然,觉得很受打击。      突然,身后传来了朱厚照的一声轻笑,只听那流氓皇帝说道:“对着河面搔首弄姿,怎么,那太监当真是满足不了你,所以寂寞了吧?”   我回头,瞪了那金闪闪的男人一眼:“皇上,您是跟踪狂吗?如何天天在我家附近出没?”      朱厚照走至了我的身边,看着清凌凌的河水,说道:“朕只是有些心烦罢了,出来散散心,却不知为何就绕到这一带了。”   “你是当朝天子,也是天王老子,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心烦的?”我没好气的问道。   他轻笑了一声:“得到的越多越是会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亲情,爱情,甚至君臣之情。每个人都是面上须臾奉承,背地里却恨不得朕去死。”   “可皇上终究是一国之君,即使再如何使性子,起码的担当还是要有的,就好比现在,您应该在早朝才对,有时间和民女在这里浪费唇舌,还不如多听听朝臣的意见,多批阅几分折子。”我说着,在河堤上坐了下来。      他依着我坐好,笑了笑说道:“你简直和朝中那群老顽固一样罗嗦,说教的话就省了吧。朕本也想着做个明君,想着造福天下百姓,可没有人拿真心对待过朕,这种单方面的付出让朕感觉十分恶心。如今,朕顽劣不羁,罢免朝政,游戏人生,纵使负了天下人又如何,起码朕在为了自己活着。”   “你这想法还真是——”我苦笑了一下,“皇上,我曾在狱中遇上过方大人,他为官清廉,忠君爱主,到死那一刻都还心心念念着皇上,奈何皇上亲小人远贤臣,的确是伤了他的心。即使你不想做个明君,也好歹别是个昏君,如今厂卫四处作乱,陷害忠良,滋扰百姓,即使不是皇上授意的,百姓们还是免不了会对皇上有所怨恨。”      “你这是在骂朕昏庸?”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摇头:“民女不敢,只不过想着替百姓鸣冤罢了。”   “呵,我倒是忘了,你本来意欲行刺刘瑾来着,莫不是想着趁这个机会挑拨离间,让朕罢免了他吗?”   “不是。”我继续摇头,刘瑾是我义父,既然将我拉扯大了,就对我有再生之恩,我不会恩将仇报,陷他于不义的。      当然,我说这些也不是因为我深明大义,想着当上锄强扶弱的英雄。只是觉得和朱厚照之间也算有点交情,所以一时多嘴,想着开导一下这个顽固不化的昏君而已。   末了,我还是补充了一句:“其实百姓们怨恨皇上原本也没错,毕竟狗咬了人,大家都会找主人问罪的。是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他们的胡作非为才导致了如今人心惶惶,百姓们怨声载道。皇上,适当的时候,也请您作为这土地的主人,给百姓们留一条活路吧。”      朱厚照一怔,接着大笑了起来:“朝臣们多半对朕有怨,但从来没有人敢像你这般直言不讳,甚至将朕说的一无是处,你可知道,这是要被杀头的?”   “皇上可不是个暴君,我知道您也就是图个嘴痛快,不会真拿了民女问罪的。”我说着,沿了河堤往前走去,朱厚照则是跟在我的身后。      彼此沉默了一刻之久,只听朱厚照问道:“你确定不要入宫?也许有你在跟前督促着朕,朕会发愤图强,好好考虑你的建议也说不定。”   我笑了笑:“江山是您的,百姓也是您的,不是民女能操心得了的。何况,我已为人妇,这样的玩笑皇上开不得。”      只见朱厚照上前了几步,追上了我的步子,道:“你就没有想过,朕是真的爱上你了?”   “呵,皇上就别拿了民女开涮了,您后宫里的美人儿想来环肥燕瘦,个个都很标致,相比之下,民女就算是歪瓜裂枣了,不可能入得了您的眼。”   “你知道人是要偶尔换个口味的,看过了漂亮的,朕突然觉得你这样的丑女也不错。”朱厚照戏说道。      我猛地回头,怒视了他,问道:“怎么,想打架吗?”   “我们交手过了,你打不过朕的。”他继续微笑。   “嘁。”白了他一眼,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今日有正事要办,怕没空陪皇上消遣了,那边‘遥安街’有几家青楼,皇上去那里快活吧。”   “听你这话,朕还成了一个沉溺美色,醉生梦死的下流胚子了?”他有些好笑。   “不是么?”我白了他一眼,“传闻皇上日驭十女,无肉不欢。”   “哼,那些贱民胆敢如此造谣,来诋毁朕。”朱厚照说着,照旧是屁颠屁颠的跟上了我的步子,赖着不肯离去,不知道是有多闲。      来到街上之后,我挥手拦了一辆马车,刚想着去到黎府上,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要说这皇上被我拿蒙汗药放倒过一次,当时就在临近黎府不远的位置。眼下,若是让朱厚照误会了黎梓焕乃是同伙,那可就麻烦了。毕竟人家可是在皇上跟前当差的,一个不慎丢了乌纱帽是小,丢了小命是大。   突然觉得这臭男人出现的可真不是时候,我就等着去扒黎千朔的衣领一探究竟了,不料倒是有他出来碍事。若是迟一些,那一抹血渍没了,我还折腾个屁。      “姑娘,去哪啊?”车夫催促道。   挥了挥手,我有些不耐地说道:“随便。”   “随便?”朱厚照挑了挑眉,问道:“你不是有正事要办吗?”   “哎呀,没心情了,随便去哪。”我说着,交叉了胳膊,靠在了一侧。   只见朱厚照犹豫了一下,道:“听说小竹山附近有庙会,估计会很热闹,就去那里吧。”   “庙会?”我一听立刻来了兴致,那说明会有很多好吃的,一时间摩挲着手掌,看向了朱厚照,道:“喏,你出门带银子了吧?”   “有。”他说着,将几张银票和几锭金元宝搁在了我的手里,道:“喏,随你怎么花销。”      我接过了那烫手的票子,心里暗骂了一声:花你妹啊,这沉甸甸的金元宝怎么花销啊!   朱厚照见我有些为难,眯起了眼睛轻笑了一声,道:“去就近的钱庄把金子兑换成碎银吧,钱多招贼,朕也不想被小偷盯上。”   “有道理。”我答应着,命车夫去到了钱庄,换了满满一荷包的银子和铜板,剩下的换成了银票掖在了自己的怀里,只觉得心情无比灿烂,一副得了便宜的嘴脸。      “你既然如此爱财,当真不考虑进宫吗,朕可以给你无尽的赏赐。”朱厚照又适时的引诱我。   “不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满口大义。      去到了人头攒动的庙会上之后,朱厚照见我嘴巴一刻也不闲着,买了各种的零嘴往嘴里塞,一副饿死鬼的德行,当即有些好笑的说道:“裴琰一定养不活你的,不然还是来宫里吧,朕的国库毕竟充盈,随便你怎么吃喝,总不怕被你吃穷了。”   我咽下了一口绿豆糕,一边拍打胸脯,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穷得有骨气,安能为五斗米折腰。”      “呵呵,所以朕才喜欢你,还真是与众不同。”朱厚照说着,突然牵过了我的手,道:“人群拥挤,流民乱窜,你还是跟紧了我,小心被挤走了。”   我有些不自在,想着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拽着不放,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一路发着牢骚:“不要拉拉扯扯啊,要是被我家相公的熟人瞧见了,可是要去告我状的。”   “可惜,来不及了——”朱厚照说着,目光投向了远方。      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身白衣似仙,遥遥不可近身的黎千朔正含笑看了过来,在他身侧还围了几名秀色可餐的女子。   这男人往人群里一站,还真是鹤立鸡群,十分的显眼。   在他身边有女人陆陆续续经过,都免不了驻足观望上几眼,更有甚者,直接鬼鬼祟祟排成一队,尾随在这仙姿绰约,英俊无双的男子身后。      嘿,还真是巧啊,竟然在这里遇上了他。   等等,裴琰那厮应该还没醒酒,这会子还在家里昏睡才是,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换上了衣裳,并且约了几位女子一起前来游庙会。   难道,一直以来真的只是我多心了吗?      只听朱厚照轻笑了一声,道:“有意思啊,你这相公身子残缺,一介阉人而已,却没想到很有女人缘啊。瞧瞧,这一呼百应的架势,简直都比上朕了。”   我有些惊疑不定,并未理会朱厚照,却听他继续聒噪:“新婚燕尔不在家里陪娇妻,却跑出来勾三搭四,你这相公很是了得啊。一个太监打扮的这么风骚,不是出来勾人又是什么。”      我错过了那“长舌妇”,径直走到了黎千朔的跟前,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呵,几天前我们还见过。”黎千朔说着,对左右的女人介绍道:“这是本少爷曾经很中意的女人,诸位觉得如何?”   女人们立刻炸开了锅,说道:“开玩笑吗,这女人长得不怎么样嘛,又干瘪又老土。”      我不知道这黎千朔是不是想着寻我开心,眼下也懒得与他斗嘴,靠近了他一步,说道:“少爷,发质不错。”言毕,伸手摸向了他的头发。   他微微一怔,还不待躲开,我已经迅速撩起了他披散在肩上的墨发,看向了他光洁而漂亮的后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假亦是真   噪杂的世界骤然安静下来。熙熙攘攘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叫卖,鼻尖浓郁的香气,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我的视线里只剩下那一抹刺目的红色,在黎千朔那白皙的脖颈上,兀自娇艳着。      “呵。”我终究还是笑了出来,然后转了个身,对朱厚照说道:“我们去那边尝一尝水晶蒸饺吧,就是那个,看起来很透明,一眼便能看清里面是什么馅儿的东西。”   朱厚照并不知道我话里的深意,还当我是想着指桑骂槐来刺激黎千朔来着,附和道:“可你要知道,有些东西光看外表是很好看,可一口咬下去,才知道表里不一,味道难吃的紧。”   “呵,所言甚是,裹着层糯米粉就当自己是元宵,裹着层澄面就当自己是水晶蒸饺,是不是裹上一层发面就当自己是灌汤包了。”我说着,回眸瞪了黎千朔一眼,然后冷笑了一声。      朱厚照觉得这坏人感情的事情十分痛快,一边追上我的步子,一边继续挑拨:“你知道越是阉人就越想着寻求心理平,这些身体上得不到满不足的人起码要在精神上得到满足。女人嘛,对他来说只是炫耀自己能耐的证明而已。而且朕告诉你,这些狗奴才心里十分阴暗,为了宣泄不满,动辄对女人殴打谩骂,百般虐待。”   我侧脸瞪了那啰啰嗦嗦的男人一眼,问道:“所以呢?”   “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朕现在就可以带你脱离苦海。”   “呵,早登极乐吗?”我摇头笑了笑,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本以为又是朱厚照那个动手动脚的臭流氓,却瞧见白影一闪,竟是被黎千朔拖拽着往前走去。      “做什么?”我瞪了他一眼。正想着甩开他的手时,却忽的瞧见刘瑾自不远处走来,身侧簇拥了一群番子,小心的拨开了人群。   朱厚照面色微微一变,急忙转过了身去,嘀咕道:“刘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你怕他不成?”我挣脱了黎千朔的束缚,看向了朱厚照。   “笑话,朕怕他做什么?”朱厚照如此说着,人却一把攥过了我的手腕,边走边道:“总之这老家伙毛病颇多,朕可不想听他唠叨。”      我被他拖拽着走出了几步又被黎千朔一把攥住了手腕,只见那风流大少微微一笑,看向了我,说道:“我有话和你说。”   不待我拒绝,只见朱厚照将我往他跟前拉扯了一把,道:“想着唱一出夫妻情深就免了,你这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狗东西,亏你也配得上小黄鹂。”      黄鹂你妹啊!别没事给人取绰号啊!我怒视了朱厚照,却听黎千朔又道:“公子,黎某与您素不相识,为何要恶语伤人啊?”言毕,手劲猛地加大,将我又往他的方向拉扯了一把。   “喂喂喂,给我适可而止啊,放手!”我吃痛之下,吆喝了一声。      朱厚照回头瞄了一眼刘瑾的方向,终于放弃了拉扯,看了我一眼,道:“朕先行一步,今日受了什么委屈,朕日后一定帮你讨回来。”言毕,又深深地看了黎千朔一眼,然后穿过了拥挤的人群,一路走远了。   我转而看向了还攥着我不放的黎千朔,问道:“怎么,这一次又有什么瞎话要编给我听吗?相公。”   他眼神微微一变,还不待做声,只见刘瑾走上前来,貌似慈祥的问道:“怎么,小两口的出来游庙会吗?”      我心里有些矛盾,一时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走到了刘瑾的身边,说道:“义父竟也有兴致出来逛街吗?”   “嗯,闲来没事到处走走。”刘瑾回答着,有些怀疑地看向了黎千朔,道:“贤婿啊,你眉心是怎么了?受过伤吗?”      黎千朔一怔,伸手抚上了眉心的那一点朱红的印记,道:“公公,您认错了人,小人是黎千朔,不是裴琰。”   “哦?”刘瑾挑眉:“竟有这种奇事吗?若非孪生的兄弟,如何会长得一模一样?”   “许是真的很巧合吧,小人经常被误当成了裴琰。”黎千朔客气的回答着,瞧见一路随行的女子们围了过来,嗔怪道:“黎公子,不是说好一起游庙会的么?怎么遇上了旧时,就不管我等了?”   黎千朔歉意的笑了笑,看了刘瑾一眼,道:“公公,小人还有事,便不奉陪了。”言毕,又看了我一眼,道:“你我改日再叙吧。”   “嗯,好。”我答应着,有些不安地看向了刘瑾,只见他目光深邃,看向黎千朔的眼神并不友善,不知在算计什么。      我急忙缓和了一下这莫名紧张的气氛,看向了刘瑾,问道:“义父,您可是大忙人,今日露面,可有事要办呢?”   “嗯。”他收回了目光,说道:“想着去西厂走一趟,听说这一带有庙会,干脆过来瞧瞧,有几年没凑过热闹了。”   “这里人杂,您还是回轿子里吧。”我说道。   “不必,你就这样陪了我,一起走走吧。”他说着,满脸笑意地看向了我,一副爷俩情深的感觉。   我应了声“是”,便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因为拥挤的街道被一群番子强行拓开了容我们前行,倒是少了那股子逛街的兴致。      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只见刘瑾停在了一个做糖活儿的汉子跟前,说道:“你吹一个齐天大圣的形象出来。”   那吹糖人一个哆嗦,低头道:“小人不过是会点小手艺,哪敢在公公面前献丑。”   “要你吹就吹,哪来的废话。”刘瑾不耐之下,语气里便多了一份胁迫。   吹糖人急忙答应下来,手脚麻利的铲出了糖稀,揉搓了一番之后,拿嘴衔住一端吹了起来。      我狐疑地看向了满脸笑意的刘瑾,心道这老东西童心未眠么,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要糖人,不觉得很煞风景吗?   只见那吹糖人将做好成型的孙猴子老老实实地递到了刘瑾的面前,说道:“公公,请笑纳。”   刘瑾满脸笑意的接了过去,点点头,道:“不错,做的还算传神。”言毕,竟将那孙猴儿又转交给了我,说道:“拿着吧,记得你儿时最喜欢这玩意儿。”   “诶?”我一怔,接过了那糖人,心道这刘瑾还真像是位和蔼可亲的父亲呢。      张嘴咬掉了那孙猴子的脑袋之后,只听刘瑾笑了笑,道:“终究是长大了,你小时候可不舍得吃掉这面人,直到融化了,也不忍心破坏了它原本的样子。”   “是么?”我漫不经心地说着,思绪明显不在这上面。   要说如今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只欠裴琰的一份解释而已,也不知他究竟还隐瞒了我什么事情。      一路随着刘瑾来到了西厂,只见一身黑衣的裴琰正牵了马儿准备离开,瞧见刘瑾来到了,赶紧躬身行礼。   我只觉好笑,这一路溜达下来,倒是给了裴琰换衣裳做造型的准备。一饰三角,他不嫌累吗?      裴琰行礼之后就欲离开,却听刘瑾说道:“把手头上的事情暂且一方,咱家有事安排你去做。”   裴琰迟疑了一下,道:“但凭公公吩咐。”   “你去黎府上,取来黎千朔的项上人头,给你一个时辰,速去速回。”刘瑾说着,迈着闲散的步子进了自己的内院。      我心里一咯噔,不想这刘瑾竟是早就盯上黎千朔了。这等要求,怕也是怀疑到裴琰的头上来了。   要他自己杀了自己吗,这怎么可能做到。      只见裴琰面不改色,微微点头,道:“卑职领命。”言毕,错过了我,直接翻身上马,出了西厂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着双更的,结果今晚被朋友喊出去吃饭了,来不及了,刚码完了一章,对不住了。 ☆、第三十四章 真亦是假   在刘瑾提出要裴琰杀了黎千朔的要求时,我本想着为裴琰开脱的,可不料他居然赶在我发言之前一口答应下来,并且行动迅速的离去了。   我不知道这男人究竟在搞什么鬼,事到如今,他还想着故作神秘,把事情搞得扑朔迷离,显然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妹的,该不会是想着就此逃跑,一去不回了吧?!   想到了这一点,我后背突然僵硬,顺带着想到了一段不怎么光彩的台词:新婚第二天,男人因不堪忍受妻子的折磨和岳父的压迫而愤然离去,至今下落不明。      简直太不幸了,这根本比成为寡妇都要难堪!      为刘瑾揉了揉背,我有些心绪不宁的走到了院子里,然后在一处台阶上坐下身来。   锦年带上他的女徒打我面前经过时,只见那叫做元宝的小姑娘回眸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厌恶一闪而过。   我不知自个儿几时得罪了这个小家伙,冲她干笑了一声,想着示好来着,却见她猛地转过了身去,然后挨至了锦年,说道:“师父,外头有庙会,时间还早,我们先逛一圈吧。”      我失笑。先前见这小姑娘,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这会子倒是禁不住美食的诱惑,有些贪嘴了。   可惜,锦年显然比着我那哪里热闹往那钻的师父要喜静,略一犹豫,甩给了元宝几块碎银子,道:“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要办。”   说着,去马厩牵来了一匹通体全白的马儿,然后骑着出门了。      看着那还杵在原地,既想着跑去凑热闹又苦于没伴的元宝,我笑了笑,问道:“要我陪你走一遭吗?”   “哼,不需要。”她拒绝的干脆,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干脆放弃外出的打算了,在距离我稍远的地方坐定。      我厚颜靠近了她,问道:“你为何见了我像是见了冤家一般呢?我哪里惹你讨厌了?”   她不高兴地往一侧挪了挪身子,说道:“传闻师父是世上最好看的人,有着天赐的美貌,可就是因为你,他的脸被毁了,这辈子都要戴着面具示人。”      因为我吗?   我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可知什么原因?”   “因为师父挥剑刺伤了你啊。听说很多年前,你们曾有过一场生存角逐,整个比武场上,只能活下一个人。说得好听,刘公公压根就没准备让除你之外的人活下来,所谓的角逐,也不过是他抓了一群孩童供你练手罢了。师父他早就知道一身光鲜的你和那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不同,可即便猜到了你的身份却还是对你出手了。大概是觉得即便要死,也要拉上一个权贵家的小孩做垫背吧。”元宝说着,有些鄙夷地看向了我,说道:“只可惜他没有猜到,你居然是刘瑾的干女儿,真是恶心。”      我心里奇怪,说道:“你不也是刘公公的手下吗?对他起码的尊敬还是该有的吧。”   “你别搞错了,我只听命于锦年一个人而已,别人的命令,我是不会执行的。顺便再说一句,锦年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老早就决定长大之后嫁给他了,你别想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了裴琰那个死太监,就别再对我师父心生觊觎了。”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熊孩子,说什么浑话呢!      想了想,我问道:“你知道我失忆了,很多事情记不得了。要说当年锦年确实挥剑劈伤了我,可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元宝白了我一眼,道:“后来你被带去疗伤了,醒来的时候,刘瑾问你为什么关键时刻分神了,你回答说因为被锦年的美貌震撼到了,一时间有些不忍出手了。知道吗,就因为你吊儿郎当的一句戏话,刘瑾就命人毁了锦年的面孔,传闻中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我甚至都没有见过。所以,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我心里一咯噔,虽然知道从前的自己任性妄为,不安套路出牌,可不至于吊儿郎当到这种程度吧,居然因为我一句话连累了锦年变成了一个大花脸了吗?   迟疑了一下,我问道:“那他是怎么保住性命的?”   元宝咬了咬嘴唇,道:“这还多亏你替他求情呢,明明害他毁了容,却还假惺惺的留住了他的性命,真让人觉得恶心。”      我内心有些纠结,只听元宝又道:“师父说你当初确实是无心的,不然也不会在重伤的情况下拼死护住他了。你尊重比赛的结果,你说既然最后是锦年赢了,他就有活下来的权利。而刘瑾也必须要守约,留他在身边,把他培养成最出色的人。说起来,师父可真是个怪人,居然会在那一刻对你心生感激,并宣誓这辈子都会效忠于你。”   我一怔,接着苦笑了一下。也许对锦年而言,我能给他生的权利,就是一件值得被感激的事情了吧。      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面,我伸手拍打了一下,说道:“知足常乐吧,人这辈子总不能一直活在患得患失当中。”   元宝冷笑了一声:“你这人当真没点羞耻心吗,明明害师父永远都活在面具之下,人不人鬼不鬼的,却还想着他对你心怀感激,叩谢你的大恩不成?”   “这倒不至于。”我叹了一口气,道:“那时候,一群衣衫褴褛的少年,举起刀来拼命厮杀,为的不过就是苟活下来,而我刚好满足了他的心愿,他感激我也是应该的。当然,效忠这个词太沉重了,他之所以想着护着我,也许是因为那青葱的岁月里,我们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也说不定。”我说着,吐了一口气。      突然,只见裴琰冷着一张俊脸走了回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袱,隐约有血水渗了出来。   我大惊失色,走上前去,质问道:“你不会真去——”      裴琰绕过了我,拎着那圆鼓鼓的包袱,一路去到了刘瑾落脚的房间,敲了敲门,道:“公公,卑职回来复命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刘瑾懒洋洋的声音。      瞧见裴琰进去了,我赶紧也跟了上去,满脸恐慌的盯上了他手里的包袱,哆嗦着嘴唇,问道:“里面的不会是——”   只见裴琰将一个人头从里面抖了出来,说道:“黎千朔的项上人头在这里了,请公公过目。”   我一个哆嗦,当即走上了前去,顾不得上面的血污,捧起了那人头看了一眼,依次扫过了他精致的鼻梁,漂亮的眉眼,目光落在了那眉心处一点朱红的胎记上,然后惊叫了一声,将人头扔了出去。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怒视了裴琰,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只听刘瑾咳嗽了一声,道:“璃儿,这是命令,他也是奉命办事罢了。”      命令?呵呵。   对了,刘瑾一句话就可以血洗整条街道,何况随手断送一条人命呢。   我们不过都只是他手里的棋子罢了。      抱起黎千朔的脑袋出了房门,瞧见裴琰一路跟了上来,我侧了侧脸,看向了他,问道:“我帮你把戏演足了?”   他面色微微一变。   我伸手在那头颅上试探了一下,然后扯着一角人皮,猛地将那面具揭了下来,看着那完全陌生的面孔,问道:“这替死鬼哪来的?”   “裴府上当年同我一起苟活下来的书童。”裴琰终于不再辩解。   “这么说,我上一次同时瞧见你和黎千朔一起出现了,也是他临时顶替的?”   “嗯,必要时刻他需要帮我脱身的,毕竟我冒充了三人,有时□乏力。”裴琰说着,从我怀里取走了那颗人头,伸手为他合上了眼睛,道:“黎千朔一死,他从今往后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也算是为我裴家尽忠到最后了。”说着,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道:“放心吧,等着我讨还了血债之后,就去你们坟前磕头谢罪。”      我突然很想笑,为了复仇,他莫非是疯了吗,将自己置身险境,不惜杀了唯一的亲随。这样冷血无情的男人,究竟是包藏了一颗怎样癫狂的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不申榜了,不人V了,大家看个热闹吧,会早点完结。 ☆、第三十五章 床战落败   天色渐黑,裴琰带上我七绕八拐的走进了一片茔地。   看着那一座座坟头,我只觉得有些阴测测的。      几片纸钱打在脸上,我腿肚子都哆嗦到抽筋了,赶紧一把抓过了裴琰的衣袖,不争气地说道:“我们干嘛走这条路啊,换条道吧。”   他面色如水,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问道:“怎么,夜路走多了,你也会怕鬼吗?”   老娘怕个屁!我心里虽然害怕,却还嘴硬的说道:“你杀了那么多人都不怕,我怕什么。”   “是啊,大不了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有你陪着,我总不会寂寞。”裴琰说着,突然停下了步子,看向面前的一座土坟和其后密密麻麻的小土包,说道:“我爹娘死后被葬在这里,我甚至都不敢在他们的墓碑上刻字。至于后面那些可怜的家丁们,时间过了这么久,也不可能分清谁是谁了。”      闻言,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块被岁月侵蚀的越发光洁的墓碑上,伸手抚摸了一下,问道:“你之所以把住所选在这附近,也是为了离他们近一些吗?”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一带从前就是我们裴家的土地,只不过后来家里被抄,全部财产拿去充公了,这一带的用地太过荒凉就被人遗忘了。不过好在山明水秀的,我爹我娘葬在这里,也算是清净。”      我应了一声,只见裴琰绕过了几个土包,然后选定了地方,竟是蹲下身去,伸手挖起了身下的泥土。   “做什么?”我问道。   “挖个坑,把书童的头埋了。”他回答着,认真的挖起了身下的土壤,指甲接触到地面时发出一阵沙哑的身影,在黑夜里格外的突兀。      我终究也没有搭手,只呆呆看着那月色下俊美却寂寥的男子。此刻的他似乎也没有那些洁癖了,吃力的挖着那干硬的土地,故意不借助工具,倔强的想着自己动手挖出一个坑来,然后埋葬了那个人头,也播下了更多仇恨的种子。   看着他满手的血污,将那人头埋好了之后,我出声问道:“你的仇人是刘瑾吗?”   他侧了侧脸,瞄了我一眼却没有吱声。      “说到底,你只是想着利用我接近刘瑾吧?”我继续追问。   他依旧是没有做声,低着头退回了那合葬墓前面,跪在了地上,神情恭敬地磕了一个头,这才看向了我,说道:“如果哪一天我死了,能不能拜托你将我葬在这里。”   我皱了一下眉,点头道:“好。”   “有劳。”他说着站起身来,大步走在了前头。      我隔了几步远跟在他的身后,看着那被月华映亮的一身黑衣,和着那上面绽放出的血花,目光落在了那玉雕似的俊颜上。   如此绝色的一张脸,此刻半边隐入了黑暗,半边沉浸在月色里,让人瞧不出真实的情绪。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挨近了住处时,我才猛地开口:“我不允许你伤害刘瑾。”   他脚下的步子一滞,回眸问道:“你想着维护那个老太监?”   “他是我的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的。”我说道。   “义父?哼。”他冷笑了一声,一边将钥匙□了锁孔里,一边说道:“在杭州的时候,有人传言说你是刘瑾的亲生骨肉,那老东西对你百般呵护又百般放纵,除了皇上,他还没有对谁那么用心过呢。虽说是传言,如今看你这般维护他,莫非真是血浓于水,父女情深吗?”   我一怔,道:“你疯了吗,刘瑾早在几岁的时候就净过身了,不可能与女子有染,诞下我来的。”   “宫里的假太监还少吗,随便买通一下关系,混进宦臣里并不难吧。”裴琰说着,冲我轻笑了一声,道:“知道吗,齐皓轩和黎千朔都可以爱上你,唯独我不可以。将身沐浴在阳光里的时候,我也可以扮演成一个多情而温柔的人,可回到黑暗里的时候,我却只能是个绝情寡义的刽子手。如果你当初选择嫁给了黎千朔,也许他会比我更善待你。可你偏偏选择了我。”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直到裴琰进了院子里,我才追了上去,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出卖给刘瑾吗?告诉他,你是裴家的漏网之鱼。”   “你不会的。”他很笃定。   我气冲冲的跟了上去,问道:“你是刘瑾的威胁,凭什么觉得我不会?”   “你不会希望我死的。”裴琰说着,随手褪掉了沾满血污的外衣,然后在一堆柴火前面停住了步子,看来又准备烧水沐浴了。      我跟了上去,蹲在了他的面前,问道:“你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分量?”   “这倒没有,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他是墨渊的威胁,是朱厚照的威胁,是全天下百姓的威胁。这人鱼肉百姓,陷害忠臣,甚至可能包藏着谋反之心。只要他死了,你就可以回到墨渊身边了,你其实很喜欢他吧?”   我表情一滞,道:“你胡说什么!”   他微微一笑,随手劈开了一截短木。      我一把摁住了他的斧头,道:“就算我喜欢他又如何,你该不会以为我会为了一个男人而置刘瑾生死于不顾吧?”   “你从来没在乎过他的生死,我曾经刺杀过刘瑾,你当时可是抱了剑在一边看热闹来着。”裴琰说着,微微一笑,道:“也许传言有误,刘瑾不是你的生父,而是你的仇人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怒视了裴琰,问道:“既然你那么恨刘瑾,所以早在我来京城之前,就曾为了报复他而非礼过我,是吗?”   他没有否认,反倒是笑了笑,道:“我本来想着杀了你的,让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可后来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要痛苦的多。”      我突然有些怒不可遏,挥手打向他的鼻梁时却被他一把攥过了手掌,只听他说道:“可我没想到啊,你失忆之后倒是变得没心没肺。那一晚,我被‘醉香阁’的女人点燃的熏香催出了情|欲,借你的身子发泄了一番,你发现自己不是完璧之身了,非但没有寻死觅活,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该着招摇撞骗,骗吃骗喝一样没少做。”   “怎么,觉得事与愿违,想着加劲折磨我吗?”我怒声问道。   他摇摇头,道:“如今的你,根本让我起不了任何的杀欲,所以,你只要这样就可以了,留在我的身边,离刘瑾远一点。”   “是不是我还得谢谢你开恩?”我咬牙切齿的说着,进屋前狠狠踩了裴琰的脚掌一下子,然后啐了一口。      整晚的辗转反侧,手里的匕首有些躁动不安。   我侧脸看了一眼呼吸平稳的裴琰,心想着干脆杀了他算了,这个男人欺我多次,早该取他性命了。   这么想着,匕首划出了一个弧度逼近了他的胸口,可是落下时却有过一瞬间的迟疑。   而这一瞬间,裴琰猛地睁开了眼,伸手攥住了我的手腕,然后一翻身将我压在了身下,眼神阴郁的说道:“谋杀亲夫吗?”   我挣扎了几下无果,猛地抬头咬住了他的脖子,一瞬间,血腥气弥漫着整个口腔。      他说得对,我并不在乎刘瑾的死活,可我和他之间的账总是要算的。这个占有了我的身子,毁了我一生的男人,即使日后我离开他了又能如何,告诉墨渊说我和他不过是逢场作戏,根本什么都没有过吗?   他一掌劈向了我的后颈,等到我松了口之后,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为夫是夜里没能满足你,所以耐不住性子了吗?”说着,俯过身来,突然吻上了我的嘴角。      我瞪大了眼睛,刚想着张嘴咬上他的嘴唇,却见他猛地侧过了脸去,说道:“思来想去,我们果然还是要个孩子吧,等着你有点为人母的自觉性了,就不会再对为夫探出利爪了。”说着,突然动手来撕扯我的衣裳。   情急之下乱了手脚,我一边想着踢爆他的蛋,一边又被他摁在床上动弹不得。   实在没辙了,突然使出了女人间打架最常用的耍赖招数,一把揪住他丫的头发,死活不肯撒手!      他防不胜防,一把攥过了我的手腕,咬牙道:“松手。”   “不放!”我一边说着,一边加大手劲撕了起来。怎么着吧,老娘就是嫉妒你发质好!   他攥住我的手猛然用力,捏疼了我的骨头,迫使我松开了手之后,怒声道:“别逼我点穴,摆弄一个死人,我也觉得很无趣。”话音刚落,低头看向了身下,而我趁他不备已将匕首贴近了他的裤裆。   “我先前阉割过欧阳绝,有经验了。”抓住了他的命门,我森森一笑,说道。   “小心擦出血花来。”他说着,身形一闪避过了危险,然后扭动了一下我的手腕,迫使我扔掉了匕首之后,扯过了床幔,撕碎了几条碎布将我的双手绑在了床头上,说道:“玩够了吗?是不是这样会更让你兴奋?”      “呜。”我突然感到悲剧了,使劲扭了扭身子,却发现他再一次压了过来,随手扯开了我的衣襟,说道:“给我消停点,别逼我动粗。”   “死太监,阴阳人,王八蛋!”我破口大骂起来。   “看来我真的需要树立一下夫纲了,太监这个词不要总是挂在嘴上。”他说着,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衣裳。      衣物一层一层的剥落,目光从他光洁的肩膀到毫无赘肉的前胸,顺便在他胸前那两点粉红的茱萸上流连了几圈,最后落在了他那已经精神抖擞而且颇具规模的裴小琰上面,这才意识到死期将至,在被他攻城掠池之前,我最后说道:“如果我真的是刘瑾的女儿,我们生下的孩子可是有一半你仇家的血脉。”   闻言,他动作一僵,原本带着□的眸子突然清明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爱恨难消   身下的欲望大概消失了,裴琰翻了个身,躺在了我的身侧。   我刚呼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侥幸逃过了这一次,却听他语气闷闷的说道:“你若不是刘瑾的人,该有多好……”      诶?我一边挣扎着想要松开绑住我手腕的碎步,一边看向了他,问道:“怎么,爱上我了?觉得左右为难了?”   他轻叹了一声,然后侧过了身去,没有理会我。   “好歹给我松开布条啊,喂!”见他没有反应,我一脚踹向了他的屁股,因为动作过大,胸前的领口越发敞开,亵衣底下那不怎么凸起的胸脯也跟着凉快了许多。   这厢倒好,一边想着让裴琰给我松开,一边又害怕他回头时,正巧盯上了我胸前的两点。      使劲侧了侧身子,背对了他之后,我一边伸着脖子,使劲去咬头上的布条,一边又因为难度太高够不着而有点抽筋。   “搭把手啊。”我怒声道。   他依旧没有回身,只淡淡说道:“我不想夜里因为提防你对我突然的袭击而失眠。”   “可这是□!”我怒了。   “比起西厂里的酷刑,这根本就是在轻抚你,别逼我对你出手。”裴琰说着,调整了一下睡姿,不再理我。      我彻底悲剧了,以一个鸡肋的姿势侧着身子,十分纠结的躺在那里,根本睡不下。   都不叫人睡觉了,不是酷刑又是什么!      听着他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我微微放松了一下神经,然后平躺了过来,身上稍微舒服点了,这才慢慢睡了过去。   迷糊中,似乎有人为我扯来被子盖住了衣不蔽体的身子,然后叹了一口气,悄悄为我松开了头上的布条。      梦里正有香喷喷的烤鸭刚刚出炉,这厢呈了上来,那金灿灿油滋滋的表皮看着十分酥脆。我吸了一下口水,看了一眼对面的墨渊,舔着脸问道:“师父,我可以先动筷子吗?”   那无良老道甩了一下花白的胡子,道:“尊师重道懂不懂,为师还没动手呢,你小辈怎可抢着尝鲜。”他说着,将那一整只烤鸭拿在了手里,然后张嘴咬了上去。   “啊,你还我的烤鸭啊!”我鬼嚎了一声,猛地扑了上去,睡梦中,墨渊他躲得及时,我的爪子却是抓伤了裴琰的俊脸。      满足的吃过了烤鸭,我终于是美滋滋地睡了过去,嘴里还嘀咕着:“师父,下次买酱鸭吧,那个也好吃。”      次日,天蒙蒙亮时,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只瞧着裴琰已经不在了,赶紧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敛了一下衣襟,然后跃下了床,想着趁机逃走。   刚踏出房门,突然闻到了一阵了一阵香喷喷的味道,十分撩拨我的味觉。      猛吸了一下口水,我看向了那清早归来的绝世美男,细微的阳光里,裴琰一身淡雅的着装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色,一时间收起了满身的戾气,竟让人有些分不清他是裴琰还是黎千朔或者齐皓轩了。   而他的嘴角此刻正挂了一点笑意,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烤鸭和酱鸭,道:“至于吗,上辈子饿死的不成?”      虽然是一声取笑,我依然觉得他形象高大了许多,上前接过了他手里的烤鸭,然后回身坐在了小板凳上,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问道:“怎么突然想着买烤鸭了?”   他表情微微一僵,又急忙掩饰了过了,说道:“清早出去正巧遇上了芙蓉店的烤鸭和酱鸭新鲜出炉,随手买了两只而已。”   “哼,千万别想着拿美事收买我,我是很有骨气的。”我含糊不清的说着,突然有点噎着了,使劲捶打起胸脯来。      裴琰见了,回屋给我倒了一杯水,看着我喝下去了,说道:“我可以养你一辈子的,随你开心了,怎样都行,所以,我们就这样和平共处,不好吗?”   我抬脸看了他一眼,接着冷笑了一声,道:“我也想做民族英雄,想发挥英雄主义情结,想着帮你杀了刘瑾,想着和我师父远走天涯。可之后呢,我要背负着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罪名过一辈子吗?”   裴琰沉默了一下,道:“是不是我耽误了你和墨渊,如果真是这样,你现在就去找他吧。”   我擦了一把嘴,摇摇头,道:“见到他又能怎样,我做了你裴琰的妻子,又再一次认了刘瑾为父,和他,是不可能了。”      彼此相对无言,许久之后,裴琰说道:“陪我回一趟李家村吧,去看看我娘。”   我一怔,抬头看向了他,问道:“见着了她和萍儿,我该以什么身份自我介绍?”   “自然是我的妻子。”裴琰说着,回屋打点了一下东西,然后牵过了我的手,道:“走吧,这厢回去了,也让萍儿对我死心吧。”   我甩开了他,问道:“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萍儿她等了你这么多年,满心想着嫁给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我是个看不到未来,看不到生死的人,何苦连累了她未来守寡。”裴琰说着,低头一笑,道:“何况,曾经在朱门大院里,我对一个巧笑倩兮鬼灵精怪的女人动过心,唯一的一次,却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我面上一僵,接着干笑了一声,道:“那女人还真是不幸,竟被你这变态给惦记上了。”   他轻笑了一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不过爱情游戏到此结束了,我裴翊不会再弥足深陷了,所以那女人也不必觉得负担。”   我攥了攥拳头,有些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坐上了马车之后,我看了一眼他华美素雅的衣着,挑眉问道:“你就这样打扮?”   “嗯,就这样吧。反正原本只想着瞒过萍儿的,如今她也猜到我的身份了,不必再刻意伪装了。至于我娘,她眼睛反正看不见,无所谓的。”裴琰说道。   我低了低头,问道:“你冒充了齐皓轩我尚能理解,可你是怎么冒充了黎千朔的?你不可能瞒过了他的爹娘才是。”      他随手束起了满头的墨发,露出了那被我睡梦中抓伤的侧脸,道:“黎千朔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我杀了。那位大少从小身子欠佳,府上为了让他锻炼一下身子骨,所以在他七岁那年送他上山拜师学艺。而我半路上将他和那书童一起杀了,然后冒充了他在山上待了十四年,认识了齐皓轩,也有了后来的事情。事实上,我和黎千朔本来就是表亲,有几分相似也是正常,再加上时隔了十四年,我眉心点上一处胎记,想着骗过他们府上的人并不困难。”   我一怔,问道:“既是表亲,你为何还丧心病狂的杀了黎千朔?”话音刚落,我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不会吧?黎梓焕难道是——”   “嗯,他就是我爹当年的至交好友,我走投无路时投靠了他,却不料他与刘瑾狼狈为奸,竟也想着将我连根除去。呵呵,黎夫人是我娘的孪生姐姐,就因为她长得像我娘,我一直没有对她出手,什么兄弟情分,姐妹情深,到最后根本狗屁不是。”   我深深的看向了他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只见他樱花薄唇勾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说道:“黎梓焕之所以身子不佳,正是我给他多年下毒所致,再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生不如死,早晚暴毙在床了。至于黎千芊身子不好,那是因为她娘在怀她的时候,我得了信偷偷下山一次,在她的药膳里动了手脚。黎梓焕想着对我裴家斩草除根,我便要他断子绝孙。”      “真是个极品虐待狂。”我由衷的赞叹。   “哼,过奖。”他睥了我一眼,然后斜靠了马车,想着眯一会眼。      我低低地笑了几声,这可真是个疯狂的人儿。强|奸我也曾是他复仇的一部分,可我不理解,他想着杀了刘瑾,随便一包毒药或者借机刺杀,按理说早该得手了,他却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呢。   又多看了他一眼,我实在无趣了,便随缩了一身子,跟着补个美容觉。      而这一觉睡过去了,眼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猩红的色彩。   我伸出了稚嫩的小手,使劲摇晃着一个没了声息的汉子,一声一声的喊着:“爹,爹,醒醒啊,爹!”   “啊!”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尖叫,我回眸,只见她扔掉了背上的竹筐,疯一般的跑到了那汉子的身边,伸手抚上了他血流不止的脖子,说道:“相公,相公,你别死啊,相公。”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抓过了那竹筐里的镰刀,然后一步一步逼近了那站在门口处惊慌失措的男人,挥舞着砍了过去,满脸暴戾的叫嚣道:“死太监,你敢杀了我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没意外的话会更新的 ☆、第三十七章 新欢旧爱   我猛地惊醒过来,正对上了裴琰那双探究的眸子。   “怎么了?”他问道。   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没事,做了一个梦。”   他点头,继续合上了眼假寐。      我抱住双腿缩在了角落里,梦里的一幕亦真亦假,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生父是被刘瑾给杀了吗?那我生母呢?   话说,我应该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看了正在闭目养神的裴琰一眼,我心想着此事还是别告诉他了,这男人正愁着不能拉我下水呢,要是听了这档子事,必定会想办法挑唆我和刘瑾的关系。   如果真是那老太监杀了我生父,我没道理认贼作父才是啊。      马车颠簸了一路,而我也跟着纠结了一路。等着快要下车的时候,只见裴琰突然伸手抚上了我的长发。   “干嘛?”我后退了一下,以示不满。   他没有吭声,手脚麻利的将我的头发挽了起来,然后插上了一支发簪,道:“既然已为人妇了,就该有点妇人的打扮。”   “哼,死太监。”我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碧玉发簪,窃喜的同时不忘恶心他一句:“你不光会玩针,还会挽头发啊,果然是和阉人待的久了,学来不少的手艺。那,要不要再扮个兰花指给我瞧瞧。”      他脸色一沉,指缝里亮出了几枚银针,道:“我即会用针,便会缝补,要不要把你的嘴唇缝起来呢?”   我赶忙噤了声,白了他一眼,然后撩起了帘子,看着入目郁郁葱葱的庄稼,心情难得平复了不少。      看着三三两两的庄稼汉扛着锄头往村子里走去,我随口感叹了一句:“真好啊,守着一亩三分田过日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喜欢这样的日子么?”裴琰问道。   “没什么不好啊,比起勾心斗角,如履薄冰的活着,像这样自给自足的过日子,不是很好吗?”我说着,轻轻笑了笑。   是啊,早就厌恶了这尘世间的纷纷扰扰,阴谋算计,从此避世不出就好了。      裴琰没有再说话,直到车夫停下了马车,他才率先下去了,然后朝我伸出了手来,道:“来,我扶你一把。”   老娘可没心情陪你演一出夫妻情深!我打开了他的手,然后拎着从城里买来的几样糕点跳下了马车,甩给了车夫几个铜板,然后一路顺着乡间小道往村头走去。      因为昨儿夜里下了一场雨,眼下路上泥泞湿滑,走了没几步倒是蹭得鞋子一块一块的污泥,几次险些滑倒,幸而被裴琰伸手扶住。   “要你管我。”我没好气的说道。   “不识好歹。”他说着,见我深一脚浅一脚走的辛苦,将身子前倾了一下,道:“上来,我背你。”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爬上了他的后背,只听他说道:“腿别乱甩,小心弄脏了我的袍子。”   “不会了。”我说着,催促道:“走快点行不行啊,平日里飞檐走壁不是身形挺利索的吗。”   “少说风凉话了,这里满是淤泥,走快了可是要溅一身的泥。”裴琰不悦的说道。      这个死人妖,当真是有那么洁癖吗!      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只见裴琰背着我走过了那片庄稼地之后,迎面遇上了几个男人,一边同裴琰打着招呼,一边皱眉看向了我,问道:“这位是——”   “哦,我是小黄——”我还没做完自我介绍,只听裴琰道:“我在城里娶的妻子。”   “噢,是城里娶的姑娘啊,难怪白白净净的,你小子真有福气。”几人呵呵笑了笑,然后错过身去,立马换了一副姿态,叽叽喳喳道:   “这小子个没良心的东西,人家萍儿一直住在他家里,那可是大家伙都默认了的齐家媳妇,他怎的在外头娶了别人啊。”   “嘿,现在的年轻人啊,在城里待几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穿衣裳穿贵的,娶媳妇娶漂亮的。”      听着他们叽叽喳喳,我本来有些不悦的,不过突然被人夸了一句,一时间又有些飘,可惜立马被人打击了,只见其中一男人回眸,拿眼神打量了我几眼,道:“也不怎么样嘛,其貌不扬的,充其量就是个清秀。”   “嘿,你奶奶的。”这话本姑娘就不爱听了,我哪里其貌不扬了,回回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呢。      裴琰犹豫了一下,将我放在了地上,说道:“自己走吧。”   “哦。”我答应着,一路来到了裴琰的住处,正瞧见萍儿扶着齐大娘走了出来,温声说道:“当心着脚下,别绊倒了。”   “唉,还是外头舒服啊。”齐大娘说着,在萍儿的搀扶下坐到了板凳上。      裴琰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脆生生喊了一声“娘”,然后开开心心的走了过去。   看着那形象逆转,由大尾巴狼变成了小白羊,瞬间英姿飒爽的大好青年,我吞了口唾沫,何等夸张的演技啊!      齐大婶面上一喜,问道:“是皓轩回来了啊?”   “哎。”裴琰答应着,赶紧走上前去,攥过了齐大婶的手,说道:“娘,还没吃饭吧,我捎了一点肉食回来,一起吃吧。”   “刚刚吃过了,这不出来消化消化食吗,你这一路颠簸,怕是饿了吧,先进屋吃点东西吧,菜还没有凉。”   “不用了娘,我在马车上嘴就没闲着。”齐皓轩说着,半蹲在了齐大娘的身侧,一副恭敬孝顺的模样,就差没为她卧冰求鲤了。      这样的场面看着并没有任何的违和感,裴琰脸上的表情是真实的,并没有刻意造作。他做这一切虽是在偿还齐皓轩的恩情,但是入戏的久了,就忘了自己原先的身份。   一个将身染血,化身厉鬼的男人,一旦回归了温柔,将身沐浴在阳光底下,竟也这般的岁月静好。      只可惜,太可惜……      萍儿脸色难看的盯了裴琰半晌,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我,问道:“小黄,你成亲了吗?怎么,是来探望对门张老?”   “哦,嗯……”我有些紧张,这种抢了人家心上人,随时怕人家问罪的心虚感觉啊。   “莫非是嫁给了黎府上的少爷?”萍儿这么问我,脸色却难看了许多。   “我,我——”正感觉为难,只听裴琰说道:“不是,她是我的妻子。”      萍儿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了几下,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   “自那一次我们在这儿相遇,打后在城里又巧遇了几次,璃儿姑娘率真可爱,性子活泼,深深地打动了我。岳父大人也极是看重我,所以有些武断的为我们办了婚事,这几天酒场太多,未能脱身。”裴琰随口瞎扯着,看向了那面色难看的齐大娘,又放低了一下姿态,说道:“此事绝非是想瞒住娘的,孩儿也知婚姻大事,当与娘商量的,只不过事出突然,我那岳父大人在京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命令,我还真不好忤逆。还希望娘你别怪罪孩儿。”   “混账东西!”齐老太立马怒了,吆喝了一声,然后拼命咳嗽起来。      我和着萍儿急忙为她捶打了一下后背,却见她伸手将我打开了,说道:“不用你帮忙,你爹不是财大气粗本事大着吗,想来你也是位出生名门望族的小姐,老身哪敢劳您大驾。”   我有些讪讪,咬了咬嘴唇站到了一边,不满地盯上了裴琰,心道你丫的作死,干嘛还要拉上我垫背,我是无辜的啊。你娘早认准了萍儿是儿媳妇,哪里会容下我喊她婆婆啊。      “娘,你对我有怨,何必发泄到璃儿身上。”裴琰伸手为齐大娘捋了捋后背,说道。   “你给我滚!”齐大娘又是一声吆喝,然后摸索着攥过了萍儿的手,道:“丫头,老身对不起啊,没想着这畜生如此忘恩负义,竟为了攀龙附凤,而娶了别人,是老身不好啊。”   “婶婶。”萍儿唤了她一声,眼圈瞬间就红了,看向了裴琰,问道:“这么多年了,你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思吗?耽误了我这么久,莫非是存心戏耍我的吗?”      我赶紧又后退了两步,这种越发心虚的感觉啊。   “狐狸精”,“骚皮子”,“小贱|人”,“荡|妇”,我一边心想着萍儿带待会可能骂我的词儿,一边合计着该怎么解释。   会同意和裴琰回老乡探望老太太的我真是猪头啊,这不是寻死又是什么!      只听裴琰说道:“萍儿,这些年我真的很感激你。但是自始至终,我真的只是拿了你当做妹妹的。”   妹妹吗?男人替自己的花心做辩解时最惯用的借口,真是毫无新意。   我哼哧了一声,别过了脸去,只听裴琰又道:“萍儿,大哥也希望你能幸福,找个好人家。”   嘿,说这话就更虚了,我要是萍儿直接给他一嘴巴子。剥夺了人家的幸福又说希望人家幸福,男人的嘴当真连茅坑都不如。      我这厢正愤愤不平,却听萍儿破天荒的问了一句:“我做小还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一不跟榜,一不准备入V人气就不行了啊,亲们不准备留言给我增点码字的动力啊! ☆、第三十八章 所谓冤家   一声哀怨的乞求不仅将我雷得外焦里嫩,就连裴琰都有些淡定不能。   “萍儿,你好好一姑娘,何苦要委屈了自己。”裴琰问道。   “不委屈,能嫁给齐大哥就好。”萍儿笑得凄凄惨惨又戚戚,继而上前了一步,搂过了裴琰的腰身,说道:“其实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我配不上你。论仪表风度和学识,齐大哥在整个大明都是数一数二的,你去到城里,总会有别的女人思慕你的,包括今天这场面,其实也在我的意料之内了。可是,还是觉得好难过啊。”      我有些莫名的尴尬,背过了身去,心想着裴琰这阴阳怪气又满心城府的男人,和萍儿这单纯执拗的女人,某些方面而言,其实还是挺般配的。裴琰在萍儿面前可以收起所有的防备,轻松而自在的过日子。   有一个女人那么痴情而一根筋的爱着自己,他没道理会一点也不动心吧。      这么想着,我却听裴琰说道:“萍儿,我是西厂的人,是一个阉人。”声音虽小,作为习武之人,我却是听得真切。   我回眸看去,只见萍儿面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裴琰,说道:“我听说西厂除了厂公和几个大人,其余番子并非是太——”说到这里,小心看了齐大娘一眼,问道:“你是骗我的吧?”   “不是。”裴琰摇头,“想我在城里无亲无故没有后台,想着混入西厂并不容易,想着一步步高升更是难上加难。为表决心,我只好动用一些手段了。”      我眼角抽搐了几下,这男人为了断了萍儿对自己的念想,还真是敢说啊。   本以为萍儿也该着放手了,却不料那女人竟是铁了心了,看向了裴琰,说道:“那我也不在乎,就算你瘸了瞎了瘫痪了又如何,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说着,抱了裴琰兀自哭了起来,啜泣着:“齐大哥,你就不能接受我吗?”      我张了张嘴,这个女人还真是豁上了,放弃一生的幸福和为人母的资格,甘愿委身给一个太监吗?从此对着满园的黄瓜无语凝噎,坐守活寡!   我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裴琰,只听他说道:“实话说了吧,我的岳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众人皆知的立皇帝,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别说我是个废人,即便我健全又能如何,娶了他的义女,再想着迎娶他人,不是作死又是什么。”      得,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次竟连刘瑾都搬出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既然关系了裴琰的性命之忧,萍儿自然是不能再苦苦相逼了,只是那女人到最后,却还是说了一句:“刘瑾也总有死去的一天,我便一直等下去就是了。”   “萍儿,你何苦——”裴琰自觉无法了,想着再劝说两句。   “不苦,谁叫我喜欢齐大哥呢。”萍儿笑了笑,双臂越发收紧。      我终究是没赚来齐大娘一个好脸,回去的路上,闷闷地缩在马车里,满是嫌恶的盯着裴琰那张毫无表情的面瘫脸,问道:“你准备怎么办?人家姑娘可是要为你守一辈子,你总不会想着一直耽误人家吧?”   “那我就养她一辈子。”裴琰回答。   “人家可不是要你拿了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是要和你谈情说爱啊混蛋!”我怒了。   “怎么,你这是吃醋了?”他合上了眼,轻笑了一声。      “裴琰!”我怒吼了一声,只见他一把攥住了我的肩头,然后俯身过来擒住了我的嘴唇,一个粗鲁而霸道的深吻,害我突然有些气短。   “呜——”我试着将他推开,却见那男人一身的蛮力,根本不给我任何回击的机会。      实在无法,我狠狠咬上了他的嘴唇,他一吃痛终于收回了双手,我赶紧又抬腿准备给他来上一击,却瞧见他猛地避了过去,被血水染红的嘴唇越发妖艳,一双细长的眸子里带着一点薄怒,问道:“聒噪完了吗?那么急着将我推出去吗?”   “巴不得你赶紧滚蛋,随便醉死在那个女人的怀里,离我越远越好。”我说着,擦了一下嘴角,然后又使劲啐了几口。      这时,只听车夫说道:“两位可坐好了,前边有些颠簸。”话音刚落,车辕突然擦上了旁边的山体,整个车子一斜,猛地向旁边倒去。   额的娘来,这哪里是颠簸,这是要翻沟里了!   我只觉天旋地转,脑袋在车子里磕了好几下之后,突然被裴琰伸手抱在了怀里。   只见他拿后背给我做起了肉垫,护住我的同时,自己发出了几声闷哼。      因为马车的突然坠落,连累了马儿和车夫一并卡在了山腰上。   只见那车夫抹了一把脸,然后抚上自己的老腰,说道:“路太窄,马儿又跑得急了,两位可有没有伤着?”   裴琰呼了一口气,刚带上我出了马车,却瞧着那马儿发出一声嘶鸣,突然又连人带车往下滑去。而那车夫一个躲闪不及,直接被撞飞出去了。   “啊——”我一声惊呼,刚想着运功追上去搭把手,却被裴琰一把扯住了,只听他说道:“山坡太陡了,你别去找死。”言毕,抱起我跃到了平地上。      我听着那车夫连同马儿发出一阵呼声,心下有些不忍,道:“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啊,你功夫好,应该可以帮他一把的。”   “放着宽敞的大路不走,非要偷闲走山路,怪不得别人。”裴琰说着,看向前方崎岖的道路,说道:“被扔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还是先想想怎么走出去吧。”说着,身形突然一晃,几欲昏倒。      “喂。”我急忙扶住了他,问道:“你怎么了?”   裴琰伸手摸了一把后脑勺,看着手上的一滩血渍,说道:“刚才不小心磕了一下。”   我急忙伸手抚上了他的后脑,触手是一阵温热,竟是磕得不轻。      “走,顺着山路往前,总会找到村子的。”我话未说完,只见裴琰突然晕了过去,将身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   我当即苦逼了,扶着他靠山坐好了,左右踱了几步,突然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嘀咕道:“真是个绝好的机会,不如杀了他然后溜走吧。”这么想着,我搬起了一块大石头,在裴琰脑门上比划了半天,想象着他皮开肉绽,俊脸开花的一幕实在不忍,于是将石头扔到了一边,又比划着要不要把他推进山底下摔死算了。      或者掐死他?或者扭断他的脖子?再不然——   我抽出了裴琰为我插在发间的玉簪,这玩意一下子刺进他的脖颈,动作快,出血少,场面不会太难看,实乃杀人必备之良器!      心里意淫的爽了,我终究还是将那看着修长,实则死沉死沉的男人架在了身上,连拖带拽地往前走去。   要说他是为了护住我才受的伤,这一码事归一码事,旧账改日再算吧。      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只听裴琰喘了一口粗气,说道:“再不给我止血,就要死了。”   “怎么止啊?”我白了那突然醒来的男人一眼,却见他还没有回答我,眼一闭,又晕过去了。   “你妹啊。”我郁闷了。从他怀里翻出了一瓶止血药膏,给他胡乱涂抹了一下,然后撕碎了他的月白色袍子,拿碎步将他的脑袋包了个严实,虽然看着是难看了点,头顶上的蝴蝶节也稍显俏皮了,不过老娘一向毁人不怠,看着这臭屁男人如今的窘样,倒是没心没肺的笑了。      如此又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只见身后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其上的车夫招了招手,道:“两位去哪,要不要搭个便车?”   “要!”我赶紧回答,然后费力将裴琰拖进了马车里,只见其上正坐了两位器宇不凡的男人,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身着华服,气质超群,一看便不是寻常人。      我对两人道了声“打搅”,然后扶着裴琰在马车里坐好。   只见那两人的目光在裴琰身上扫视了一圈,其中一男人说道:“这不是西厂的百户裴琰吗?”   我抬头,惊讶于裴琰被人识出的同时,更惊讶于方才说话那男人一口尖锐的腔调。   看了一眼他的脖子,不见喉结,再看向他毛发不生的下巴,看不见一丁点的胡茬,不是个太监又是什么。      还不等我回答,只见那男人又挑起了几根手指,做兰花状,说道:“你莫不就是传说中刘公公的义女?”   我一怔,老实点头,说道:“小女正是。”   “哎呦,长得呆头呆脑的,刘公公如何会看上你啊。”那太监说着,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      我皱了皱眉,心想寻常人听说了我是刘瑾的人应该很客气才对,这死太监倒是一副阴阳怪气的腔调,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这时,只见旁边年龄稍大的男人撩起了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说道:“张公公,本官要去的地方到了,今日搭乘你的便车,多谢了。”   “杨大人,您客气了。”张公公媚笑着,看杨大人下了车,然后命车夫继续前行。      我心里嘀咕,张公公,莫非是“八虎”之一的张永吗?传说这太监和刘瑾近来不睦,好几次险些撕破了脸,大打出手。   至于杨大人,看他身份不低,根据年龄稍加揣测,大概是朝中有名的大臣杨一清。      那时,我对时局毫无兴趣,也没有妄加揣测这一臣一宦会是什么关系,心里只想着回了住处,我要赶紧的买两个猪蹄犒劳犒劳自己的胃,这一天下来,可是饿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皇上大智   裴琰因为手脚利索的“杀”了黎千朔,所以某种程度上消除了刘瑾对他的怀疑。   可是,黎梓焕一家就悲剧了。因为失去了独子,黎梓焕恶疾复发,没几日就传出了去世的噩耗。黎夫人因为痛失丈夫和爱子,一病不起,听说天天以泪洗面,好不狼狈。   至于黎千芊,因为从小身子骨欠佳,此番又受了打击,一时间无人照料,身子急剧恶化,眼看着就要不治身亡。      好好一官宦世家,昔日的热闹不再,变得门庭冷落,无人问津。府上的下人散伙的散伙,行窃的行窃,当真是雪上加霜。   而此刻,那肇事的男人正若无其事的躺在藤椅上,一边夹了水晶虾仁的饺子往嘴里送,一边说道:“抽空你也学学厨艺,总是买来吃也不是个事儿。我的俸禄可是赶不上你的挥霍了。”   我吞下了一个牛肉饺子,说道:“你别哭穷了,我昨儿在你箱底里发现了一摞银票——”说着,脸色微变,又赶紧噤了声。      “哼。”裴琰冷笑了一声,说道:“果然是你偷走了几张吗?难怪听人说家道中落的黎府上突然出现了几位郎中,正在给黎夫人和黎小姐诊治,竟是你花钱请的人吗?”   我有些心虚的“嗯”了一声,接着又看向了裴琰,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那黎夫人再不济也是你姨妈,当年是黎梓焕一心要取你性命的,她一介妇人,纵使想帮你也插不上嘴啊。至于那黎千芊,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又有什么罪过,还没有出生就被你下了狠手,这辈子都不能自由的奔跑嬉闹。”      裴琰回眸看了过来,头顶上的蝴蝶结十分招人眼球,可人家自诩风流,硬是绽放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与我说道:“他黎梓焕当年可没顾及连襟间的情分,一心想着害我裴家无后,我这么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言毕,摸了摸头顶上的蝴蝶结,说道:“你也该考虑给我换个包扎方式了吧。”   “这有什么不好,清纯里带着俏皮,俏皮里带着童趣,正好可以掩盖住你那一身的戾气,简直英俊的冒泡。”   “你够了。”他说着,伸手解开了头上的绷带,吩咐道:“给我打盆温水,我稍微清洗一下头发。”   “伤口还没有好利索,沾不得水的。”我随口说道。   “怎么,突然想着关心我了?我受伤了你不是该急着杀了我吗?这期间应该向刘瑾通风报信才是啊。”   “那么想死啊?”我冷笑。   “璃儿,你真的变了。”裴琰突然跑题,直视了我,说道。   “嗯?”我皱眉,接着不悦地说道:“别恶心了,璃儿是你叫的吗,平白惹了我一身的鸡皮。”说着,使劲搓了搓胳膊。   “呵。”他轻笑了一声,“从前的你杀人不问缘由,随心所欲,你麻痹自己,放纵自己,堕落自己。你手段决绝,性子暴虐,喜怒无常,像极了如今的我。那时候,我想你死。可如今,你变得瞻前顾后,悲天悯人,不仅对黎府上的人心生不忍,对我竟也手下留情了。我多想,这才是我们最初的相遇。”   “是吗?”我嘲笑了一声,“好人多的去了,那么多父母官两袖清风,为民操劳,可你还不是将他们逮捕入狱,活活折磨死了吗?裴琰,你打着报仇的旗号做坏事,真是恶心透了。”我说着,迈进了屋子里,稍微拾掇了一下,然后准备出门。      “去哪?”裴琰问道。   “内行厂。”我回答着,去马厩解开了缰绳,牵着裴琰的马儿走至了门口,却不见他上前阻拦我,于是耐不住性子了,回身问道:“你不怕我真去找刘瑾告状?”   “你不会。”他还是那么自信。   “哼,那你做好被捕的准备吧。”我说着,纵身上马,然后一路往内行厂的方向去了。      我自然不是去告状的,而是想着确认一件事情。刘瑾他,可是杀害我生父生母的元凶?      一路行至了内行厂之后,守门的护卫不知我的身份,骂骂咧咧的让我滚蛋,不肯放我进去。   我不便道破和刘瑾的关系,在门口迟疑了半晌,只见朱厚照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问道:“你家男人不是在西厂做事吗,你来内行厂做什么?”   男人二字他咬得格外重,极尽挖苦和讽刺。      “你阴魂不散吗?我走哪都会遇上你。”我白了他一眼,突然瞥见了他身后的大太监张永,前两日还巧遇过,今儿倒是又见面了。   只见张永斥双目圆瞪,怒声道:“大胆狗奴才,居然和皇上这么说话!”   “不碍事,这丫头一向率性而为,朕倒是习以为常了。敢和当朝天子这么对视的,她还是第一个。”朱厚照说着,冲我笑得异常欠扁,只一顿,问道:“你找刘瑾做什么?”   “我——”我迟疑着,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我什么我,在皇上面前给我自称奴才!”张永再一次炸毛。   “皇上特别恩典的,我们两个人好哥们好朋友,做什么还要那些个规矩。”我借机拉近了和朱厚照之间的关系,顺便白了张永一眼。      朱厚照显然很受用,一手搭上了我的肩膀,道:“正是,好朋友之间,那些个狗屁规矩就省了吧。”言毕,顺势将我往他的身边一扯,直接贴了上来。   “再怎么说我俩也男女有别,皇上还是放尊重点。”我一边说着一边挣扎。   朱厚照倒是脸皮厚的紧,非但没有松手,反倒是扯了我的手环过了他的腰身,道:“朕比较喜欢学着民间的人,和好哥们勾肩搭背。”   “喂!”我拿眼神表现了自己的嫌恶。   只见张永凑了上来,低声道:“皇上,这位姑娘其实——”   “嗯?”朱厚照挑了挑眉。   “她是刘公公的义女。”张永说着,又退到了一边。      朱厚照勾起了涂脂玉唇,饶有兴趣地看向了我,说道:“这就奇了,你既然是刘瑾的人,为什么还要在朕的面前说他的不是呢?”   “我,没有。”   “大义灭亲吗,呵,刘瑾一向利益至上,这次倒是养了一只白眼狼。”朱厚照说着,扫视了护卫们一眼,问道:“刘瑾在么?”   “在,皇上请。”几人赶忙换了一副嘴脸,瞧着我和朱厚照进去了,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俨然是把我当成了刘瑾送给朱厚照的女人,用来给他巩固权利用的。   “只不过,这要是放在宫里,也未免太磕碜了点。”只听一男人说道。      我一怒,却听朱厚照笑了笑,道:“无妨,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朕就是好你这口。”   “还真是谢主隆恩。”我干笑了一声,跟着朱厚照去到了一处别院,只见张永上前敲了敲门,道:“皇上驾到,还不过来迎驾。”   刘瑾赶紧上前打开了房门,看了一眼和朱厚照同行的我,赶紧欠了欠身子,道:“奴才参见皇上。怎么,皇上来内行厂,所谓何事呢?”   “没事,朕不过随处溜达溜达,正巧遇上了小黄鹂,看她在门口来回踱步,便着人放她进来了。”朱厚照说着,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看向了刘瑾,问道:“朕听说你忙着呢,掌管内行厂的同时,还得去东厂西厂来回视察,要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着消停点就消停点吧。”      刘瑾的面色微微一变,接着干笑了一声,躬身道:“皇上忧国忧民,操劳万分,做奴才的怎么着也得帮皇上分担一些啊。”   “呵,你觉悟倒是高。”朱厚照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把茶壶,说道:“宜兴产的紫砂壶吗,看这工艺,应该是特别定做的吧,估计价格不菲。”   “这个——”刘瑾迟疑了一下,道:“皇上见过那么多奇珍异宝,这点小玩意值不了几个钱的。”   朱厚照搁置了茶壶,又拿起了一支烟斗,轻笑了一声,说道:“你还故作低调呢,好东西不是很多吗,这烟嘴可是用的上好的田黄石,比着朕的玉玺都要温润凝腻,好着呢。”   刘瑾的面色终于变了变,道:“不过是雕刻师傅落下的零头,随便打磨了一支烟嘴而已,哪里能比得上皇上那一整块的玉石。”   “这倒也是。”朱厚照说着,又道:“不过这烟杆可是黄金打造的,你拿着不嫌太沉了吗?”   “这——”刘瑾迟疑了一下,突然有些窘迫。   “呵呵,早听说你收集的宝贝比朕的都多了,眼下看来,传言不虚呢。”朱厚照笑了笑,道:“就是不知道除了俸禄,这些东西你又从何得来的。”   “奴才——”刘瑾犹豫着,只听朱厚照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朕给你的权限是不是太大了!”   “皇上!”刘瑾赶紧跪了下来。   “朕一直视你为长辈,对你礼貌客气,你倒是四处敛财,欺压百姓!你当朕久居深宫,当真是瞎了吗,即使瞎了,那么多张嘴,就没人在背后说你是非了吗!”朱厚照咬牙切齿的说道。   “奴才该死。”刘瑾倒也不狡辩,只管认罪。和朱厚照多年的主仆情谊,他是料定朱厚照不会治他了。      只可惜了这个帝王,明明生了一颗玲珑心,本该成为一代明君的,却打小就被这些太监给毒害了。对忠良痛下杀手,却对奸佞心存不忍,当真是国之不幸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会更新的,大家可以等…… ☆、第四十章 无从追忆   趁朱厚照喝茶润嗓的空当,刘瑾怒视了张永一眼。大概是长期的不睦,使他认定了是张永在背后挑唆他和皇上之间的关系。   张永并没有躲避刘瑾的目光,而是对上了他的视线,眼神里有不容忽视的坚定。      两个太监互相打压,不过就是为了争宠。可这个张永似乎又有些不同。   要说他虽然看起来娘了些,但是那决绝的姿态和不畏刘瑾的作风,看起来倒是比真汉子更显得爷们。      朱厚照终究也只是训斥了刘瑾几句而已,然后站起身来,甩了一下宽袖,警告道:“好自为之吧,要是你止不住悠悠众口,作为一国之君,朕也保不住你,总是要有所表示的。”   “奴才谢皇上开恩。”刘瑾磕了个头,看着朱厚照走远了,拳头猛然攥紧,发出了一声可怖的声音。      我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问道:“那个张公公怎么回事?莫不是他故意引了皇上过来寻你不是的吗?”   “哼,不是他又是何人,这两年觉得自己得宠了,也想着和我叫板了,真是做死!”刘瑾说着,看了我一眼,道:“告诉裴琰,若是能为咱家取来张永的项上人头,咱家就提拔他当掌刑千户,未来提督西厂也不无可能。自家女婿,别说我这老丈人不给他机会。”   我一怔,点头道:“我知道了。”      刘瑾突然伸出了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说道:“高处不胜寒啊,我坐上这个位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我死,也正因为如此,我一直把你留在杭州,就怕有人会盯上了你,对你不利。”   犹豫了一下,我说道:“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皇上他眼下纵容你,并不代表就会一直厚待你。朝中的大臣们也多半都对你有怨吧,总会想着在背后捅刀子的。”   “哼,我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才走到了今日,哪里会轻易放手权利。跟我斗的人多的去了,最后还不都是落败了,好一点的被罢官,倒霉点的就送了性命。只要我还能喘气,他们就别想着把我扳倒。”   “可是——”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也不会让你有事。裴琰他处心积虑的接触你,我本以为他是想着针对我的,可他迟迟没有表态,甚至没有威胁我,想必只是想着从我这里得到好处吧。哼,如果只是贪图利益好就那就好办了,他想要什么我便给他就是了,只要他好好对你。”刘瑾说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小脸。   那慈祥感觉,让我以为他是真心疼爱我的。      一瞬间的失神之后,我扶他在椅子上坐下,一边给他按摩着肩膀,一边假装无心的问道:“爹,从前我们两个感情不太好吗?”   他身子一僵,点头道:“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一怔,赶紧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给他揉捏着肩膀,说道:“我应该不是个很小气的人吧,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我一直放不下呢?”   “因为,我杀了你——”他话未说完,突然听着锦年在外头敲了敲门,道:“主人,刘大人一家的首级属下带来了。”   刘瑾呼了一口气,道:“进来吧。”   “是。”锦年答应着,拎着一个滴着血水的黑色包袱走了进来,看里面圆鼓鼓的,少说有四个人头。   瞧见我也在场,锦年面色微微一变,将包袱别在了身后,道:“主人,这首级——”   “罢了,不用查看了,拿去烧掉吧。”刘瑾说着,摆了摆手。   “是。”锦年答应着,又拎了包袱走了出去。      我咬了咬嘴唇,为刘瑾按摩的手掌突然有些用力,竟是将那老太监攥疼了。   “嘶——”他倒吸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   “哦,有点走神了。”我回答着,放松了一下手劲,嘴唇却被我咬出了血来。   他刚才想说杀了我的什么人呢?我的爹娘,我的至亲吗?      不多时,锦年折返回来,还不待做声,便听刘瑾说道:“你护送璃儿回住处吧。”   “爹,我——”有些事还没说明白呢,我不急着回去。   刘瑾却是看向了我,说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在我这里留太久,怕又得招致了别人的猜疑。”   “可是——”我还欲找借口逗留。   “回去吧。”刘瑾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了一摞银票递给了我,说道:“这是济南高玉成此番进京,塞给我的‘见面礼’,你拿去用吧。”   我一怔,本想着拒绝的,转念一想,妹的不要白不要,这老东西四处受贿,估计就快富可敌国了,我便帮你挥霍一下。      拿着那摞银票出了房门,只听刘瑾说道:“璃儿,为父很高兴。”   “什么?”我皱眉。   “以前的你见了我都吝啬于打个招呼,如今却肯喊我一声爹,我很知足了。”他笑了笑,声音里有些苍老。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银票,总觉得自己可能漏问了什么。      同锦年各乘一骑,两人并列走在夜□临的街道上,彼此一路无言。   借着两侧熹微的灯火,我低头看了一眼那摞银票的面额,一张是一千两,一共五六张,真是一笔巨额财富。   早就听说各地官员朝觐至京,必须向他行贿,只是没想到他胃口这么大,居然勒索的这么多!      真真是个不要命的混蛋……      夜色有些凉,街上的行人渐少,我二人拐过了几处街角时,只听着前方传来几点敲锣声,伴随着一声叫卖:“卖糖瓜了——”   我停住了步子,纵身下了马儿,同那小贩说道:“给我称三两。”   “好嘞——”小贩答应着,手脚麻利的称好了,然后包起来递给了我。   我刚准备付钱,只见身侧银光一闪,锦年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拂过了我的面孔,然后将几块碎银子扔给了那小贩,说道:“拿着钱,赶紧回家吧,夜里不安生,少出门。”   “哎,我这就给您找钱。”小贩说着,就在钱袋里找寻起来。   “不用了,银子你收着吧。”锦年说着,重又上了马,银色面具下那双绝美的眼睛里带了一点笑意,说道:“走吧。”   “嗯。”我拿着糖瓜坐上了马背,走出了几步之后,不免侧目看向了那虚无而飘渺的男人,许久之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两个从前的关系很好吗?是恋人吗?”   “算是吧。”他回答着,红唇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说道:“不过你对我一向若即若离,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许是想着保护我也说不定,毕竟刘公公不喜欢我和你走得太近。”   “为什么?”   “因为我曾经伤过你啊。除却这个不说,我来自南疆,又生有一头白发,容貌也过于阴柔了,很多人都视我为妖异,觉得我是不祥的。所以,刘公公不允许我这种异类离你太近的,怕我会对你不利。”锦年说着,伸手抚上了自己的白发,问道:“知道我们两个性格完全不同,为什么会彼此吸引吗?”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   “呵。”他轻笑了一声,“我不停地杀人是为了能活下去,为了能混口饭吃,而你杀人却是一心求死,为了某一天会遇到敌手,死在他的手里。那时候的我真的很讨厌你,于是,我一方面不想让你如意,一方面又想着争功,所以抢在你前头把本该你去杀的人全部杀了。”   “那我一定恨透你了。”   “嗯,所以你几次对我大打出手,不过很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来着。于是,漫长的岁月里我们都找到了乐子,你在拼命赶超我,拼命暗算我,而我在拼命躲避你,拼命落下你。时间久了,竟就生出了感情。”锦年说着,脸上漾着追忆的神采。   “那还真是一段畸恋啊。”我苦笑了一下,说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在邻近我的住处时,我终是停住了步子,看向了那面具下可能面目全非的男人,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脸吗?”   他略一迟疑,道:“可以。”言毕,摘掉了他的银色面具。   一阵风过,掀起了他额前的刘海,露出了那深刻而狰狞的一道伤疤,从左边额头斜着经过右边眼角,虽然没有伤到眼睛,但是这丑陋的伤疤却已经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简直不忍直视。      心,莫名一痛。   也许是因为那逝去的记忆里,我们也曾真心相爱过。   可之后,竟就忘了。遇上了墨渊,遇上了裴琰,遇上了朱厚照,也知道这三个男人嘴上虽然都很贱,但是对我的感情却是真的。   只是,身处在这一场命局里,却不知道谁真正信得过。 作者有话要说:  往后开始发展感情戏了,女主和裴琰的,我知道你们很期待的。 ☆、第四十一章 千丝万缕   拾步进入院子时,只见裴琰正坐在台阶上,手里拿了一壶酒水,闷闷地喝着,清雅冷凛的面孔上带着一丝的惆怅,瞧着我回来了,淡淡地说道:“回家了。”      家吗?   这还真是一个温暖的称呼,温暖的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一方小院,一片花海,一个喝着小酒等待爱妻归来的男人。   如果只是这样,该是多好。      微微一笑,我回答道:“嗯,回来了。”   “吃过晚饭了吗?”他随口问着,搁置了酒壶,抬脸看向了我的方向。   “还没。”我回答着,肚子应情应景的咕噜作响,当真是有些不争气。   他哑然失笑,站起了身来,说道:“刘瑾居然也不留你吃个饭吗,还真是薄情。”说着,转身进了屋子,去到了灶房里。      我迟疑了一下,跟着走进了灶房里,只见裴琰正手脚麻利的洗过了蔬菜,然后耍起了他超凡的刀法,远远看去,总给人一种这男人不做厨子,跑去当番子实在可惜了的想法。   只不过,那优美的身形和着那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似乎又过分出尘了些,不适合沾惹太多的人间烟火。      这一刻的他不是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裴琰,而是气质脱俗容颜出众的黎千朔,亦或是淳朴亲和的齐皓轩。   哪怕只限于这一刻的温暖,我依然有些触动,于是轻剪了一下蜡烛,端着烛台走至了他的身旁,随口问道:“你何时学会的厨艺?”   “在山上习武的时候。几个师兄原本轮流着做饭,后来瞧见我这个小师弟好欺负,便把这活儿一股脑的塞给我了,倒是让我除却剑法,又多掌握了一门手艺。”裴琰说着,轻笑了一声。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裴琰竟也会被欺负?谁那么不要命啊?”   “呵,如果不是甘愿的,谁能欺负得了我呢。讨好了他们,也能多用心教我一些剑法,我当初是这么想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切好了土豆丝和红肉,刚准备切葱花,却又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对葱花过敏吧?”   我一怔,不想他竟是注意到了,笑了笑,说道:“嗯,吃了会反胃,如果只是调味的话,倒也无妨。”   他应了一声,准备好食材之后,起了火,然后翻炒起来。      我在一旁默默看着,听他问道:“你不是一直对灶房敬而远之吗,今日怎么愿意待在这里了?”   “学着点,日后你不在了,我也不至于饿死。”我随口回答。   “怎么,你这是盼着我死吗?”裴琰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却多了一点不悦。   “不会啊,有你养着我,我只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样的日子我求之不得呢,自然是希望你长命百岁,能死在我身后最好。”我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包糖瓜,捏了一个放在了嘴里,只觉得有些粘牙,嘶啦着舌头,说道:“见着了馋,吃着又不爽。”   “给我一颗。”他说道。   “啥?”我愣了一下。   “给我一颗尝尝。”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不是最讨厌甜食了吗?这个很腻的。”   “没关系。”他说着,转头看向了我手里的零嘴。      “嘁——”我白了他一眼,捏了一颗糖瓜放在了他的嘴里,却无意中触到了他微凉的嘴唇,赶紧收回了手,说道:“要是觉得难吃,不准吐到锅里。”   他眉头果然一皱,道:“好甜,甜到恶心。”说和,一脸的反胃。   “喂!”瞧着他脸色骤变,我赶紧把手伸了过去,说道:“你可别乱吐啊。”   只见他喉结动了动,竟想着囫囵吞下去,可惜那糖瓜直接黏在了嗓子上,惹得他脸红脖子粗。      “你是白痴吗?”我有些哭笑不得。   “拿水来。”他说道。   我赶紧从水壶里倒了一杯凉白开给他,见他实在难以下咽,于是拿臂肘朝着他的后背狠狠地来了一下,问道:“怎么样,能不能咳出来?”   他毫无防备下中了招,险些吐血,咽下了那糖瓜之后,回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存心的,想着报私仇吗?”   “怎么会。”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这一番折腾,锅里的土豆丝险些糊了。裴琰赶紧盛了出来,然后搁在了桌子上,又给了我两个火烧,说道:“还不太凉,就着吃吧。”   “嗯。”我接了过来,只见裴琰清洗了一下锅碗瓢盆,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油渍,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道:“吃过了饭,给我把褪下来的衣裳洗洗。”   “凭什么。”我有些不满。   “你总不会想着洗衣做饭我全包吧。”裴琰有些不爽了。   “大老爷们的还斤斤计较。”我嘀咕着,瞧见裴琰在大锅里注了水,看样子又准备烧水沐浴,于是睥了他一眼,问道:“这天也冷了,你至于一天洗一回澡吗?”   “对那些囚犯用刑的时候,身上难免沾到血腥气,洗一洗,心里也能踏实些。”他说道。   “这就叫亏心事做多了。”我说着,夹了一片肉放在嘴里,随口道:“对了,义父给了你一个任务。”   “嗯?”他微皱了一下眉头。   “他要你杀了张永。”我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杀了那太监,他日后保你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未来提督西厂也不无可能。”   “是吗?听起来是个好机会呢。”裴琰笑了笑。   “当然,以这个为契机,你可以得到刘瑾对你的信任和厚爱,日后想着接触他,打击他,报复他,都有机会下手。”   “呵,你在给我下套吗?”   “不是,我只是个传话的,顺便给你提个醒而已。说起来,你和张永认识吧?”我假装无心,时则有意,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犹豫了一下,道:“认识,我当时就是走了他的后门,才混进西厂的。他和刘瑾素来不睦,听闻了我的遭遇之后,二话不说就将我安□了西厂,原本也不指望我能成大事,不过听说了我和你的事情之后,倒是对我起了兴趣,近来也曾联络过。”   “呵,那问题就来了。看起来杀了张永,对你来说弊大于利啊。要说张永和杨一清搞不好勾结到一块了,他们两个要是想着联手扳倒刘瑾也不无可能。左右都是利益,你准备怎么选择呢?”我饶有兴趣地看向了裴琰,问道。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不管我做出什么选择,对刘瑾来说都是威胁吧,你又在期待什么?”裴琰问道。   “坐等你手段用尽,报仇雪恨啊。”我说着,搁置了筷子,“我不会妨碍你报仇的,有多少本事,你就全部使出来吧。”   他一脸的不解,说道:“你出门一趟,回来之后就转性了吗?”   “大概吧。”我说着,胡乱抹了一把嘴,然后出了灶房。      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数次无法入睡,时不时的叹一口气。   我已经习惯了和裴琰同床共枕,这么久以来他对我还算礼貌客气,既然没有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我也就不那么抵触和他抢床位了。   这一夜,却是有些失眠了。      我不知道夜里跟裴琰说那些话是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着利用他帮我杀了刘瑾报仇。总之有那么一瞬间,罪恶感涌上了心头。   裴琰如今对我也算是坦诚相待了,我却又骗过了他,拿他当作了复仇工具。而且,我口口声声喊着刘瑾为义父,他对我也算是关怀备至,我这一转身,就想着背后给他捅刀子,是不是也太绝情了点。      话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有心事?”裴琰突然出声问道。   “哦,嗯。”我答应着,翻了个身,背对了他,不想被他过分追问。   他却是突然贴了上来,伸手将我揽进了怀里,说道:“其实我今天面上故作镇定,人却是有点害怕,怕你真的会带上刘瑾的人马过来缉拿我。所以你知道吗,看到你孤身回来的时候,我是有多高兴。”   我挣扎了一下,却没有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一时间有些心力交瘁,于是没有再动作,只沉声问道:“那为什么还要放我离开?”   “不知道,想着求证一些事情吧,比如,你是不是在乎我的,哪怕只有一点。”他说着,将脸埋在了我的脖颈里。      我的处心积虑竟被他误会成是在乎了吗?   恍然想起了离开黎府那一日,那被鸡汤晕染的画纸上,那精心描绘的女人虽然模糊了容貌,但是那用心勾勒的每一笔却是饱含爱意的。   到底是在多久之前,他裴琰就对我生出了感情。   这么想着,我竟是问出了口:“裴琰,你几时喜欢上我的?”   “不知道,估计是在你来到黎府上的时候吧。可让我放下所有的芥蒂,拿真心去接受你,太难了。一想到你是刘瑾的女儿,我就不能坦然去面对自己的内心了。”他说道。   “那我若不是他的女儿呢?”我随口问道。   “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我裴琰有洁癖,这辈子碰过了你就不会再碰别的女人了。你想走,我不会留。可你若是愿意留下,我会拿余下的生命来偿还欠下你的一切。”   “呵呵,真是恶心的说辞。”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我也更看好师父,不过这书叫做西厂相公,所以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话说,师父下一章就现身了。   话说,我被人打击了,还是我关系很好的人。他说我小说不好看,没一点吸引人的地方,所以不会玩虚的,跑来支持我。   唉,被人直言伤着了,给我呛得厉害。   PS:这段时间持续高温,大家注意防暑,注意饮食。 ☆、第四十二章 最终抉择   半夜的时候,我听到了裴琰窸窸窣窣起床的声音,于是眯起了眼睛,看着他小心下了床,然后披上外衣,提剑走出了房间。   很快,外面传来了马儿走路的“哒哒”声,然后听着裴琰小声喊了句:“驾——”      我坐起了身来,眼神微微变了变,心想着裴琰难不成还是决定前去刺杀张永了吗。这样一来,他想着扳倒刘瑾就只能靠自己的了。   这可不算是个明智的选择。      辗转反侧了半晌,心里微微有些不安,要说那张永既然敢和刘瑾硬碰硬,想必势力不小,手里的保镖应该也不在少数。他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去了,搞不好人没杀了,却是害得自己被活剐了。   披上一件大衣出了房门,我呆坐在了台阶上。要说眼下月色正好,天气却太凉了,于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忽然,只听着不远处传来了笛声,凄凄切切又娓娓动听。   听那方向,像是来自不远处的河边。也不知大半夜的,是谁闹失恋了,竟跑来这里故作忧伤,惹得别人不得清静,当真是没公德心!      反正也睡不下,干脆散散心好了。这么想着,我披着大衣出了房门,循着声音一路去到了河边,来到了那吹笛子的男人身后。   他背对了我,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袍子,一头柔顺的青丝披散在肩上,修长的手指灵活的舞动着,奏出一支悠扬而哀伤的曲子。   面前粼粼的河水里倒映着他俊美而佻达的面孔,可不多时,却又模糊地看不清他的面貌了。      擦了一把眼角的温热,我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流泪了。   “师父。”我轻声唤了他一句。   他的笛声中断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吹奏起来。      是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那一日说的话太重,伤害他的感情了吗?   艰难的俯下身来,我伸手搂过了墨渊的脖子,将自己湿润的面庞抵在了他的背上。   忍住了自己的眼泪,我带了哭腔的说道:“别给我装深沉,扮清高了,一点都不符合你猥琐的气质!你别处不挑专门来我这里鬼哭狼嚎,不就是想着引我见面吗?”   感受到他后背微微一僵,却不见他停止演奏,于是我站直了身子,说道:“装蒜是吗?改走文质彬彬的小生路线了吗?你这个老男人!”      本以为戳到了墨渊的痛处,他会沉不住气而暴跳起来的,毕竟这骚包男最是忌讳自己的年龄问题,对外一直舔着老脸谎称自己十八,脸皮之厚,让人十分汗颜。   而此刻,这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却无动于衷,只管吹着自己的笛子,对身外之事恍若未闻。      软的不行,那我就——   抬起自己的大脚板,我一脚踹向了他的后背。丫的不是身手很好吗,我倒是看你会不会来一个轻功水上漂!      刹那间,只见墨渊身形一闪,动作十分优雅而洒脱,而我却因为临时刹不住步子了,眼睁睁的往河里栽去。   亲娘来,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我错了,师父快来救我啊!      只见墨渊避过去之后,一个优雅的回身扯住了我的手腕,就势一拖,直接将我扯进了怀里。   闻着他身上让人心安的香草气,我伸手抱紧了他的腰身,问道:“师父,你这些时日去了哪里?”   “我哪也没去,就在附近看着你呢。”他说着,双手犹豫了半晌,终是将我揽在了怀里。   而我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问道:“你果然是在监视我吗?怕我教而不改,再一次投靠了刘瑾,助纣为虐吗?是做好了随时铲除我的准备了吗?”我说到后来便有些激动,想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他微微一怔,双臂越发收紧,将我钳制在怀里,说道:“当时在气头上,你先说出了那样绝情寡义的话来,我才一时觉得抹不开面子,所以放出了狠话。徒儿,为师也很后悔的。事后想想,你也是为了放我逃命才说出这些话的,根本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所以,别与师父怄气了,好吗?”   “不好。”我说着,有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很狼狈。   “那,你来两拳出出气怎么样?不过别打伤了我这张俊脸和我身下的某物件,要知道这脸是拿来吃饭的,下身是拿来传宗接代的。”他眯起了眼睛,老不正经的说道。   “我呸!”我啐了一口,气却是消了。而就在这时,额头上突然一凉,竟是墨渊低头亲了上来。      心里有些异样,刚想着推开他却瞧见他越发动情了,竟是将那嘴唇放低了几分,准备吻上我的嘴唇。   一侧脸,避过了他的亲吻之后,我吱吱呜呜的说道:“大,大,大晚上的,被人瞧见了,不好。”   他眼神有流光一闪而过,面上突然就添了几分寂寞,低声问道:“你爱裴琰吗?”   “怎么可能!”我立刻否认,“那厮就是长得人模狗样,其实满肚子坏水,一不杀人就手痒,一不虐人就浑身不爽,鬼才会喜欢他呢。”   “真是这样吗?”墨渊看向了我躲闪的目光,脸上的笑意有些牵强。   “不,不然怎样。”我说着,突然发现嘴角有些不利索,而墨渊那探究的目光像是逼得我无所遁形一样,一时间特别想躲。      夜色寂寥,树影婆娑。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突然显得暧昧而尴尬。原本在他怀里撒娇耍泼再正常不过,只管拿了他当自己相依为命的亲人,可这一刻,却清楚意识到他是个成年男人,对我抱有的感情也不只是师徒那么简单。   脸上有些发热,不知该如何开口打破眼下的平静时,只听墨渊说道:“我们走吧,就现在。你说喜欢临河而居的地方,我已经选好址了,等着房子盖起来了,你喜欢怎么打理都成,种花养草,遛鸟斗鱼,随你开心。从此,我们两个远离世俗,过那渔歌唱晚,随心所欲的日子。”      我心里微微有些动摇,是啊,这样的日子才是我一直以来都憧憬着的。和自己的喜欢的人看那日升月落,潮起潮涨,平和,安静,怡然,自得。   我早已厌倦了这勾心斗角步步维艰的日子了。   如果现在走的话,不会有人拦着我。      抬脸看向了墨渊,我迟疑着,竟没有立即答应。   “走吧,和我一起。”他低头看向了我,脸上带着希冀,“我不会再让你颠簸,从此,你想要的生活,我都会给你,只要和我在一起。”   “师父。”任何女人面对这么一张英俊的面庞都会失神的,特别是这个昔日里吊儿郎当的男人突然变得满脸的温柔,满目的情深,我似乎受到了他的蛊惑,伸手抚上了他的面孔。这个曾让我动过心的男人,如今就在我的面前。我是该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陪他远走高飞不是么?   可是,心里总觉得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是向刘瑾报仇,还是——      我突然不敢去直面内心的不安,因为另一个男人带给我的不安。      “徒儿。”墨渊唤了我一声,等着我给他一个答案。   “师父,我——”我正迟疑着,突然听着不远处传来一声阴沉的质问:“你想着对我的女人做什么?”   “裴琰?”看向那林子里缓缓走来的黑影,我惊疑不定的问道。   “你不准跟他走。”裴琰自顾自的说着,走至了我的面前,眼神并没有看向墨渊,而是直直的看向了我。眼里有执拗,有威胁,也有一点担忧和不舍。      墨渊抱紧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眯起眸子看向了裴琰,说道:“我若要带她走,你留不住的。”   “你不可以走!”裴琰依然是看向了我,出声说道。   “你今晚还说过,我若想走,你绝不留。怎么,变卦了?”我对这男人的霸道感到了十分的不悦。   不料,他倒是很坦然的回答:“是,我变卦了。我用这两个时辰想明白了,我爱你,我要你,即使你觉得我卑鄙无耻又恶心至极,也休想离开我。虽然我给不了平静的生活,起码可以在未来的腥风血雨里,拿生命去保护你。”   “可我有可能成为寡妇,不是么?”我笑了笑,从墨渊的怀里挣脱出来,走至了裴琰的面前,说道:“我不希望我的男人去卖命送死,我要的是一生一世。”      裴琰面色微微一黯,继而又眼神灼灼的看向了我,说道:“别劝我放弃复仇,一路走到今天,我不可能回头了。可若你不希望我死,我就一定会拼尽全力的活下去。”说着,身子突然向我倒了过来。   我一个趔趄,赶紧伸手扶住了他,手心里感觉到一片腥黏和温热,这才发现他身上竟有多处伤口,也不知是今晚刺杀张永失败了,还是怎样。      “徒儿。”墨渊唤了我一声。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师父,你也看到了,我眼下走不开的。”   “那,我过几日——”   “不必。”我摇摇头,“我如今是裴琰的妻子,不仅仅是名义上的。我们早在很久之前就行过周公礼了,我的身子早就是他的了,配不上你的。所以,我不会跟你走的。”   “我不在乎。”墨渊攥紧了拳头。   “可我在乎。何况我与裴琰朝夕相处了这么久,难保我是不是对他生出了感情,我需要时间来理顺一下,如今,我更偏向于谁。师父,我喜欢你,依赖你,每天每夜都在想你,可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爱。”我说着,扶起昏迷的裴琰往住处走去。走远了,回身看向了那临河而立的偏偏男子,说道:“师父,对不起。这条路是我选的,即使前方布满了荆棘,我也会走下去的。”      此刻,只听裴琰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要是真有荆棘,我便背着你前行,即使搞得自己掌心鲜血淋漓,也不会让你受伤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男色诱人   半夜请来郎中为裴琰上了药,止了血,来回折腾完,已是次日的黎明。   在院子里熬好了药,我端着走进了屋子里,只见裴琰正睡得昏沉,因为失血过多,面色看起来十分苍白,连累着那如樱似的薄唇也没有一点血色。   将药碗搁在了一旁,我拿毛巾沾了水给他擦了擦胸前的一片血污,想着抽回手时,却被他一把攥住,只是因为体力不支,所以并未用上多大的力气。      “幸好,你没走。”他轻启了一下嘴唇,然后挤出了一丝苍白的微笑。   “等你痊愈了我再走。”我没好气的说着,避过了他探究的目光,然后指了指床头上的药碗,说道:“起来把药喝了。”   他挣扎了一下,然后苦笑:“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能坐起身来吗?”   “我扶你。”我说着,伸手去扶他的时候却又触及了他的伤口,他虽然没有痛呼出声,但是倒吸气的声音和着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害得我不敢再碰他了,只得说道:“你还是躺着吧,我一勺一勺的舀了喂你。”   “嗯。”他笑了笑,一脸的乖巧像,这种装纯扮可爱的表情是要闹哪样?      我咳嗽了一声,然后舀了一勺子药汁递到他的嘴边,说道:“张嘴,来,啊——”   话说,我这疑似哄孩子的台词又是在闹哪样!      只见他轻笑了一声,问道:“不帮我吹凉一下吗?”   “你不是有洁癖吗?还是不要了,免得我唾沫落进去了。”我说着,催促道:“张嘴,应该不烫了。”   “做都做了,我会在乎你一两个唾沫星子吗。”裴琰说的一脸的理所当然。      而我的脸却瞬间发热发烫,估计变成了酱猪肝,怒吼了一声,道:“注意你的言行,小心我削你啊!”   他一脸的愉快,看向了我手里的勺子,道:“吹一吹,然后喂我。”   “哼!”我拿鼻子宣泄了一下不满,然后吹凉了药汁,一口一口喂他喝下了。      要说裴琰虽然满脑子都是扮硬汉,但是此刻俨然有些强装不下去了,吞咽着那苦涩的药汁,眉头慢慢拧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喝下了满满一大碗的药汁,我眯着眼睛问道:“要我喂你吃块糖吗?”   “不用!”他男性的自尊有些受挫,刚想着翻个身,却再一次扯动了伤口,顿时痛得厉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我一把摁住了他,说道:“别乱动,你身上有两道伤口很深,一时半会的不好愈合,小心着点。”   他听了便不再动弹了,直直地看向了我,说道:“我把这理解成关心,在意,难分难离。”   我白了他一眼,道:“我把你理解成天真,自恋,厚颜无耻。”   他失笑,只管闭上了眼睛,说道:“你让我空腹喝了药,对肠胃怕是不利,最好给我弄点食物吃。”   “嘿!”来娘有些不情愿了,感情你受了伤,还得连累了我给你做牛做马啊。      在灶房里生了火,好不容易照葫芦画瓢的煮了一锅粥,还格外放进了大枣,红糖,银耳,肉沫,生姜,葱花等等,真可谓是一锅大杂烩,一看就是既营养又大补。   搞定之后,我端了满满一大盆送到了裴琰的房间,然后乘了一碗,再一次喂他一口一口喝了下去,却见他表情十分诡异,比着喝药更为艰难。   “怎么了?”我问道。   “没什么。”他回答着,把整碗粥都喝完了,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难得我煮了这么多,要不,再来一碗?”我有些小小的希冀。第一次吗,给点鼓励啊。   只见他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问道:“你确定不是来报复我的吗?”   “嗯?”我表示不解。   “算了,没事,我喝好了,你把粥收拾下去吧。”裴琰说道。   “光伺候你了,我还饿着肚子呢。”我嘀咕了一声,然后在桌子前坐了下来,随便舀了一大碗,捧着猛地喝了一口,然后又喷了出来。   天啊,这又甜又麻又苦又辣的玩意儿,真的是我做出来的。      将目光投向了裴琰,只见他摊了摊手,说道:“我已经尽力了。”   “既然难吃,干嘛还要勉强自己。”我有点淡淡地受挫。   “毕竟是你亲手煮的,再怎么说,也要适当的吃一点吧。味道虽然不佳,不过挺创新的。”他满是笑意的说道。      我可不认为这是夸奖!   有些不悦地瞪了那病美男一眼,我将粥收拾了下去,然后翻出了我偷偷藏起来的腊肠,躲在灶房里吃的津津有味。      觉得我作为人妻不诚实了?嘿,他裴琰都偷偷地藏了私房钱压在箱底,凭什么就不准我藏点吃的。   公开透明吗?等着下辈子吧。      吃过了腊肠,我抹了抹嘴回了房间,只见裴琰正皱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于是走上了前去,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胸口。”他说道。   我赶紧低下了身子,扯开他的衣襟查看了一眼,却措不及防的被他揽过了脖子,然后将我的嘴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呜呜——”我试着挣扎起来,却又担心会触及他的伤口,于是一把摁住了他的脑袋,想着离开时却发现他竟是一把揽过了我的身子,顾不上胸前的疼痛,将我贴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深深地加重了这个吻,根本不给我挣扎的机会。      被他吻得有些晕头转向,一时间竟是上不来气,好不容易从他身上跳开了,我赶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发什么神经啊?”   “色|诱。”他回答得言简意赅。   “这还真是……”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且看着裴琰胸前那白花花的一片,的确是有些脸热。      “感觉怎么样?”他轻笑着问道,一如我曾经在黎府上偷窥他洗澡那一次。   “不,不怎么样。”我有些结巴。   “口是心非了吧。”他心情似乎大好,伸手敛了一下衣襟,遮住了那无限的春|色。   “你倒底在搞什么名堂啊?”我有些怒了。   “让你爱上我啊。”他回答的干脆,“人总是抵挡不住美色的诱惑,我自认为皮囊还不错,在全北京都是数一数二的,可以多加利用。”      他说的很认真,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还不等我出言打击,只听他又说道:“即便是身体上先适应了我的存在也没关系,等着我病愈了,我们就尽早地行鱼水之欢,由性转变成爱也不是不可能。”   “呵呵,呵呵。”我干笑了两声,脸皮又哆嗦了几下,这是哪里听来的歪理啊,未免太悔我的爱情观了。   “或者,我们要个孩子吧,你日后总不会忍心抛夫弃子,跟着别人跑了吧?”裴琰继续打着坏主意。   “喂,你够了!”我想要打住。“孩子他外公很可能就是刘瑾,怎么,你不在意了?”   “哼,反正再怎么样他也得跟着我姓裴,总不至于姓刘,我怕什么。”裴琰倒是看开了。      话说,我可没打算要和这变态过那真正的夫妻生活,他在那里自说自话算怎么回事呢?该不会是想着大病痊愈了就对我用强吧?果然还是觉得他忍辱负重,假装太监的时候更可爱一些。   “说起来,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岔开了这越发不正经的话题,我随口问道。   “被张公公的手下伤得啊。”他回答。   “别骗我了,你裴琰的身手也算是一顶一的了,就算是打不过,逃跑总不算困难吧。你跑去刺杀张永不过是演戏罢了,既遵从了刘瑾的安排,又保住了张永的性命,所谓的受伤也是你故意的,以此来证明你尽力了,他刘瑾也就不会为难你了。你收获了刘瑾的信任,又博得了张永的好感,不错嘛。”   “呵,很险啊,张公公虽然知道我的用意,但是他那一群属下却并不知情,个个对我剑拔弩张,可是拼上了全力。要不是我把握得好,怕就回不来了。”      我沉默了一下,没有吭声。   “一定觉得我是祸害了吧?留我一命,却时刻威胁着刘瑾。”裴琰苦笑了一下,说道。   “不是说只要我不希望你死,你就一定会拼尽全力的活下去吗?所以,别再铤而走险了。”我说着,呼了一口气,然后背过了身去,说道:“刘瑾他,不是我的生父。”      裴琰怔了一小会,问道:“你恢复记忆了?”   “这倒没有。只是,隐约想起了一些过往。”我说着,接着低头笑了笑,道:“你想杀了他剐了他,怎样都好,我绝不过问就是了。只是,你千万别再对我阴阳怪气的说话了。”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只听裴琰低低的笑了起来,说道:“本来我还有些介怀,眼下看来,我们还是把生孩子的计划提上日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像传不上!? ☆、第四十四章 婆婆驾到   高原狼变成了看门狗。   这么形容裴琰大概会被他碎尸成一段一段的,但是近来这病美男因为养伤的需要,整日赖在床上装死,扮出一副病西施的模样博取同情,安然享受着本姑娘的精心照料。   这期间锦年曾经来过,想必是刘瑾派了他过来探查裴琰的伤势,也好确定这男人是不是在做戏。   之后,他又带上了一些外伤药膏和珍贵药草前来探望过,说是刘瑾的意思,大概就是岳父虚情假意的探望女婿这样的措辞。      总之,日子过得还算是不温不火,实在憋急了,裴琰会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嘴脸与我斗斗嘴,看我词穷了吃瘪了,然后又笑得分外欠虐,简直幼稚到家了。      这一日,裴琰原本正在床上玩自虐的,眼瞅着伤口好利索了,我开始怠慢他了,于是死皮赖脸的耍起了阴招。这男人对别人下手狠,对自己竟也毫不留情,虽然只抓破了点表皮,但是那看上去血淋淋的伤口还是有些骇人。   “你发什么神经!”撞破这一幕的我怒了。   “伤口一愈合就发痒,抓一抓会舒服一点。”他回答的风轻云淡,几爪子下来,那伤口便见了血。      这个举世罕见的变态啊!   我一把攥过了他还在自虐的爪子,说道:“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本来就要留疤了,你再折腾怕是更严重了。”   “心疼了?”他轻挑了一下眉毛。   心疼你妹!我懒得与他废话,给他擦了擦血,然后上了药,却听他又问道:“或者,你是舍不得我的身体吧?放心,为夫的伤都在前胸后背上,没有伤及要害。”      我感到了深深的无奈,本想着以我的沉默去对抗他言语上的侵|犯,这男人自讨了无趣就会闭嘴了,却不料他又问道:“说实话,当初你虽然是被迫的,但是身体上还是很爽的吧?就算心里有些抵住,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反应了自己的愉悦,不是吗?”   “你这个下流胚子!”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骂了他一句。只怕这男人会越发的言语放肆,所以想着赶紧撤离。      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卸下了伪装还原真实的他,原来黎千朔的性格占据的更多,嘴贱,欠抽,格外讨人厌!   刚去到了院子里,只听着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小心翼翼的,像是个姑娘家。   我一怔,走上了前去,问道:“哪位?”      外头的人听出了我的声音,说道:“是小黄吧?我是你萍姐姐。”   萍儿?我一怔,不晓得她是如何打听着来到这里的。转念一想,如今裴琰不仅是个百户大人,又成了刘瑾的女婿,随便她逮着哪个厂卫打听一下,都会有人引她过来吧。   只是,我打开房门之后,瞧见随来的竟还有齐大娘,两人挎了大包小包的,看这架势竟是准备前来安居的。      我张了张嘴,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齐大娘时,却听她“哼”了一声,道:“没规矩,见了婆婆不知道问好吗,虽说你爹能耐,你出身高贵,但是起码的礼貌总不能没有吧。”   “哦,是,婆婆。”我有些别扭地喊了她一声,听她问道:“皓轩呢?”   “在里屋。”我说着,赶紧帮萍儿接过了几个包袱,小心翼翼跟在她们的身后,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想到这齐大娘很可能想着在这里久住,日后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老人家这般不待见我,定然不会让我好过了。      瞧着萍儿一路扶着失明的齐大娘进了屋子,我赶紧跟了上去,心想着那男人正□着胸脯卖肉呢,千万别让齐大娘知道他受了伤,这担心不说,怕还得惹出别的事来。   可我还是迟了一步,只听萍儿一惊一乍的问道:“齐大哥,你受伤了吗?”   “你们怎么来了?”接下来就是裴琰的一声疑问,然后瞧着他赶紧下了床,迎上了齐大娘。眼下生龙活虎的,哪里还有一点病态羸弱的样子。      我白了他一眼,有些闷闷地掰着手指。眼下竟有一种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的感觉,害我显得十分突兀。   只听齐大娘急切的问道:“皓轩,你受伤了吗?”一边问着,一边摸索着抚上他的胸口。   裴琰赶紧避了过去,安慰道:“您别听萍丫头一惊一乍的,不过是擦破了一点皮而已,男人吗,天天磕磕碰碰的,受点皮外伤而已。”   “那就好。”齐大娘说着,侧脸“看”了一眼身后的我,问道:“小黄,老身能不能在你这里叨扰几日?”   刚才还对我不冷不热的,也不知她怎么突然就客气了。我赶紧回答道:“可以是可以,不过,除了这间屋子,别处都没有安置床铺。要不,我今儿去置办两张床吧。”      裴琰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对齐大娘说道:“要不你和萍儿先住在这里,我和小黄出去租住一间屋子吧。”   “怎么,你这是觉得我老太婆碍眼了,坏了你们小夫妻的事,所以想着躲得远远的吗?”齐大娘语气里明显有些不悦。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要说我住在郊外,这离着上工的地方本来就有些远,早想着挪动一下地方了。”裴琰试着解释。   “那好,你选好了地方,我和萍儿便跟过去,既然都来了,就是想着跟儿子你在城里享几天福,多处一处。”齐大娘一副死磕到底的表情。      “罢了。”我站了出来,道:“看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今日便和我一起出门置办两张床铺吧。要说搬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齐大,哦,婆婆她大老远的来了,还是先歇息几日,我们再做打算吧。”   “嗯。”裴琰点点头,然后披上了外衣,随我赶紧撤离了。      走在路上,裴琰瞧见我一直默不作声,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娘这人耳根子软,心眼也不坏,你说几句中听的话,她不会过分为难你的。”   “嗯。”我点头。   “总之,委屈你了。要说我娘这次来,想来还是为了萍丫头的事,看来不把她硬塞给我,她是不会罢休的。”   “哼,赶上了这么好的事儿,你就娶了她呗。”我阴阳怪气的说道。   “心口不一的东西。”裴琰轻笑着,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   “喂!”拒绝了他暧昧的接触,我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然后说道:“你回头可得同她们娘儿俩打好了招呼,你如今是裴琰,还是齐皓轩,这事对好了口供,省得到时被刘瑾的人盘查起来,露了馅。”   “嗯。”他答应着,突然不顾我的挣扎,一把牵过了我的手,然后沿路闲逛起来。      选定了两张木床之后,裴琰命人抬上了租来的马车,然后在一家酒楼里买上了几个现成的菜肴,合着两壶酒水,与我驱车回到了住处。      这顿饭原本是想着给齐大娘她们接风洗尘的,不料她才吃了几口,就数落起来了:“这家里又不是没有灶房,干什么不在家里做着吃,非得出去花那个冤枉钱啊。”   “这不是想着给你弄顿好的吗,再说,也花不了几个钱。”裴琰说着,帮齐大娘夹了几片水煮肉片,放在了她的碗里。   “你这是攀上了金枝啊,不心疼钱了,娘这穷日子过过来的,可是心疼。”齐大娘说着,又道:“小黄,这做人媳妇的,总得学会持家,我知道你爹有本事,可总归自己也得学着点节俭。这日后啊,洗衣做饭收拾屋子,你得勤快着点。”   “哦。”我答应着,一脸苦逼的看向了裴琰,老娘不会做饭啊,这可怎么办?      裴琰咳嗽了一声,替我开脱道:“娘,小黄手艺不济,做的饭不怎么受吃,不然,让萍儿做饭,黄丫头洗衣裳吧?”   “哼,萍儿大老远的跑来,还得伺候你媳妇不成,用不用我这老太婆也亲自动手啊?”齐大娘问道。   “这——”裴琰犹豫着,说道:“实话说了吧,小黄不会做饭。”   “不会做饭?”齐大娘一惊一乍起来,“也就是说,都是你负责做饭吗?哎呦,感情你娶回这媳妇,还准备拿了她当祖宗供起来啊。”   “哎呀,婶婶,又不是大不了的事,他们两口子过日子,谁多担待一点不一样吗。”萍儿眼瞅着一顿饭吃的烟火味十足,也试着给我解围。      我有些感激的看了萍儿一眼,却听齐大娘对萍儿说道:“婶婶知道你心地善良,为人宽厚,可这自古以来,不都是女人管着下厨吗,皓轩是男儿,哪有让他做饭的道理。”   裴琰夹在中间有些难做,瞧见我实在委屈,只得说道:“好吧,是我想着宠溺自己的女人,不想她受累,更不想烟熏火燎的,早早地让她变成了黄脸婆。从前是,今后也会是。男子汉大丈夫,肩能挑手能拿的,不过是做个饭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总之这事,你们也别强迫她了。”      我听了甭提多感动了,这样的一番话和着这样的觉悟,在当今世上,怕是不容易找处第二个男人了吧。   要说裴琰说这番话的高明之处在于除了帮我开脱,更是想着证明对我的感情如何的坚贞不渝,想着让萍儿知难而退才是真的。      于是,我只见齐大娘气的嘴唇直哆嗦却无法反驳,至于萍儿在震惊之余,整个人直接就沉默了,眼神也跟着黯淡下来,一副想哭又憋着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段床|戏,作为调味剂,别错过 ☆、第四十五章 相公无耻   未来时日,齐大娘当真就安心住了下来,虽然没有刻意虐待我,却也没给我个好脸色看。特别是裴琰略微对我表现出了一丝的偏袒,她牙缝里总会挤出一个词来:“狐狸精。”      我这心里别提多冤枉了,就我这姿色,这身段,哪里配得上这狐狸精一词啊。也不知她这眼睛看不见东西,心里又把我描绘成了何等祸国殃民的模样。   唉……      裴琰这厮自觉夹在这婆媳之间不好周旋,一边要听着齐大娘各种数落我的不是,一边又要面对我无比哀怨的眼神,所幸早早地回西厂做事了,能离我们多远是多远。   他这一走,没人替我撑腰,我整日被“奴役”着忙里忙外,比那卖身府上的丫鬟还要不易。   齐大娘始终坚持着女子就该下厨的理念,又安排了萍儿教我炒菜做饭,如何也要把我调|教成一个优秀而称职的小媳妇。   而我面上虽然虚心学习着,回回却又故意把菜炒糊了,多放盐了,各种的齁死人不偿命。      没办法,我总得给自己留一手,万一真的成了一代名厨,日后裴琰罢工了,眼巴巴等着我做了饭伺候他,我在家里的人权就真的没有了!   想到很可能真要和那个男人过一辈子,心里突然就有些淡淡的忧伤,混着一点莫名的甜蜜,以及诡异的期待。   这种该死的心情,说不定就是所谓的爱。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某日黄昏时刻,只见裴琰早早地回来了,身后还跟上了一名小丫鬟,脸蛋看着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因为害羞,一直不敢盯了裴琰的俊脸看。   我和萍儿竟同时有了危机感,齐声问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买回来的丫头。”裴琰回答着,引了那丫头上前,为她介绍道:“这是我娘,这是我妹妹,这是我夫人。”   “小茹见过老夫人,夫人,还有小姐。”那姑娘立马行礼。   我一怔,只听裴琰说道:“又不是大户人家,不必这么客气的。日后,你帮着料理一下家务,这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多费点心吧,工钱不会少了你的。眼下,你先和萍儿挤一挤,住一张床上吧,择日,我再给你新购一张。”      原来是买了个下人吗?该死的裴琰终于意识到了我的难处,有了小丫头帮我分担家务,我终于能轻松一些了。   刚想着放松一下神经,我又猛地紧张起来。话说,裴琰是长得祸害人了点,这小茹丫头也不用时不时地偷瞄他几眼吧,这含羞带臊,心神荡漾的表情让人觉得很要命啊。      哼,我才没有吃醋!      夜里,我刚刚躺了下来,只听裴琰说道:“我升职了。”   “嗯?”我侧脸看向了他。   “刘瑾亲自向谷大用要求的,让我做上了千户,同时兼顾着内行厂的百户。”裴琰说道。   “东西厂内行厂素来不和,你如何能在两厂间肩负数职?”我有些不解。   “刘瑾当初为了控制东西厂才建的内行厂,可控制力度毕竟有限,如今把我推上了千户的位子,可以直接干涉西厂的事务。至于内行厂,不过是刘瑾给我搭建的后台,用以告诫谷大用,我是他的人,让他放聪明点。”裴琰说着,轻笑了一声。      我又挨近了他几分,问道:“这么说来,刘瑾是准备重用你了?”   “大概。”他说着,将我揽进了怀里,又道:“他一介阉人,身后也没个一儿半女的,肯定是想着培育一个左右手吧,日后也好帮帮他。而真的要做出选择的话,我肯定才是他最佳的人选。”   “这不是很好吗?他眼下对你放松了警惕,想着全心全意栽培你了,你也有了足够的机会去接近他。”   “是啊,我负责搜集他犯罪的证据,网罗他这些年行贿的各种记录。不过,这一切不足以引起皇上的重视,所以,还得动用别的手段,让皇上真正的意识到刘瑾是个祸害,不除不行。”   “你准备怎么办?”我问道。   “自古帝王最忌惮的是有人觊觎他的王位,密谋造反。甘肃的安化王朱寘鐇你听说过吧?那人一直有着谋逆之心,可惜势单力薄,不足以成大事。不过胜败无所谓,关键是他能起兵造反,引起朱厚照注意。至于起兵的理由,自然是为了锄奸扬善,替皇上扫除身边的逆党刘瑾了。眼下我刚刚升职,无法脱身前往安化,等着过了这一阵子,我就前去会会他。”裴琰说着,拿下巴蹭了一下我的额头,说道:“放心吧,既然答应过你会好好活下去,就一定会小心行事,不会白白丢了性命。”   “嗯……”我闷闷的答应着,突然隔了衣物,感受到裴琰身下那一处滚烫的欲望,正硬邦邦的抵在我的大腿上。      抬头看了一眼他面不改色的俊脸,我突然有些苦笑不得,明明拼了命的禁|欲,却还装出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真是太虚伪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男人天天对我进行语言摧残,视觉强|奸,但是真正躺下来了,他却也规规矩矩的,没有真的强迫过我。      瞧着我表情有些怪异,裴琰冷哼了一声,道:“我没对你出手,是因为我在乎你,想着照顾你的感受,可你千万别对我放松了警惕,再怎么说,我终归是个男人。”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呵呵,呵呵。”我干笑着,想着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别说他有些按耐不住,我被一长相如此惊艳的男人搂在怀里都有些无法自持,只怕还不待他出手,我先兽|性大发,把他给扒光强上了。   这可真是个磨人的考验!      只是,他瞧着我想抽离身子,赶紧用力制服了我,不准我挪动分毫,嘴上一边正人君子的说着:“让我抱一会,保证不动你分毫。”身下的欲望却又隔着衣料,在我大腿上轻轻地摩擦。   我的脸此刻一定成了水煮的螃蟹,想必红透了,一时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那个——”我想着打断他的自我陶醉。   “别说话。”他有些霸道地说着,突然含住了我的耳唇。      身上一苏,我有些嘴角不利索的说道:“夜深了,我们还是早些睡吧。”   “不用管我,你睡你的。”他厚颜说道。   “你,你这样折腾,我哪里睡得下!”我挪了挪身子,不满地说道。   他微笑着贴了上来,一双细长的眸子里满是玩味,然后在我耳边呵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是没有抵抗吗?从一开始就半推半就,这是在告诉我,随便我享用吗?”   “怎么可能——”我话未说完,手突然被他攥住,然后放在他滚烫的下身上。   “帮我揉揉。”他眯着眸子,活脱脱的狐狸嘴脸。      我触碰到他的裴小琰时整个人都僵硬了,哪里还会动作,只红着脸说道:“你自己有手有脚,有需要了自己解决。”   他舔了一下诱惑的嘴唇,说道:“太熟悉自己的手了,显然已经满足不了了。总之,或者你帮我解决一下,或者,你给我解决一下。”      这还真是个了不起的选择,既隐晦又内涵!无论怎么看来,都是我吃亏啊。   我最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这时候必须奋力反抗啊。正当我想着命中他的裤裆时却被他突然锁住了双腿,然后听他略带威胁的说道:“你最好别对我动粗,万一伤着了我脆弱的地方,你可是要守一辈子活寡的。”   我在他怀里使劲扭动了一下,听他又说道:“别逼我对你点穴,你知道我要是真想着用强,有的是手段。乖,给我揉揉,我不碰你就是了。”      你妹啊!突然变成大尾巴狼了是想着闹哪样啊!   我憋屈着脸,十分不想接受这个光荣而淫|荡的任务啊。眼下强的不行,我只好抬起了自己泪汪汪的眸子,斥责道:“你还说你是真心爱我的,为什么还要逼我?”   他微微一怔,接着又轻笑了一声:“放弃吧,这招对我没用,如果掉个眼泪就能博取同情,西厂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在我手里了。”   “你!”我咬牙。   “一辈子都不碰你,对你相敬如宾,那不叫爱,叫性|无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同床共枕这么久了,都没碰你,还不足以说明我爱你吗,换做别的男人试试看。”裴琰说着,扯掉了自己的裤子,然后拿我的手攥在了他的欲望上,说道:“就是因为不想强迫你才让你帮我释放出来的,别让我忍太久,为夫会肾虚。”      被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些哭笑不得。手心里那又热又硬又威猛的裴小琰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看样子真的是忍到了极限。   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裴琰的怀里,不让他看到我的猪肝脸,然后轻轻揉搓起他的下身来。   “笨死了,上下动作。”他命令道。   “这样吗?”我试探着问道。   “快一点。”他继续授课。   “这样?”   “手攥的往上一点。”   “这样呢?”   “嗯,舒服多了。”他回答着,然后眯起了眸子,一脸享受的表情,简直贱到家了。      当时的我迫于他的淫威,为了自保才帮他解决的。后来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个圈套!   在他今后越发无礼的要求下,等着该摸的都摸了,该亲的都亲了,剩下最后那层底线也就没有什么存在意义了。加上他时不时表现出的温柔,和着那处心积虑的色|诱,根本早就做好了把我一口一口吃掉的打算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不知道算不算肉啊,好歹是肉沫吧 ☆、第四十六章 六亲不认   措不及防之下,手里沾满了裴琰的子子孙孙。   他满意了,舒服了,帮我擦了擦手,然后摸了摸我的脑袋,只说了一个字:“乖。”      感受着掌心里残余的液体,我有些嫌恶的往裴琰身上抹了抹,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突然长臂一挥将我揽进了怀里,然后拿身下还未消停的部分抵在我的屁股上,说道:“这个姿势很危险的。”说着,伸手抚在了我的屁股上,轻轻揉了揉。   我使劲挣扎了一下,不悦的说道:“既然答应不碰我了,就给我消停着点,见好就收的道理不懂吗!”   他有些意犹未尽,松开了手臂之后,转了个身,道:“罢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你会求我疼爱你的。”   “我呸!”这时候必须啐他一口,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高风亮节。      第二天醒来时,我原以为一向早起赶工的裴琰已经离开了,却不料他正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盯着我不放。   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俊美到人神共愤的男人,心里难免有些荡漾。   只见他领口大开,拼命展示着他细腻光滑漂亮到爆的肌肤,因为胸前的几道新伤,又平添了一点男性的魅力。      瞧见我正直勾勾的盯了他不放,裴琰勾唇轻笑了一声,问道:“好看吗?”   “哼!”别开了视线,我匆匆下了床,却听他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别扭。”然后,跟着我一起穿戴起来。      洗漱过后,裴琰穿上了他绣着紫荆花的黑色外袍,拢起了满头的墨发,干净利落的回身看了我一眼,说道:“要是受不住我娘的唠叨,你便喊上小茹陪你出去散散心。别说是你,连我的耳根子都要磨出茧子了。”   “嗯,怎么,不吃早饭了吗?”我问道。   “起的迟了,先去厂里了。”他说着,推开了房门。   “那个——”我喊住了他,说道:“晚上若没事,早点回来。”   “有事?”他问道。   “没什么事,总之早点回来。”我说着,不再理他。      他嘀咕了一声便离开了,我跟着吐了一口气,话说,今天是我的生辰,讨要礼物这种事情好难开口啊。   算了,想必他也不会上心,死皮赖脸要来的多没意思。      要说有了小茹之后,我这小日子再一次滋润起来,为了装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我只需守着一个脸盆子,将一件衣裳反复揉搓上整整一天就可以了。反正齐大娘看不见,也不会知道我在偷懒。   可这样一来就苦了裴琰了,褪下的衣裳被我糟蹋了好几件了。偏偏那骚包男人穿衣裳又格外挑剔,一般的做工和料子根本看不上眼,要穿就得穿“华衣坊”的,而且一天一换,虽然黑色居多,但是花样却从不重复。   眼下瞧见衣裳都被我糟蹋的差不多了,我只得唤上小茹陪我出了门,准备再给他订做几身,回来使劲折腾。      要说这一切还全都仰赖着我那干爹富可敌国,随便我花钱大手大脚,没钱了,跟他索要就是了。   选好了料子,定好了款式之后,我实在无处可去,干脆溜达着往西厂的方向走去。   门口的护卫见了我跟见了大爷似的,赶紧低头哈腰,将我当活菩萨一样请了进去。      转了一圈不见裴琰的身影,我随口问道:“你们千户呢?”   “大人在狱里审讯犯人呢,您先喝杯茶等着,小人去帮您知会一声。”身侧的番子赶紧讨好于我。   “哼,果然这变态一天不虐人就浑身痒痒。”我嘀咕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我过去瞅瞅吧,你们忙自己的,不必管我。”说着,留下了小茹在原地等我,自个儿熟门熟路的下了地牢,然后往刑室的方向走去。      在一间刑室门口停住了步子,只见裴琰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喝茶,在他面前有个男人被强迫跪在了地上,英俊的面孔上带着恨意,咬牙说道:“黎师弟,我真是看错了你。”   裴琰喝了一口茶水,悠悠说道:“都跟你说,你认错人了,我叫裴琰,不叫黎千朔。你说的那个人,早就被我杀了。”   “别骗人了,你当我瞎了吗。”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朝裴琰的方向啐了一口,道:“我们在山上习武,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你骗鬼呢。真没想到,师父最器重的你居然会投靠刘瑾门下,做了他的走狗!”      裴琰低头看了一眼粘在下摆上的口水,突然起身,一抬腿踹向了那男人的下巴,硬是踢得他一个腾起,然后狠狠摔在了地上,然后吐出了两颗门牙。   裴琰接着回身坐了下来,说道:“我这人爱干净,你莫不是寻死吗。”   “呵呵。”那趴在地上的男人笑了笑,牙齿上满是血污,“黎千朔这混小子也格外爱干净,而且你刚才踢我这一脚,论力度和脚法,也和他相差无几。你没有杀掉黎千朔,而是黎千朔冒充了你吧?”      我心里一惊,要说刑室里除了裴琰还有两名番子,这人多口杂的,别是有人把这囚犯的原话再说给刘瑾听了,那可就麻烦了。      只是,裴琰本人却波澜不惊,冷笑着看向了他当年的师兄,说道:“师父当年教会了你们拳脚功夫,不是要你们出山做莽夫的。你想着做英雄想疯了吗!居然作死到集结了人去反抗刘瑾。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这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一句话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师兄在震惊之余,只听裴琰又说道:“自己想死就罢了,身为大师兄,你带上那么多师弟陪你一起胡闹。我今日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审讯你,问出其他人的下落。说吧,你是准备乖乖供出他们来呢,还是要我逼你说出来?”   “黎千朔!”那人咬着牙根,恨恨的喊了一声。      裴琰轻笑着端起了茶杯,说道:“我说了,我不是黎千朔,黎千朔早被我杀了。”   “你还在否认什么!”   “没有否认啊,真正的黎千朔早在多年前就被我杀了,我姓裴,自始至终都姓裴。”裴琰说着,走至了大师兄的面前,然后蹲下了身子,说道:“这么多年的师兄弟,我也不想亲手处决了你的。但是,你不死,他们总有办法逼你说出其余师兄弟的下落,在酷刑面前,你的血性会一点点消失殆尽。所以,从大局出发,杀了你才是最好的,你别恨我。”言毕,伸手掐住了那男人的脖子,然后稍一用力,生生掰断了。      我捂住嘴后退了几步,没想到这裴琰如此六亲不认,对自己的大师兄竟也下得了手。   只见他擦了擦手,然后回身看了一眼知晓了他身份的两个番子,微微一笑,道:“要怪就怪他吧,好端端地,怎么就把我的老底抖出来了呢。”说着,站起身来,然后逼近了他二人。      “大人饶命啊。”两名番子也清楚自己知道的太多了,一边后退一边求饶。   “裴某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容不得一点差错,对不住了。”裴琰说着,一刀捅死了一人,然后又劈手砍向了另一人的脖颈。      实在看不下去他的一系列恶行,我赶紧小心地退出了刑室,然后唤上了小茹,说道:“走吧,回家。”   “是。”小茹答应着,跟上了我的步子。      走出了几步远之后,只听小茹吱唔着问道:“裴公子原来是在西厂做事吗?”   “嗯。”我点点头,心想着小茹对裴琰八成有意,而眼下我对那男人的好感却荡然无存,所以一边想着断了小茹的念想,一边又想着出出气,于是辱骂道:“他可是个阉人,货真价实的太监,不然你以为他怎么可能混到千户的位子上。而且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虐待狂,你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其实心里可阴暗着呢,每天饭不吃都得杀两个人玩玩,不然整晚都纠结的睡不着觉。”   “啊?”小茹一惊,说道:“不能吧,裴公子看着挺和颜悦色的,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啊。而且,他怎么可能是个阉,阉,阉……”“阉”了半天,她愣是没好意把阉人说出口,只问道:“若真是这样,你又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我是被迫害的。”我说着,拦下了一辆马车,然后往住处走去。      一路回到家里,只见门口正停了一顶轿子,几个轿夫一身褐色袍子,像是些番子。此刻,院子里刚巧传出了男人的声音,我心里一惊,赶紧推门走了进去,却见刘瑾正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同那齐大娘闲聊着。   我一哆嗦,只觉得腿肚子都扭伤了。这是什么状况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老太难养   干笑着走到了刘瑾的身边,我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问道:“义父,您怎么来了?”   刘瑾冲我笑了笑,道:“一直没抽身过来瞧瞧,也不知你们小两口住在什么地方。今日不正巧了是你的生辰吗,所以喊上锦年,陪我过来走动一下。”   我一怔,没想到刘瑾居然会这么细心,竟连我的生辰都记得。      只是,这感动归感动,此地却不宜让他久留啊。那齐大娘和萍儿都是些老实巴交的人,没点心眼,若是这老狐狸存心想着套她们的话,那是一套一个准啊。   “呵呵。”我继续假笑,说道:“寒舍简陋,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不如,我陪义父找处酒楼坐坐吧?”   “不用,我也是刚到,随便坐坐,一早还得离开。”刘瑾说着,只见齐大娘对我使唤道:“你还愣着看吗,你爹来了,不会看茶啊?”   “哦……”我答应着,有些同情的看了齐大娘一眼,心想您就自求多福吧。这刘瑾是什么人,哪里允许有人在他面前耍威风。      萍儿也是瞧出了刘瑾绝非善类,使劲晃了晃齐大娘的胳膊,却不想那齐大娘却不知收敛,继续作死的数落道:“亲家,要说您这闺女出身尊贵,是我们家皓轩是高攀了。但再怎么娇生惯养,她终究是为人妇了,总不能还是好吃懒做,屁事不干吧。这话说了您可能不爱听,但是做妇人的,出嫁了从夫,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她倒好,娇蛮无礼,整日冲着皓轩大呼小叫,女子该有的温婉一点没有,反倒是把那些流氓的习气学得十分到位。我这当婆婆管束了人家也不爱听,还得仰仗着亲家您多教育教育,不然这外人看去了,总不会说是我这老太婆管教不周,而说是她娘家人作风不好啊。”      我只觉冷汗涔涔而下。这齐大娘怎么什么不受听说什么啊,这是想着说我门风不好,家里人不正经吗!数落我也就罢了,怎么连带着把刘瑾也给骂了啊!   先前只告诉齐大娘我爹是个高官,压根就没告诉她具体是做什么职业的,更没告诉她我爹的脾气不大好。   好吧,不是一般的不好,简直烂到家了!看你不顺眼就砍死你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只见刘瑾冲我轻笑了一声,然后看向了齐大娘,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皓轩?”   我一怔,赶紧抢过了话头,趴在了刘瑾耳边说道:“爹,我婆婆还不知道裴琰净身的事,您可千万别说破啊。她一老太太,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开枝散叶呢,受不住刺激的。”   “这和他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刘瑾一脸的狐疑。   “其实呢,裴琰从前叫皓轩的,后来进城,那啥,切了,然后怕事情传进他娘耳朵里,干脆换了个名。一直到现在,他娘还以为裴琰是在工地上干活呢。”我赶紧编词。   “哼。”刘瑾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看向了齐大娘,说道:“实话说了吧,让你喊我一声亲家那是给璃儿面子,你最好别以为我刘瑾的闺女好欺负,随你怎么呼来唤去。她敬你三分那是出于客气,可你给我听好了,在这个家里,她说一你们最好别给我说二,若是让我知道她有一点委屈了,可当心你们的——”。   “爹。”我赶紧打断了他的进一步威胁。这齐大娘也是个倔脾气,今儿这事闹开了,万一刘瑾给她一刀咔嚓了,我可怎么跟裴琰交代啊!      刘瑾白了我一眼,说道:“别给一些下贱东西惯出毛病来,你若不开心了,我就是给她杀——”   “爹!”我又喊了一声,这两个老东西怎么凑到一起,一个比一个叼啊。   “哼!”刘瑾站起身来,顺便甩了一下衣袖,说道:“得了,来也来了,我事物繁多,便先离开了。”说着,回身看了齐大娘一眼,说道:“你就好好感激的你儿媳妇吧,敢这么和我说话却还能活下来的人,你是第一个。”说着,提摆出了我的住处。      齐大娘原本还想着继续逞口舌之快的,听到这里突然有些打怵,攥了攥萍儿的衣袖,嘀咕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萍儿心知肚明,只是吱唔着不敢作答。   “我爹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基本上三厂和锦衣卫全部听他调遣。”我替萍儿回答了。      “是啊,而且刘瑾杀人如麻,权倾朝野,连皇上都敬他三分,你倒是拼命触他逆鳞,侥幸活过一命,当真得谢谢璃儿。”身后突然就传开了裴琰的声音,一扫往日的毕恭毕敬,对齐大娘说话的语气尤其冰冷。   “轩儿,我——”齐大娘听出了裴琰言语间的怒意,也晓得自己是玩火了。   “我多次提醒你,若是日后能接触到璃儿的义父或者他手下的人,一定要放尊重点,说话小心着点,你如何就不听呢?你知不知道你很可能赔进去的不只是你自己,连儿子我都会连累了!”裴琰说到后来,火气更大。      我从来不见他在齐大娘面前这么放肆,赶紧拉住了他,劝说道:“算了,提个醒就行了,今日不是没什么事情发生吗,何必火冒三丈的。”   裴琰的神色刚刚有些缓和,只听齐大娘突然撒泼哭喊起来:“哎呦,这日子没法过了,儿子和着老丈人以及媳妇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啊。这是长大了,觉得我老东西没用了,开始嫌弃我了啊——”      我面上一囧,只听裴琰咬牙切齿的说道:“要是一点悔意也没有的话,日后出了事,我也救不了你。”   “哎呀,老天爷啊,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儿子竟这样和老娘说话啊。”齐大娘继续唱着大戏,突然一顿,冷笑了一声,道:“我看八成就是这狐狸精挑拨的,想你从前多懂事孝顺的孩子啊,如何跟她成了亲,就对我这副态度了。”说着,一把扯过了萍儿的衣袖,道:“走,丫头,我们回村里去,不在这里耽误他们小两口恩爱了。”说着,作势就要离开。   “不是,婆婆。”我赶紧拦下了她们,说道:“皓轩也是担心你们有事,没别的意思。刚才是气极了,这才口不择言的,您消消气啊。”   “走开,你这狐媚子。”齐大娘年纪虽大,这力气却不小,这一推,硬是害我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下一刻,只见裴琰急步走上前来,一脸慌张的问道:“你有没有事?”   “诶?”怎么这么激动,我正觉得奇怪,只见裴琰冲我使了个眼神,小声说道:“给我假装怀孕了。”   “啥?”我仅仅一怔,立马就会意了,赶紧缩成了虾米,然后伸手抚上了肚子,一脸痛不欲生的说道:“相公,我肚子疼——”      裴琰被我如火纯情的演技刺激到了,忍着脸上的笑意,说道:“乖,没事的,我立刻带你去看郎中。”说着,将我横抱了起来,然后往门口走去。   “这,这,怎么回事?不会是有了吧?”齐大娘嘀咕了一声。   萍儿赶紧追了上来,问道:“齐大哥,你不是——”   “骗你的,我好好一男儿,怎么可能去做那阉人呢。”裴琰说道。   “相公,我肚子真的好疼啊,我们快点。”我适时的又说了一句。   “嗯,没事的。”裴琰说着,赶紧带上我离开了。      行至了就近的小树林子里,裴琰将我搁在了地上,说道:“委屈你了。”   “唉……”我表示了深深的无奈。这日子过的满是火药味,太折磨了。   “回头换身衣裳,把戏演足了,告诉我娘你小产了,她心里有愧,日后就不敢过分针对你了。”裴琰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唉……”我继续无奈,顺便说道:“你方才那些话说的过了点,齐大娘一把年纪了,你至于对她那么大呼小叫吗。”   “我也是没法。她性子比你还执拗,死不悔改。不把话说绝了她是听不进去的。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齐师兄交代呢。”裴琰说着,叹了一口气。   “哼!”我白了他一眼,道:“少在那里装出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样了,你杀了大师兄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冷血无情呢。”   “你今天去西厂了?”裴琰有些惊讶。   “嗯,去了,正巧看到了你大义灭亲的一幕。”我说着,掰了掰手指头。   “那是他咎由自取。”裴琰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雕花的盒子,递给了我,说道:“给你的礼物。”   “礼物?”我一怔。   “嗯,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回来的路上经过珠宝行,给你买的。”他说道。      我心里一喜,一边打开了盒子,一边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看你早上那吞吞吐吐的模样,大概也能猜出来。”   “呵呵。”我傻笑了一声,看到那漂亮的项链时,满脸的惊艳,说道:“好漂亮啊。”   “喜欢吗?”他低声问道。   “嗯,喜欢。”我说着,抚摸了一下上面做工精致的小黄鸟,问道:“是特别定做的吧?”   “那哪里来得及。”裴琰说着,取出项链给我戴在了脖子上,说道:“是我临时拿刻刀把上面的凤凰改成了黄鹂鸟的。”      “是吗。”我一时开心,挨近了他,说道:“大爷我今儿心情好,请你吃好的去。”   “好啊。”他说着,顺势搂过了我的腰。   “喂,干嘛呢,注意着点。”我使劲拍了一下他的爪子。   他并没有松手,反倒是更贴了上来,说道:“晚上再追加一顿肉吧?”   “什么肉?”我一脸的奇怪。   “你的啊。”他眯着眼睛,笑得一脸奸诈。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基友帮我请假不知道大家看到没?总之今晚双更,别走开!!!PS:为什么越想着赶紧收尾越是写不完了呢,ORZ ☆、第四十八章 吻技一流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今晚双更,别漏下上一章!!!!!!!!   吃过了大餐,裴琰给我买了一身素净的裙衫换上,然后牵了我的手往住处走去。   行至了门口时,他再一次将我拦腰抱了起来,拿脚轻轻推开了房门,正瞧着齐大娘蹲在院子里,和着萍儿一起清点刘瑾送来的礼物。      “丫头,这个是什么?”齐大娘拿起了一个紫玉花瓶问道。   “大概是玉石雕刻的瓶子吧,这颜色没见过,想来值好些钱。”萍儿回答。   “哎呦,这个刘瑾还真是阔气啊。那这个又是什么?”齐大娘满脸是笑,又摸索着拿起了一尊黄金铸造的战车。   “这个是金子做的,那个——马车吧。”萍儿满脸的惊讶,怀抱了半天,甚至都不舍得松手了。   “金子的?”齐大娘更是夸张。      我咬了咬嘴唇,心里突然就不是个滋味,这儿媳妇受了伤,搞不好会流产,这当婆婆的竟一点也不关心吗。还是说,她满心都盼着萍儿给她生孙子呢?   裴琰冷不丁咳嗽了一声,只见她二人匆匆忙忙搁置了手里的宝贝,面色讪然的问道:“回来了,小黄怎么样了?”   “孩子没了。”裴琰面色有些难看,扯起谎来一点也不含糊。   “啊,不能吧,我不过是轻轻推了她一下。”齐大娘这时候才看出了一丝的惊慌,手一时间也不知该往哪搁了。      裴琰懒得与她们废话,抱着我去到了卧房,瞧见萍儿扶着齐大娘追了上来,回身说道:“娘,我知道你偏心,但再怎么说,小黄她已经是你儿媳了,别做的太过了。我知道你那点心思,我今日不妨把话说明白了,这辈子除了小黄,我谁也不要,即便你逼死我。所以,你也不要再耽误萍丫头了,让她一直等我这个没心没肺的人。”   齐大娘面色一滞,刚想着继续数落,却听萍儿忍着哭腔说道:“算了,婶婶,你就当是为了我好,别再说了。这么久了,齐大哥对小黄怎样我还看不出来吗,继续纠缠,反而是显得我厚颜无耻了。”   齐大娘还想着再说什么,却被萍儿拉扯着走了出去。      裴琰摇了摇头,将我扔在了床上,然后呼了一口气躺在了我的旁边,说道:“要是我娘一气之下又想着回老家,你别拦她。”   “这怎么好?人家大老远跑来,就指望跟着你享两天清福的。”   “再怎么说,她终究不是我亲娘,我在山上那么多年,突然冒充了齐师兄照顾她,平日里怕她觉察到什么,我都是避而远之的,在一起本身就不自在。我把小茹也支过去,就算萍儿嫁人了,也有人帮忙照料着。”裴琰说着,伸手将我揽在了怀里,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憋屈,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嗯。”我心里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第二天一清早,只听着萍儿轻轻的叩门,赶紧问道:“有什么事吗?”   “妹妹伤了身子,婶婶让我炖了鸡汤端过来,给你补补身子。”萍儿说道。   “哦。”我答应着,踢了裴琰一脚,道:“你去开门。”   他不情愿的下了床,打开房门,说道:“给我吧,我照顾她喝下就好。”   “嗯。”萍儿把大盆的鸡汤交到了裴琰手上,犹豫了一下,说道:“齐大哥,我从前让你难做了,还希望你莫要怪我。”   “怎么会呢。”裴琰笑了笑,道:“是我负了你,有愧于你。”   “呵呵,这些话就别再说了吧。婶婶想着回乡下了,收拾收拾今儿就走,我先给你打个招呼。”   “这样啊。”裴琰也没有多加挽留,塞给了萍儿一摞银票,说道:“现在手头宽裕了,不必太节俭,回头喜欢什么随便买。我娘年纪大了,多孝敬一点。”   “嗯。”萍儿答应着,收下了银票,然后回屋收拾去了。      我总觉得这样不厚道,弄到最后还是我们把老太太逼走的,本想着前去挽留一下的,却被裴琰一把扯住了,见他摇了摇头,道:“等着我报了仇咱们就一起回乡下住,眼下,先让我娘回去歇着吧。”   听他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再做挽留,直到齐大娘吃过了午饭,跑来跟我告别。      我那时正躺在床上假装半死不活,享受着裴琰的悉心照顾,见她来了,本想着坐起身来的却被裴琰死死地摁在床上,根本动弹不得。   “闺女啊。”齐大娘唤了我一声,然后有些歉意地低了低头,道:“是我不好啊,这些时日老是拿我那套规矩压你,一直没给你个好脸色看,昨儿还害得你把孩子掉了,我这老东西就是该死啊。”   “您可千万别那么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我一急,刚想着一屁股坐起来却被裴琰摁住了肩膀,只见他冲我使了个眼神,示意我安生些。   我赶紧又装出了一副病弱的模样,说道:“没事的,我们小夫妻还年轻,打后有的是机会。”   “哎。”齐大娘点点头,道:“这住在城里也不舒坦,不如乡间野地啊。等着你怀上了,老身再回来照顾你吧。”说着,便由裴琰和萍儿搀扶着出了屋子。      我这人耳根子软,被齐大娘这么一说,心里的疙瘩也捋顺了。   不多时,裴琰把齐大娘,萍儿和小茹送上车又折返回来,冲我笑了笑,道:“还躺着呢,难怪我娘总是数落你,你也确实懒了些。”   我举起自己因为劈柴做饭而结了一层茧子的手掌,说道:“喏,看这里,才一个月的功夫,都结了一层老茧了。”   他一把攥在了手里,轻轻吻了一下我的掌心,道:“以后,我疼你。”   “噗嗤——”我一个没忍住,硬是笑了出来,这恶心吧唧的情话啊,听着硬是起了一身的鸡皮。      只见裴琰的俊脸变得又黑又臭,那眼神分明在告诉我你这不解风情的女人真是讨厌透顶。   下一刻,他突然俯下身来,狠狠吻上了我的嘴唇,霸气的一塌糊涂。   “呜。”我抿起了嘴唇,以示抗议。   “张开嘴。”他命令道。   老子就不!这么想着,突然发现他将大手掌覆在了我的胸上,并且轻轻揉搓了几下,当即一怔,张嘴就骂:“你个臭不要——”话未说完,只见他灵巧的舌头突然滑进了我的口腔,缠上我的舌间,与之纠缠起来。   “呜呜。”我刚想着咬一口却被他一把攥住了两靥,听他威胁道:“别让我以暴制暴,要是咬伤了我,我可是会发狂的。”      这不是发狂,绝对是发|情!   我心里各种不满,却还是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直到一只大手解开了我的衣襟,试图抚上我的发面小馒头时才猛地惊醒过来,然后继续做无谓的挣扎。   他的呼吸突然沉重了几分,一边继续加深这个吻,一边扯住了我的肩带,将亵衣跟着扯了下来。      “呜呜呜。”我终于扑腾起来。   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脖子,带着一点温热和细微摩擦,慢慢游走到我的锁骨,引了我一阵战栗之后,又想着继续向下。   明知道不能放任了他继续胡作非为,可是身体却有些发软,连自己会功夫的事都忘了,只胡乱耍着老婆拳,捶打着他的肩膀。      他终于结束了这个昏天暗地的长吻,抬起了充满情|欲的眸子看向了我,问道:“继续吗?”   我定力不怎么样,触到他略显迷离,犹如柳丝的目光时有些微醺,竟就没有拒绝。特别是目光落到他领口处白花花的胸脯时,竟有想一探下面的冲动。      他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伸手打开了领口,然后将上衣直接剥落了,露出他细腻到连女人都会嫉妒发狂的肌肤,因为习武的原因,腹部稍微能看出一点肌肉的痕迹。   我十分不争气的吞了一口唾沫,先前都没有正儿八经的观察过他,仔细瞧瞧的话,啧啧,这厮宽肩窄腰,一点都不像脸看起来那么阴柔无力,倒是处处都透着一股子阳刚之美,一看就很有爆发力!   当真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嫉妒死个人!      “不试着摸摸看?”他满是笑意的问道。   “这个——”我故作娇羞了半天,刚想着摸一摸他结识的小肚子,却见他眼里有玩味一闪而过,说道:“全看到了。”   “嗯?”我低头,然后耳根子一热,刚想着扯来衣襟遮住我的胸脯,却瞧见他突然低下了头,直接吻上了我的胸口,然后辗转着,含住了我的一点凸起,极尽挑逗,另一只手扯住我一点领口,慢慢扯了下来。      我一个哆嗦,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不知道是身体上做好了接受他的准备,还是美色当前,半推半就表示表示就得了,总之确实没有太过挣扎的意思。   他再一次抬起了眸子,问道:“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是爱我?” ☆、第四十九章 不共戴天   爱吗?这可真是个不错的问题。      曾经那般的恨之入骨,恨不能将他生吃活剥了,如今一切恩怨竟烟消云散了,这世上果然没有解不开的结。   现在每天清早看着他离开了,心里念着的都是他早些回来,生怕这男人复仇心切,会丢了性命。平时一起吃饭,一起入睡,一起斗嘴,一起逛街,心里总想着,未来能一起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一个清幽的小院,这一个俊美无双的男人,不知不觉中已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一个是避风港,一个是精神的寄托。   这份感情,即使我想着否认,也未免有些底气不足。      他在等待我的回答,一双细长而绝美的眸子里带着一分希冀,一分不确定,和一分浅浅的担忧。   耳边是他沉重的喘息声,像是最好的催|情药一般,让我有些微醉。      我伸出手去,刚想着触摸上他的脸,回答他的疑问,却突然听着外头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敲门声,和着一个男人的吆喝:“大人,您在府上吗?”   裴琰迷离的眸子突然清明了许多,略显不耐地问道:“有什么事?”   “城南闹了土匪,几十个出城的人遇难。这事闹的不小,东厂和锦衣卫已经派人过去查了,督主让您立马过去瞧瞧,别是显得太怠慢了。”门外的人扯着嗓子说道。      裴琰略一犹豫,从我身上离开了,然后打开了房门,极为慵懒地问道:“具体什么地方?”   “城南‘洛阳门’附近,好像是通往李家村,孟家村的那一带。”   “李家村?”裴琰一怔,立马折回身来,然后抓起外套披在身上,面色焦虑的说道:“我出去一趟,你中午若是饿了,自己就近买一点吃,别乱跑。”   我心里一咯噔,道:“齐大娘她们——”   “她们不会有事。”裴琰打断了我,“绝不可以有事。”说着就欲离开。   我急忙追了上去,道:“我跟你一起。”   他犹豫了一下,抱着我一起跃上了马背,然后环过我的腰肢,匆匆往事发的地点赶去。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紧抓着缰绳,青筋暴露的手背,多少能体会到他此刻内心的不安,回身看了一眼他阴云密布的俊脸,说道:“不会有事的,齐大娘她们刚走了没多久,应该错过了那群土匪。”   “嗯。”裴琰答应着,加快了一下前进的速度,合着我一起抵达了“洛阳门”附近,然后推开了围观的众人,走到了那片尸体旁边。      我一路跟在了他的身后,看着那排成了排,被白布遮掩的三十来具尸体,微微皱了皱眉。哪里来的劫匪,抢人钱财不算,竟是杀了这么多人。   “大人,您来了。”锦衣卫的人瞧见了裴琰,赶紧上前客套。   裴琰冷着一张脸,并没有理会他们,伸手掀开了裹尸布的一角,看到了一汉子的面孔时,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又慢慢掀开,露出了更多人的面孔。      我只觉一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上,随着裴琰挨着看过了每个人的面孔,心跳就加快了许多。   尸体最末的时候,裴琰只看了一眼,猛地将裹尸布又合上了,拳头握紧,双目通红的看向了众人,阴声问道:“今日‘洛阳门’,由谁负责查岗的?”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到几个护卫打扮的男人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说道:“大人,是小的们。”      “嘶——”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只见裴琰持剑抹上了一个男人的脖子,然后又貌若癫狂的刺向了另外一个人,问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这里闹劫匪,你们竟坐视不管!”   几下子了结了三个护卫,剩下的另一名护卫面对着裴琰满是杀欲的面孔,惊骇的后退了几步,求饶道:“大,大人,饶命啊。”   只见裴琰一挥手,剑稍挑起了一溜血光,将那男人也给抹了脖子。      前来办案的厂卫们面色惊惧,不明白这平日里最沉稳内敛的裴琰为何会突然发狂,生怕受到波及,赶紧都退避到了一旁。   看裴琰那撕心裂肺又拼命忍耐的表情,我心里自然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小心掀起了那裹尸布的末端,看到了那满脸皱纹,死不瞑目的老太太和她身侧的两个姑娘时,猛地捂住了嘴,然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么巧合?   昔日里那个对我颐指气使的齐大娘居然被杀了……      裴琰伸手遮住了面孔,对众人说道:“你们先撤了吧,这事交由我处理就好。”   众人迟疑了一下,赶紧道了声“是”,然后匆匆撤离了。这案子有人愿意接手那是最好不过,也省得到了最后,大家都会受到波及。      所有人都散了,只余下裴琰失魂落魄的坐在了那里,垂着脑袋,闷声问道:“你认为是土匪做的吗?”   我一怔,认真查看过了每一具尸体,他们身上的银子和值钱的随身之物都没了,甚至有人连漂亮的衣裳都被人扒了去,于是回答道:“应该是吧,那些人像是专门图财害命的。”   只见裴琰的肩膀突然抖动起来,整个人都显得阴郁了许多。   我走至了他的身侧,本以为他心里自责的厉害正在哭的,只是看到他的面孔时,却发现他脸上挂了笑,整个人笑得极其癫狂,肩膀不停地抖动着,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来。      “裴琰。”我唤了他一声,只觉得他这副表情比生气发怒还要可怖的多。   他笑够了,侧脸看了我一眼,道:“瞧瞧刘瑾有多爱你,为了替你铲除恶婆婆,竟是把我娘给杀了。”   我面色一僵,道:“你在说什么啊?”   “会有劫匪那么明目张胆,在天子脚下,距离京城最近的地方展开杀戮吗。这附近四处都是厂卫,一群图财的喽啰,怎么可能会想着在这种地方发不义财呢。”裴琰说着,狠狠的抓过了我的肩膀,摇晃着问道:“怎么办,她死了,我该如何向齐师兄交代呢?他当年因我而死,现在他娘又因我而死。”      任由他把我的肩膀攥的生疼,我忍着没有吭声,许久之后他松开了手,将我揽进了怀里,道:“我不该怪你的,是刘瑾他心气太高,我娘先前对他表现得那么大不敬,他一定是怀恨在心,这才避过了我们对她出手的。”   我僵硬着身子不知该如何动作,心里是满满的悲哀。   我和裴琰之间,因为有刘瑾的存在,真的能放下所有的芥蒂,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吗。      突然,一阵风起,吹开了那裹着尸体的白布,露出了萍儿那毫无血色的面孔。如果没有我,她应该还沉浸在待嫁齐皓轩的喜悦之中吧。   说到底,我终究是个罪人。      两个人相对无言,一直捱到了夜里。裴琰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般,呆呆地跪在齐大娘的尸体前头,面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沉默着,沉默着……   突然,一场秋雨哗啦而至,落在地面上,整个街道都泥泞起来。成片的尸体被泥水打湿,模糊地看不出原貌来。      “裴琰。”我终于还是唤了那男子一声。   他微微侧了侧脸,看了我一眼之后,然后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说道:“回家吧。”   “回家?”我有些奇怪,看了一眼地上的尸身,问道:“齐大娘她们——”   “人都死了,再如何尽孝也没用了,我明天会找人过来收尸。我们,回家吧。”裴琰说着,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喷了一口血水出来,然后晕倒在地面上。      我一惊,赶紧上前扶起了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扶上了马背,回到家里之后,顾不得换洗身上湿透了的衣裳,赶紧又请来了大夫,为裴琰诊治。   那大夫瞧过了之后,说道:“公子气血攻心又受了凉,总之开几服药喝喝吧。告诉他,遇事心平气和着点,不要轻易动怒。”   我咬了咬嘴唇,这事搁在谁身上能受得了呢。      喂裴琰喝下药之后,我试了试他的额头,只觉得入手有些滚烫,竟是烧得不轻。   大发慈悲给他留了一条亵裤,将他身上其余的衣物全部扒光,然后拿毛巾沾了温水给他擦了擦身子,只听他喃喃着:“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心里一堵,回道:“你不是想着复仇吗。”   “复仇吗,复仇。”他嘀咕着,继续沉睡起来。      摇了摇头,我将他重又塞进了被窝里,然后挨着他躺了下来。   迷迷糊糊中,只听裴琰喊了一声:“璃儿。”   我急忙睁开了眼,问道:“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我的名字。仿佛这一刻,我是他唯一能抓到的温暖。      “裴琰,你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呢,我爱你。”趁着他神智不清的时候,这样话似乎更容易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服了你们这群流氓,大肉明后天炖好 ☆、第五十章 你情我愿   转眼日升月落,花开又谢,太阳第无数次隐入地平线之后,竟就迎来了寒冬腊月。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夜了,临近了年关裴琰似乎格外的忙碌,经常彻夜不归。   说起来,这几日正是刘瑾收礼收到手软的时候,裴琰为了能掌握他所有的收入记录,几乎对他寸步不离。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刘瑾暗地里收贿的,他都一一记录下来。   钱多了就可以招兵买马,可以起兵造反。朱厚照在知道了刘瑾的银子比自己还多的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坐得住。      说起来,自从齐大娘出事之后,裴琰的性子似乎阴沉了许多,虽然与我偶尔也会调侃两句,但是较之从前的油嘴滑舌,整个人看起来都沉默了许多。   关于爱的话题,我们都避而不谈,即使偶尔一个短暂的拥抱,也是点到为止。   他不再向我索要什么,身体上的,精神上的,他统统都不要了。      我知道他是刻意疏远我的,但是有些莫名其妙,毫无理由。几次旁敲侧击的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他也是避而不谈,只告诉我一切都快结束了,刘瑾的死期就快到了。   等着结束了这一切,我们都自由了。      除夕夜里,刘瑾命人将我和裴琰请到了他的府上,说是要一家人一起辞旧迎新。   一想到这老太监表里不一坏事做绝,我心里就觉得恶心,却是裴琰谈笑依旧,同刘瑾把酒言欢,恍若真的是一家人。   这个太监杀了他的生身父母,接着又杀了齐大娘。如果单纯只是要他的命,裴琰早就可以得手了。可是比起让他痛快的死,裴琰显然更想让他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结党营私,意图造反,这可是弥天大罪,即便是死,少说也得凌迟。      “璃儿可有心事?”刘瑾见我一直默不作声,随口问道。   “哦,没事。”我摇了摇头,然后为他斟满了酒水,说道:“时候不早了,喝过这一杯就歇着吧。我和裴琰先回去了。”   “不碍事,大过年的,留我府上多待几日吧。”刘瑾说道。   我浑身的不自在,摇摇头,道:“不用了,赶明儿会有大臣们来您府上道贺,我和裴琰留这里,容易招人非议。”   刘瑾略一沉吟,也没有再强留我二人,只给我塞了一个大红包,说道:“这是爹给你的压岁钱。”   我一怔,道:“不用吧,我这么大的人了——”   “给你便拿着,这是习俗。”刘瑾说着,摆了摆手,道:“回去注意着点,你们这一来二往的,怕是会招人注意。”   “嗯。”我答应着,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府邸,心里只觉得疑惑。刘瑾待我如此之好,犹如己出,该不会真是我亲爹吧!      裴琰刚准备上马,突然伸手揉了揉眼睛,大概难受的厉害,竟是揉了好半晌。   “怎么了,没事吧?”我上前问道。   他摇摇头,道:“没事,眼里大概是进了沙子。”说着,看向远处眨了眨眼,似乎在确认什么。   “你真的没事?”我有些不安的问道。   “嗯。”他说着,扶着我上马,然后往住处走去。      这之后,裴琰似乎经常地揉眼睛,三个月之后,竟又出现了间歇性失聪的症状,我同他说话甚至要重复许多遍。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想着带他就诊,奈何他性子执拗的厉害,说道:“没事,只是近来欠缺睡眠,身子有些透支罢了。”   我劝他不听,只好将几个城中有名的大夫请到了住处,却不料裴琰竟是将他们全部轰走了,冲我吆喝道:“我的事不劳你费心,少给我添乱了。”      我面上一僵,要说他近来对我虽是日渐疏远,但还不至于大呼小叫,今日也不知道触了他那根神经,至于他如此动怒。   “裴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咽下了满腹的委屈,我试着问道。   “没什么。”他回答地风轻云淡,转身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下,然后睥了我一眼,问道:“怎么,不开心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很不爽,不知道你近来到底在发什么飙。”   他脸上有什么一闪而过,接着又低低地笑了起来,说道:“当真女人难养,是我把你惯坏了。”说着,进了屋子里。      我闷了一整天,满院的花朵被我摧残的不成样子,若是裴琰见了一定会心疼的。   还不足以出气,我又将晾在外头的几件黑色袍子剪成了碎步,然后啐了一口,道:“没良心的东西,亏我还给你洗衣裳,洗你妹!”      夜里,我刚刚爬上了床,他似有不耐的坐起身来,然后披上外衣就准备出门。   “去哪?”我问道。   “随便哪,能过夜就好。”他说道。   “那就去青楼吧,好菜好酒伺候着你,还有温柔乡等着你。”我一时制气,恨恨的说道。   “也可。”他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着就欲离开。      “喂!”老娘真的怒了,几步追上去,直接来了一个横扫千军,准备伸腿将他撂倒。   他轻松的避了过去,面对我接下来层出不穷的招数一一化解,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根本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够了!”眼瞧着我纠缠着他不放,他出声喝住了我,说道:“有时间撒泼留住我,还不如想想怎么取悦我呢。”   “取悦你?”我一脸的好笑,赌气说道:“放着皇上那只大金龟我都不要,会想着取悦你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带了疾风的一巴掌突然扇了下来,我只管瞪着眼看向他,却瞧见他的手掌并没有烙在我的脸上,颤抖着停在了半空里。      我冷笑了一声,问道:“闹够了吗,演够了吗?可以说出实情了吗?”   他攥紧了拳头,略一沉默之后背过了身去,说道:“我明日就准备去安化了,去见朱寘鐇,以刘瑾的名义行刺他,十天半个月的回不来了。”   我一怔,问道:“那一个月后总该回来了吧?你不会死在那里吧?”   “不会,一个小小的王府,根本困不住我。张永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一旦朱寘鐇起兵,他和杨一清便会前去平乱,并且把刘瑾引起的祸乱添油加醋的禀与朱厚照,顺便把我搜集到的账本和刘瑾这些年的犯罪记录全部呈上去。”裴琰说道。      我苦笑了一声,问道:“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这段时间为什么要存心疏远我,冷落我?”   他犹豫了一下,道:“回头再跟你解释吧,我明日一早出发,早点睡吧。”   “我跟你一起去。”我说着,伸手揽过了他的腰身。   “不,你留下,可能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你办。”裴琰说着,掰开了我的手指,然后回床上躺了下来。   我急忙追了上去,跟着上了床之后,说道:“那我早点办完,然后和你一起去。”   见他没有反应,我又晃了晃他,说道:“带上我一起吧,我不放心你孤身前往。刘瑾一旦知道被你算计了,你日后想着回京都难了。到时候我们怎么见面呢。”   “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早些睡。”他突然答非所问。      我一怔,心道难不成他又失聪了吗?迟疑了片刻,我小声说了一句:“裴琰,我爱你。”   他突然回身,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面上一僵,这算是选择性失聪吗?如何这句话就听见了。      急忙转了个身,想着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却被他猛地扯进了怀里,听他追问道:“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回答着,扭动了一下身子。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手,道:“罢了,睡吧。”言毕,回过了身去。   两个人背对背地躺在那里,听着彼此并不沉稳的呼吸,明知道对方都没有入睡,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么久的刻意疏远,到了今日,竟连普通的斗嘴都做不到了。   直到许久之后,裴琰的呼吸慢慢平稳,沉重,像是睡熟了,我才翻了个身,揽过了他的窄腰,小声说道:“我爱你,很爱你。”   “我也爱你。”他突然回了一句。      一颗心突然悬了起来,接着又缓缓地落下。   我笑了笑,道:“难得两情相悦。”   “难得你情我愿。”裴琰说着,猛地将我压在了身下,然后吻住了我的嘴唇,道:“原谅我这一次的放纵,今晚,我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一夜放纵   裴琰把今晚当成了生命的最后一天,拼命放纵。   随着他的亲吻,游移着掠过我的脖颈,胸前,带着几分挑逗,几分试探,将我全身都给点燃了一般,慢慢有些发烫。   那一刻,想来我就是那新鲜出锅的大海虾,看着红扑扑的,而且格外好吃。   于是,只见那剥虾的男人十分专业,一层一层,循序渐进,退掉我外壳的同时,指尖带了几分挑逗,划过我敏感的部位,更引了我一阵轻颤。      正带着几分紧张,几分期待,等着他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只听他突然笑了出来,说道:“你摆出这么一副一本正经,视死如归的表情,会害我阳|痿的。”   这可真是一个相当讨厌的男人!   我一直强忍着的神经突然崩断,人也跟着破了功,一拳招呼过去,砸在了他英俊的脸上,说道:“做什么磨磨唧唧的,故意看我笑话。”   他俯下身来,攥住了我准备穿衣的小手,说道:“你莫非喜欢更狂野一点的?确定不要前戏吗?”说着,那粘腻的吻划过了我的肩头,停留在我的胸前,舌尖落在了一点茱萸上,轻轻打了个圈。      又是惹了我一阵轻颤,他眯着细长的眸子微微一笑,道:“反应不错啊,也不是真的不开窍。”   呜呜,遇上地道的大灰狼了!搞不好还是个调情高手啊!   话说,这些年他一直致力于复仇事业,平日里不是杀人就是砍人或者虐人,究竟是谁教授了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而且那么淫|荡的话说出口了也完全没压力,这是如何练就的厚颜神功啊!   这么想着,我嘴上竟就问了出来:“你是不是经常看春|宫图?”      他面色一僵,接着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说道:“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师兄们经常传阅,偶尔借来看几眼,也是正常。不过,关于性|事,男人是不是需要格外学习,天性里就有的东西,到了床上根本就是驾轻就熟的。”他说着,伸手滑过了我的小腹,然后探到了我的身下,说道:“活春宫,可比那画的四不像的烂图好多了。”   我本能的收紧了双腿,夹住了他想着乱摸的手掌,说道:“我,突然有尿意,今晚,不然还是打住吧。”      他面上一黑,将试图逃走的我一把拎回来扔在了床上,然后欺身压了过来,说道:“谁许你临阵脱逃的。”   “人有三急。”我干笑着说道。   他冷笑了一声,道:“忍回去。”言毕,似乎懒得与我废话,粗暴地吻上了我的嘴唇,然后抬起了我一条腿搭在了他的肩上,一只手覆上了我的发面小馒头轻轻揉搓了几下,另一只手则是探到了我已经滋润的身下,继续他的开采工作。      全身越发滚烫,被他挑逗的有了感觉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于是紧紧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可疑的声音来。   “舒服的话就要喊出来,不然,会打击我的积极性。”裴琰说着,低头含住了我胸前已经挺立的珍珠,收回的手一只正在给自己解衣裳,一只忙着探索我身下敏感的部位。      身下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快感,我一个没忍住轻呼了一声,他轻轻一笑,道:“要不要缴械投降呢?试着喊出来。”   “你妹!”我挣扎了一下,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别扭到家了。不过被他这么戏耍,面上总归有些挂不住。想着撤离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挺身,直接贯穿了我的身体,害得我突然尖叫出声。      “抱紧我。”他说着,拉过我的胳膊环过他的腰身,然后压低了身子,将我紧紧贴在了他的胸前,这般的肌肤相亲,感受到的并不是他肌肤上的丝滑柔软,而是他胸前遍布的伤疤,随着他的动作,在我身前留下的细微摩擦。   随着他深入浅出的律|动,本能的愉快替代了理智,展开双臂努力抱紧了他的身体,去配合他的索取,想要得到更多,想要给他更多。   此刻的我像极了一条缺水的鱼,而裴琰则是唯一解救我的水源。      不知放纵了多久,他突然低下头来,将脸贴在了我的脸上,身下的动作并未停止,微微喘着粗气,竟显得异样性感。   不知为何,我脸上突然感觉到一丝湿意,理智突然回归了身体,出声问道:“裴琰,你在哭么?”   “开什么玩笑。”他说着,猛地将我拦腰抱了起来,然后让我转了个身,跪趴在床上,一边继续律|动着,一边说道:“别回头,别看我的脸。”   不知道他究竟隐瞒了我什么,不安像毒蛇一样爬上了心房。仿佛过了今夜,一切都会破灭。      裴琰是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人,不管是生活中还是床上,与他做|爱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就像是对囚犯们屈打成招一般,他总能掌握住最好的技巧,让你在身体上和精神上全部失去招架能力,最后只得乖乖妥协。   他是一朵真正的罂粟花,轻易便能让你着迷,从此无法自拔。明知道太美的东西往往有毒,可一旦上了瘾便着了魔,不会想着戒掉的。      体内的火热似乎不知疲惫一般,带着一点强势和霸道,狠狠的刺穿着我的身体,去到了最深处,频率越发加快,每次像是要去了,却又放缓了速度,将欲望忍了回去,使得这份快乐无限的延长。   我只觉得有些体力不支,腰酸背痛,快乐和痛苦并存着,最后化成了一声声的□。而这无意识的“哼哼”显然成了最好的催|情药,裴琰变得更是积极而狂暴,努力展现着自己超凡的战斗力。      我只觉得身体快要散架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身下紧紧连接的部分像是要融化了一般,将我推向了无尽的快乐。   裴琰虽然放纵了很久,可终究选择了干净的抽身,没有将欲望直接释放在我体内。   我回身,不解的问道:“怎么,不是想要个孩子的吗?”   他拥着我躺了下来,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说道:“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为人父的资格,等着忙过了这一阵,再考虑这事不迟。”   我点点头,贴在了他的胸前,因为太过疲惫,不多时便睡了过去。而这一觉醒来,发现裴琰已不在我的身边,想必早早收拾了东西,一路赶去安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肉无能的我已经尽力了,头发掉了一大把,勉强打打牙祭吧,惆怅了……   嗓子疼得冒烟,脑子也有些不清醒,要是章节内容看起来乱七八糟,语句不顺,大概是我烧糊涂了。   好吧,说到底,我还是不擅长写肉啊。乃们吐槽我也认了。这个,需要慢慢的尝试!   季节变更,大家都注意着点,别感冒了。   ╭(╯3╰)╮ ☆、第五十二章 有去无回   裴琰此去安化,从此便没了音讯。   我本想着托人打听一下甘肃地区的消息,但又怕暴露了裴琰的去向,惹了刘瑾生疑,于是将心里的不安生生忍了下来。   不出多久,自西南传出了安化王叛乱的消息,西夏一批官员被杀,叛军们放囚徒,焚宫府,劫库藏,夺河舟,大肆勒索庆府诸王,烧杀掠夺,充盈军资。   既是起兵,便要师出有名。安化王以缉拿刘瑾,为朝廷扫除奸佞为由,屡次传檄文细数刘瑾的罪状,与朝廷分庭抗礼。      这一日,刘瑾阴着脸来到我的住处,将一封檄文扔在了桌子上,说道:“朱寘鐇造反也罢了,竟试图将我拖下水,也不知咱家几时得罪了他,要他这般恨之入骨的。喏,瞧瞧这封文书,险些就送到了皇上手里,若不是有人半道上给我拦了下来,这遭,怕真要惹出事来了。”   我接过了那封檄文,还不待展开查看,只见锦年走了进来,俯下身子,贴在刘瑾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紧接着,只见刘瑾面色骤变,怒拍了一下桌子,说道:“笑话,我与他朱寘鐇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刺杀他做什么?”   锦年透过面具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说道:“属下不知。只是听说那行刺之人打着内行厂的旗号,说是您吩咐的。安化王素来看您不顺,出了这档子事,估计更是坐立不住了,这才想着先发制人,扳倒您再说。”      裴琰在背后动了手脚,却害刘瑾平白背了黑锅。只见那老太监气的捶胸顿足了半晌,好不容易喝了口茶水,缓和了一下神经,眼神流转了一下,问道:“最近还没有裴琰的消息吗?”   “嗯。”我黯然点头,摆出一副遭人遗弃的怨妇面孔。   刘瑾眯起了眸子,道:“这就巧了,裴琰离京没多久,朱寘鐇就遭遇了袭击,而且对方一口咬定了是我派人干的,想来是那刺客有我内行厂的证明,而且身份不会太低。璃儿,这事该不会和裴琰有关吧?”说着,将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身子猛地一僵,说道:“那天早上,裴琰是摸黑离开的,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我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义父,您的意思是——”   “为父随便问问而已,你如何这般紧张?”刘瑾这老狐狸察觉到我的不安,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璃儿,你当真不知情吗?”   “我本来就是被裴琰强迫着才嫁给他的,义父难不成以为我和裴琰沆瀣一气,准备陷你于不义吗?”我语气里有些激动,极力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刘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问道:“当真不关你的事吗?”   “当然了。而且裴琰最近风头正盛,一个小小的西厂役长,先是做了百户,莫名其妙又成了千户,甚至在内行厂也有他的位置。加上他是你女婿这层身份,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又有多少人妒忌,他根本没有理由陷害义父吧。而且说起他这次的失踪,兴许就是被人袭击了,这才下落不明也说不定呢。”我试着撇清关系的同时,又想着为裴琰开脱。      “你说的也对。”刘瑾说着,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道:“裴琰他是个阉人,再怎么说也配不上你的。日后,为父篡夺了大明江山,身后总不能连个传位的后人都没有。”   我猛地瞪大眼睛,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他,问道:“你要造反?”   他拿眼神瞪住了我,示意我隔墙有耳,小心自己的脑袋。我赶紧降低了音调,吱吱呜呜的问道:“爹,你什么意思啊?皇上待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还要造反?”   “妇人之见。”他嗤笑了一声,道:“如今全天人都称朱厚照为‘坐皇帝’,我为‘立皇帝’,横竖都这样了,我何不直接荣登九五,坐上那皇位呢。”   “可是——”我犹豫了一下,问道:“爹你老家的亲戚不是很多吗,为何要将,将,皇位传给我的孩子?”   “哼,当年家里为了生计把我给卖了,这厢那群人倒是舔着脸子找上门来,想着把孩子过继给我,吃喝用度全用我的,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刘瑾说着,又看向了我,道:“你虽然是女孩子,但日后生了儿子,若是随了我的姓,让他继承大统也不是不可以啊。”   “可我和你——”我一怔,这话突然就打住了。我和刘瑾,真的没有血亲吗?   若我真是他收养的义女,他没道理把辛苦得到的江山给一个外人才对啊。      转念再一想,刘瑾如今六十岁的高龄了,我才十六岁的年纪,他若真是个假太监,没道理耽搁到四十好几才想着传宗接代吧?   将疑问吞进了肚子里,我摇摇头,道:“爹,我这人没什么志向,只想着平淡过一辈子,怕不能陪您去实现那些雄心抱负了。”   “你会想的,没有人会决绝权利和金钱。”刘瑾说着站起了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了锦年:“通知守城的各处,一经发现裴琰的动向,立马将其逮捕,直接扭送我这里。”   “是。”锦年答应着,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摇摇头跟上了刘瑾的步子。      我继续呆坐在院子里,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等裴琰回来。不过眼下看来,刘瑾已经对他起疑了,裴琰想着安好无损的回到京城怕是不易。   他这一走,难不成就是做好了断掉自己所有后路的打算了吗?那么我呢,被他就这样留在了原地,又是作何打算的。   是为了和我撇清关系,消除刘瑾对我的怀疑,故而一人上路的吗?   不对。一个经历过家破人亡,对亲情如此执念的人,居然在和我彻夜纠缠的时候,能干干净净的抽身而退,放弃了要个孩子的打算,难不成就是料到自己也许一去不回了,所以不想我被孩子拖累吗?      他当真是做好了与我一别,再不相见的打算了吗?   多想无用。只要他还活着,我总会找他问清楚的。      这一日,眼瞧着外头阳光明媚,我刚想着外出透透气,竟就遇上了锦年。他瞧着我迈出了家门,敲门的动作随之一滞,然后微微一笑,问道:“准备出门吗?”   “嗯。”我点点头,视线不免还是落在了他那半边银质的面具上,此刻,那冰冷的金属散发着一层凄冷的光泽,便是头上的暖阳也丝毫温暖不了它。   穿着异族服装的他,全身本就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再加上这一头雪白的长发和银色的面具,更是惹了人想着一探究竟。   可惜,那面具下的脸留给人的永远不会是惊鸿一瞥了。      “天气不错,我随便外出走走。”移开了目光之后,我随口说道。   “今日是个游湖的好日子,不如,我们一起去湖边走走吧。”锦年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嗯,也好。”我答应着,随手锁上了房门,然后与他并肩往前走去。      来到湖边之后,锦年倒是出手阔绰,直接租下了一艘画舫。我不禁感叹,这刘瑾常年贪赃枉法捞的钵满盆盈,连着手下的人也沾到了油水。   坐上画舫之后,听着远近飘渺的歌声,我微微一笑,问道:“你如何不喊上一个唱小曲儿的?就这么干坐着,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有你在呢。”他说着,挨近了我几分,道:“从前在杭州的时候,我们两个也经常泛舟西湖的,只不过经常因为一句话的不和而大打出手,搞得整片湖面都不平静。还记得有一次,你趁我不备将我踢进了水里吗,我那时不慎搞丢了面具,浮上来的时候立马被人嗤笑成丑八怪,而你为了替我出气,竟把他们全杀了。”   我面上一僵,道:“我可不认为这是值得回忆的事情。”   “如何不是,起码经过那一件事,我突然发现你是在乎我的。”锦年说着,试图将我揽入怀里的时候,我赶紧往一侧挪了挪挪身子,道:“此一时彼一时,过去的,便不提了吧。”   他的手一僵,接着笑了笑,道:“不信相爱了一场,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了。”说着,在临近另一艘画舫的时候,锦年突然摘掉了面具,露出了那深可见骨,丑陋非常的一道伤疤,然后冲船上正在嬉戏的公子小姐们笑了笑,说不出的狰狞而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三更,别错过!这是第一更。 ☆、第五十三章 伴君伴虎   “啊——”不知哪个小姐带头喊了一声,其余女人立马装腔作势,各自尖叫起来,嘴上咒骂着:“作死的丑八怪啊,出来吓唬人吗。”   这时,船上的公子哥们纷纷站了出来,过了一把护花使者的瘾,冲锦年吆喝道:“丑东西,就您这副尊荣也出来游湖,存心煞风景吗?”   如此,一群纨绔聚到了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什么伤人说什么,伴随着一阵哄笑声,让我恨得牙痒痒。      “兔崽子的。”老娘实在气不过了,从茶桌上取了几只茶杯,瞄准了那帮龟儿子之后,猛地投掷出去,因为准头不错,当场就让他几人脑袋开了花。   “大胆!连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也敢伤,不要命了吗?”不知哪位小姐喊了一声,其余人等立马掐腰看了过来。   锦年重新戴上了面具,冷笑了一声,道:“便是伤了又何妨,区区一个侍郎而已。”   “好大的口气!”那侍郎家的公子说着,挥了挥手,命船夫将船驳近了,准备上前找我们算账。      我本着身份特殊,还是不要惹事为妙的态度,赶紧命船夫加紧速度驳岸,却不料对方竟是紧追而来,这一番折腾之下,硬是把船划出了龙舟的气势。   瞧着他们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赶了上来,我正后悔自己方才的行为太冒失了,却听着不远处传竟来了朱厚照的一声吆喝:“小黄鹂!”      被朱厚照千回百转的呼喊惹了一身的鸡皮,我循着他的声音看了过去,只见那金闪闪的男人正左拥右抱了两名娇滴滴的歌姬,前胸后背还贴着两个小妞,一副纵情声色,淫靡不堪的场景。   所谓昏君,他果然当之无愧。      我回眸看去,只见身后的船步步紧逼,无奈之下,赶紧运功跳上了朱厚照的“贼船”,却不料那男人猛地甩开了身边的四贴膏药,然后长臂一挥,将我揽进了怀里,嬉笑着说道:“许久不见,竟急着投怀送抱吗?”   我面上一僵,忽悠听着那紧追而来的公子们矛头一转,看向了朱厚照,喝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竟对人家姑娘意欲轻薄!”   朱厚照单臂搂了我不放,另一只手甩开了折扇,道:“没瞧着是她自个儿扎我怀里的吗?”说着,揽过我进了船舱,责令其余女子留守在外面。   锦年虽是看在眼里有些不悦,只是碍于朱厚照的身份,终究是没有阻拦。      放下帘子之后,朱厚照轻挑了一下青花瓷的香炉,问我道:“这许久不见朕了,可是思念?”   “怕是让皇上失望了,草民整日除了吃喝拉撒,外事一概不想。”我没好气地说道。   他轻轻一笑,捏起了我的下巴,道:“看着消瘦一圈了,既不是思念朕,便是思念你那外出的相公了吧?”   我面上一僵,问道:“皇上身居庙堂之上,居然连个普通小老百姓的事情都牵肠挂肚吗?”   “裴琰可不普通啊,据朕的探子来报,那安化王虽素有谋逆,却一直没有出手,这一次突然炸毛了,正是裴琰做的手脚。”朱厚照说着,亲自为我倒了一杯茶水,无视了我瞬间难看的脸色,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次还得谢谢裴琰,朕早就放心不下那安化王了,怕他势力越发壮大,早晚要成为朝廷的威胁。这厢倒好了,他被裴琰这么一激,竟是沉不住气提前发兵了,想着拿下他那是易如反掌。”      我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凉,这朱厚照看似昏庸无为,原来私底下一直有所动作吗?裴琰的一举一动竟也被他看在了眼里?   见我不做声响,朱厚照举起了茶杯,道:“尝尝看,今年头一道的龙顶茶,可是香醇。”   “哦。”我答应着,心些不安地瞥了朱厚照一眼,然后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草民是个粗人,不懂得品茶。”   “呵呵,没事,朕可以手把手的教你。”朱厚照说着,微笑着看向了我,说道:“随朕回宫吧,朕可以传授你很多事情,包括那太监不能传授你的——房事。”   我眉头一皱,道:“皇上莫不是又在开玩笑了。频频调戏人妇,怕不好吧。”   “朕没有跟你开玩笑,赶在刘瑾那老东西出事之前,你若是做了朕的女人,到时朕还有借口留你一命,若是刘瑾罪名坐实了,按照我大明律法,作为他义女的你,也当诛。”      我心里一惊,又出了一身的冷汗,干笑着说道:“皇上在说什么呢,草民听不懂。”   “朕就快替刘瑾压不住了,从前虽然民怨载道,但是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事过了就过了,如今被安化王这么一闹,全天下都在声讨刘瑾,朕想着揣了明白装糊涂也装不下去了。一旦有人呈上了刘瑾的罪状,朕就得给众人一个说法了。”朱厚照说着摇了摇头,道:“朕念他这么多年来,也算是尽心尽力服侍过朕,可算是亦师亦友亦父,所以朕还真是舍不得他死。可是,真要列举他的罪状,光是朕就能数上好几条,若是别人想着治他,朕更是救不了他。”      我心里突然不是个滋味,这刘瑾早些年也许真的只是玩弄权术,但是对朱厚照尚未有过二心,可近年来明显逐渐不满于现状,想着追求更高的权利和地位了。所以,这份感情早就变了质。可惜这年轻的皇帝空有一个好头脑,却缺少了防人之心,天真的以为身边的奴才们都是一心向着自己的。   “皇上,是不是只要有人呈上了刘瑾贪赃枉法陷害忠良的证据,就绝无生还的可能了?”我问道。   “只要他没想过造反,朕都可以放他一条生路。当然,若是你有心要救你义父的话,嫁给了朕,朕更有理由饶他不死了。”朱厚照说着,伸手抚上了我的面孔。      我心里骤冷。也就是说只要刘瑾没有意图造反的证据落在朱厚照的手里,这男人还是会想着放他一命吗?这样一来,裴琰岂不是白忙活了。   “说到底,你究竟是和裴琰一条心,还是和刘瑾一条心呢?”朱厚照饶有兴趣的看向了我阴晴变幻的面孔。   “一个是对我有着养育之恩的义父,一个是和我结为夫妻的相公,若是可以,我只希望他们都好好的。”我垂下了眼帘,说道。   “说这话,不觉得心虚么?”朱厚照轻笑着,绕过了那黑檀的矮桌,然后与我并肩坐下,说道:“朕这辈子执念的东西很少,想来你也知道,江山,土地,子民,功绩,都未曾放在心上过,唯独你,一直存了一份希冀。如若可能,朕还是希望你能放弃裴琰,随我回宫。”   “是吗。”我笑笑:“皇上只是觉得草民有趣而已,比着您宫里那群奴颜婢膝的宠儿们,我这不畏强权一心作死的人一定很特别吧。可也正因为我这性格,去到宫里只能换来一时的荣宠,可皇上新鲜劲一旦过了,我这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性格反倒会为我招致祸端,不是吗?”   “你难道就没想过,朕会为了你从一而终吗?”朱厚照厚着眼皮说道。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草民才不会去想。何况,草民又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了裴琰,还惦念着攀龙附凤。”我说着,往一侧挪了挪身子,然后躺在了席子上。      朱厚照倒是舔着脸跟了过来,然后规规矩矩地躺在了我的一侧,说道:“你这女人长得不怎么样,倒是格外招桃花呢,依朕看来,临船上那小哥对你也有意思吧。呵,朕尚且多情,身边还有女人能纾解一下苦闷,那小哥却是一根筋,满心满眼都是你。”   我一怔,问道:“你如何知道?”   “看他一脸的萧瑟和苦逼啊。”朱厚照说着,我往外探了一眼,只见锦年正孤零零站在船尾,身形笔直,发色如雪,面上的表情虽然淡淡的,却道不出的凄冷孤寂。   也许,他就是用这样的姿态,一直在等着我也说不定……      心里某一处突然一痛,脑海里有一幕紧跟着一闪而过。   那是某一夜,突然心血来潮的我收拾起包袱,推开锦年的房门之后,将熟睡中的他用力扯了起来,催促道:“赶紧收拾,我们上路。”   他睁开了惺忪的眸子,因为夜色太深,脸上的疤痕便模糊了许多,一时间竟有些虚无飘渺的感觉,随手拢了一下头发,问道:“做什么?”   “私奔啊。”我回答的风轻云淡。   他一怔,接着便甩开了我的手,说道:“你没完了是吗,又想出损招对付我了是不是?无聊!”说着,翻了个身,便又躺了下去。      那一次我终究是没有走成,只因为那个唯一能陪我的男子拒绝了我。   也许是我平日里古怪的行径让他对我早就失去了信任。可那时的举措,却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过,有些人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同样的“私奔啊”,我是再也不可能对他说第二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五十四章 生不如死   不出几日,被任命的三边总督杨一清和总督张永等人率各省兵勇数十万,征讨朱寘鐇,几乎没费多大的气力,便将朱寘鐇逮捕了。   仅仅历时十九天就兵败被俘,这听起来当真是个笑话。      本以为安化王一被俘,杨一清他们很快就会将他押京面圣了,可因为刘瑾有些坐立难安,生怕张永他们会借题发挥,回来问罪,于是想方设法阻挠了他们回京,把献俘的日子一拖再拖。   掰着手指算算,裴琰离京至今已有几个月了,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只是表面上的沉着冷静我也已经难以维持,整日惶惶,坐立难安的。      那一日,终于是听说了张永回京的消息,我火速租了辆马车,然后去到半路上,准备拦下他问个究竟。   那裴琰既然和裴琰“狼狈为奸”,“串通一气”,必然会掌握他所有的情况和行踪,兴许还会让他带话给我也说不定呢。      这么想着,我半路却被人拦了下来,只见那人一跃跳上了我的马车,伸手抓过了缰绳之后,调转了一下方向,喊了一声:“驾——”便往别的方向驶去了。   大白天的强抢民妇啊!我一怔,刚想着对他出手,却听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别怕,我是张公公派来的,他担心你贸然出头会惹了刘瑾生疑,让我半路拦下了你。”   我神经略一缓和,看向了这陌生的男子,说道:“是我太鲁莽了,还是张公公办事周全。”      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沉着脸,一路将马车驶到了河边,回头瞧瞧不像有人能跟上来了,对我说道:“方才惊扰了夫人,还希望您莫怪。”   “我没事。”我回答着,看向了那人,有些焦虑的问道:“张公公可有话要你带给我的?”   “有。”那男人回答着,面色越发沉重,不安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公公要我转告你,裴大人刺杀安化王逃跑未遂,自杀身亡了。”      我的心一沉,只觉得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无法流通了一般,愣愣的看向了那个男人,嘴唇哆嗦了一下,说道:“张公公不像是个喜欢说笑的人啊。”   “夫人。”那人瞧出了我的异样,出言安慰道:“请节哀顺变吧。裴大人他在天有灵,不希望您太难过的。”   “屁话!”我吆喝了一声,猛地抓狂起来,问道:“尸体呢?给我看他的尸体!无凭无据的,我才不相信他会死呢。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了,他修炼的跟个猴子一样,精着呢,凡事总会留一条后路,不可能死的。对了,他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的,他答应过我的……”   “夫人。”   “或者把尸体给我运回来,或者就给我闭嘴!我不信他死了。对,刘瑾派人守住了各处城门,他不让裴琰进城那我只好去找他了。就这样,我回去收拾收拾,去宁夏。”   “不成,您这样等于是承认了裴大人的去向,到时刘瑾追究下来,您难逃其咎的。我真的很遗憾,但是裴大人他真的死了,尸体不方便带回来,已经焚烧了。”   “不会,不会……”我喃喃着,眼前一黑,突然就没了知觉。      身子时而轻飘时而沉重,我似乎做了好多的梦。   起初,乡间野地里,回眸间,正触到了裴琰那温润亲和的浅浅一笑。那时,天很高,云很远,心境也跟着很开阔。我想,我大概是动了心。   后来,朱门庭院里,无意间,竟捡到了裴琰为我细笔描绘的一副画像。那用心勾勒的每一笔,满满的都是情谊。我想,也许他对我也是有情。   再之后,西厂刑房里,举手间,见识到的都是裴琰的心狠手辣残害无辜。为了报仇,他将身染血,化身修罗。我想,我兴许有些同情他。      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漫天的血色,我撕心裂肺的吆喝了一声,拼命去抓住他的衣角,甚至于卑微的乞求道:“别离开我好不好,说过会活下来的,说过要和我在一起的。”      一梦醒来,那绝艳的男人已消失了不见,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湿哒哒的黏上了头发,显得好不狼狈。   我不知道白日里那人如何会知道我的住所,竟是将我送了回来。眼下,脑子浑浑噩噩的,灵魂像被抽空了一般,就那样呆呆的躺在床上,不敢去回顾过去,更不敢去想象未来。   这个世界,在我听说了裴琰死讯的那一刻,就已经支离破碎了。   谁,随便谁,给我一点刺激,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未来的日子,不知道外头都发生了什么。每一日,我只是呆呆的坐在河边,看着来往的小情人们亲亲我我的一幕,或者偶尔有几个文人雅客在附近吟一首诗,做一幅画。偶尔,我这怨妇的嘴脸也会因此入画,听着有人在背后讨论道:“这女人莫不是死了男人吗,怎的老是摆出这么一副养不活的表情。”   我听闻之后身子微微一颤,然后疯狂大哭起来。   他们都以为我疯了,因为嫌恶而匆匆离开了这里,留下这一片平静的水面,陪着并不平静的我,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后来,锦年来过,告诉了我张永他们献上俘虏的同时,向朱厚照揭发了刘瑾的十七条大罪,并且呈上了这些年来刘瑾所有贪赃枉法坏事做尽的证据,让刘瑾一时间竟无法翻身了。   所谓的证据,都是裴琰这么久以来一点一点搜集的,只是让我倍感意外的却是那本置刘瑾于死地的账本。那么要紧的东西,刘瑾应该看管的很严才是,裴琰他又从何得来的?      “皇上什么态度呢?”我随口问道。   “刘公公并未被押送大牢,而是被皇上关押在了宫内的寓所里,想来,还是顾念昔日的主仆之情,想着放他一命的。眼下,挺刘瑾的和灭刘瑾的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皇上有心放他,却也一时间找不到台阶下。这个节骨眼上,偏偏有人提出了刘瑾意欲谋反的说法,皇上为了平定此事,明日免不了是要去府上搜查的。”锦年说着,摇摇头,道:“这事很悬啊,皇上虽然不相信这么多年的心腹会生出反意,但是刘公公那里,却不知道有没有私藏什么禁物。一旦被查出了,必死无疑。”      我心里一酸,接着低低的笑了起来。   裴琰用生命换来的一切,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吗?朱厚照若有心要放了刘瑾,随随便便找个台阶,便能饶他不死吗?   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最后却一无所成,裴琰,你一定不会安息吧?      “跟我走吧,万一刘瑾倒台了,你可能会遭殃的。”锦年突然说道。   “我不走。”我自然不会走。如今裴琰不在了,刘瑾若是再死了,普天之下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是死是活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何况,北京城里留下了太多的回忆,少了裴琰,起码还有这些回忆陪着我过活。      锦年眼瞧着劝我不成,便不再做声了。走之前,只说了一句:“反正你在哪,我就在哪。你不走,我也留下。”言毕,离开了我的住处。   我伸手抚摸了一下胸前的小黄鸟雕刻,那玉石正散发着一阵温润的气息,竟像是触及到裴琰的手指时才会有的感觉。   心里一痛。   没想到最后,他只给我留下了这么一点念想。      苦笑了一下,我刚想着进屋,忽瞧着墨渊一跃进到了我的院子里,对我说道:“小黄,我求你帮个忙。”   我一怔,停住步子看向了这个曾经最熟悉的人,问道:“什么忙?”   “刘瑾府上守卫森严,除了你,他们不会容许任何人出入。所以,你偷偷带上这些,藏在刘瑾的住处。”墨渊说着,将一个黑色的包袱递了过来。      我满心的疑惑,打开包袱瞅了一眼,接着苦笑了一声,问道:“师父,你拿了这印玺玉带的给我,莫不就是想着陷害刘瑾,让他把谋逆的罪名坐实了吗?”   “正是。”墨渊回答。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陷害我义父呢?”我有些好笑的问道。   “因为只有刘瑾死了,裴琰才能回来。”墨渊说着,直直的看向了我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结束了,这几天快死了,今天还请了假在医院挂吊瓶啊有木有。一拖再拖,不大好意思了,真的是带病码完了这三章,写的不好见谅吧,脑子都浆糊了。关于这一点,我真觉得我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作者。小说都不入V了还这么卖命,真的大丈夫?总之,留言明天集中回复,我先睡了,明天身子不见好,估计还得打针啊,苦逼! ☆、第五十五章 身世之谜   “你说什么?”一把抓过了墨渊的手臂,我有些癫狂的问道。原本冰冻的心脏开始狂跳,四肢百骸的血液也得到了流动。   “裴琰没死吗?他果然没死吗?”见墨渊面色有些古怪,我又使劲晃了晃他的手臂。   “嗯,他没死。”墨渊回答着,眼神里多了一丝的苦涩。      我那时太过忘形了,根本没有听到墨渊小声的嘀咕:“你就那么在乎他吗?”只是抓着他的手臂不放,满是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裴琰就是属蟑螂的,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呢。”   “嗯,托你的福,他现在就留守在城外,因为有刘瑾的人四处盘查,想着进城不易。”墨渊说着,叹了一口气。   “既如此,张永的人为什么要对我撒谎,说他死了呢?就算城门口有人守着,别人进不来,大不了我出去就是了。”   “你出不去的。刘瑾既然怀疑到裴琰了,便不可能允许任何人给你放行,要你同他团圆的。”墨渊迟疑了一下,又道:“何况,裴琰他也不想见你,故而让张永撒谎说他死了吧。”   “为什么?”我大惑不解。   “因为——”墨渊犹豫了一下,说道:“先前为了能取得刘瑾的账本,裴琰潜入了他的密室,结果一时大意,伸手去触摸账本的时候中了毒气,虽然当时掩住了口鼻,但终究是吸进了一部分药沫,当时虽未毙命,但留下了后遗症,视觉和听觉慢慢退化,现在,该是已经瞎了吧。”      我一惊,跟着后退了一步。   难怪他之前有意冷落我,疏远我了,这是存心要惹了我对他诸多怨言,等着他离开了,我也能少一些执念,早些看开了吗。   既如此,为什么他当初还要一时动情,与我彻夜缠绵呢。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平复了心情之后,我问墨渊。   “在黎府的时候,我行刺刘瑾失败,他入狱救我那一次,私底下就与我商量过了,大家既然同仇敌忾,都希望刘瑾死,所以联手也没什么害处,这之后,我二人便没秘密可言了,他对我开诚布公,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而我也是一样。当初他留你在京城,除了不想连累你之外,剩下的,就是希望万一这一举不能扳倒刘瑾,你还能帮他一把。”墨渊说道。      我摇摇头,这裴琰到最后还不忘利用我呢。只不过,他凭什么就认定我会帮他,只因为他床上功夫比较好,技艺高超,讨了老娘欢心之后,老娘便对他终身难忘了吗。   心里一百个不痛快,我没好气的问道:“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他还活着,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当他死了,从此再不相见不就好了。”   “因为你爱他,你会帮他。”墨渊说着,有些不甘地攥了攥拳头。“说到底,我只是希望刘瑾死,所以利用了你而已。你可以骂我卑劣,觉得我手段龌龊,要你为了裴琰大义灭亲这种口号听起来一定笑死人了,可是刘瑾一日不除,裴琰就永远不可能收了心。不过也无所谓了,如今他又聋又瞎,纵然有心报仇也无力施展了。把最后的希望压在你的身上,他本来就没奢望一定会赢。”      攥紧的拳头发出了清亮的响声,我怒视了墨渊,问道:“你说这些话,不就是想着逼我吗?”   “徒儿。”他面上有些歉然。   “表面功夫就省省吧。”我打住了他,说道:“你们一个为了报私仇,一个为了朱家的江山,全部想着刘瑾死,根本没有顾及过我的立场。好,都想着当英雄是吗,想着除恶扬善是吗,我成全你们,杀了刘瑾之后,我也冠上一个不徇私情,大义灭亲的头衔,多美啊!”说着,拎起包袱就欲外出。      墨渊一把攥过了我的手腕,略一犹豫,从背后将我揽进了怀里,说道:“我早说过,为了你我可以放手一切,去漠北去塞外,去哪里都好,只要有你有我。可今时不同往日,你的一念之间便能左右这个国家的运势和走向,你有必要去直面这个问题。”   “呵,你未免也太抬举我了吧。”我说着,眼圈微微有些酸痛。   为了裴琰,为了朱厚照,为了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和死去的无辜忠良,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裴琰那一系列的报复措施。可如今,又要我肩负起这一切来,亲自手刃刘瑾,总觉得,好过分……      “你有没有想过,刘瑾造反的罪名一旦成立了,我也会跟着遭殃。”我侧脸,对上了墨渊的视线。   “你只是刘瑾的义女,是他无数手下中的一名,皇上若是要怪罪的话,除非把整个内行厂都端了,否则,他有什么资格降罪与你。”墨渊说着,双臂收紧将我抱在了怀里,说道:“算我求你好不好,为了我大明的百姓,帮师父这一次。”   把不能轻弹的泪水咽到了肚子里,我苦笑着说道:“师父,我想他了,想念裴琰了……”   墨渊的身子一僵,然后松开了手,说道:“事成之后,我便带你去见他。”      当日,我去到了刘府上。门口的侍卫见过我几次,知道我是刘瑾的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小姐,公公不在府上,您有什么事——”   “我路上买了点东西,给我义父送进来,你们不用管我。”我说着,拎了那盛放着一系列违禁品的包袱迈进了大门。      绕过了几个别院之后,我避开了众人的耳目,然后潜进了刘瑾的卧房里,左右瞧了瞧,计划着该把东西藏在哪里合适。   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得太显然了实属不应该,藏得太隐秘了又怕外人会搜不出来,实在棘手。      正迟疑着,不知该把东西放在哪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刘瑾床底下的一个做工精致的木匣上,于是嘀咕了一声,弯腰将木匣拖了出来,吹去了表面的浮灰,然后打开了盖子。   入目的是几封泛黄的书信和一只婴孩的老虎头鞋子。那鞋子看起来小巧而精致,应该是哪个妇人一针一线细细缝制出来的,说不出的活泼可爱。      心存着好奇,我刚准备打开那书信瞧瞧,忽听着外头传来了两个小丫鬟的对话:“你说,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刘公公还能回来吗?”   “那是一定啊,皇上迫于压力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过几日风头过了,肯定是要放人的。刘公公可是看着皇上一点一点长大的,这感情胜似父子,皇上怎么可能真的治罪于他呢。”   “可我听说皇上准备将他遣往南京啊,莫不是想着让他出去避避风头的?”   “谁知道呢。”      我听着她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生怕她们会进到这屋子里,赶紧将那书信取了出来,无处搁置便收进了怀里,然后将印玺玉带等物放进了木箱里,一脚踢进了床底之后,又巡视了一眼四周,将匕首藏在了刘瑾床头上的折扇里,然后呼了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两个小丫鬟被我吓了一跳,行了个礼,问道:“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我说着,摆了摆手,道:“就是经过此地,进来看看罢了。”言毕,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赶紧出了府门,然后驾车往住处走去。      行至了河边的时候,我下了马车,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长满青草的岸边,顺便取出了怀里的书信搁在了一旁,然后打开了一封,想着查看的时候,猛地一阵风过,将身边其余的书信全部吹进了河里。   “不好!”我惊呼了一声,刚想着伸手去抓的时候,手里的书信也跟着飘走,落在了河面上,打湿了一片。   匆匆忙忙间够到了就近的一封书信,展开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墨渍已然晕开,于是呼了一口气,将信纸随手一抛,整个人躺倒在了草地上。      话说,今后该怎么办呢?找到了那让我魂牵梦萦的男人,然后狠狠骂他一顿吗?   对了,他已经失聪了,今后随便我怎么骂他,他都不会再还口了吧?   这样不是很好吗,那个男人伶牙俐齿又格外毒舌,吵起架来一点都不含糊,今后,便只有我骂他的份,都没有他还口的机会。      不就是瞎了聋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还健全,便能充当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一切。   “呜——”忍住了想要痛哭出声的冲动,我狠狠地拔着附近的草皮。未来的彷徨和无助一下子压了下来,坦白说,我真的有些承受不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回了住所,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眠。   捱至早上的时候,我翻了个身,怀里突然滑落出一封书信来,上面几个隽秀的小字“刘瑾亲启”。   我一怔,赶紧坐起身来,没想到白日里弄丢了那么多封书信,怀里竟还有遗漏。   赶紧取出了信纸,只见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刘璃一名甚好,惟愿我儿如同这琉璃一般,出落得光彩夺目。家里一切安好,勿念。      我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刘璃,琉璃,说的不正是我吗?   不对,不对,哪里不对。      我急忙下了床,然后一路狂奔着,往河边跑去。清早的雾气很重,鞋面一会儿便被打湿了。眼下也顾不得太多,我直接穿着衣裳跳进了冰凉的河水里,然后四下里环视着,想要找到昨日被我散落在这里的书信。   “天啊,这一定不是真的,刘瑾他不是我亲爹,而我也不会成为一个弑父的不孝女。”我哆嗦着,目光突然落在了一片芦苇荡里。几封书信全被隔断在那里,随着水流静静地浮动着。      我赶紧走上前去,发现那些信上的墨渍全部都晕染开了,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文字,心里顿时一揪。   所有能考证我身份的线索都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去挂了个吊瓶,今晚又挨了一下,估计没大事了,这阵子流感挺厉害,又是发烧又是炎症的,大家都注意着点,天要降温了,小心别着凉。 ☆、第五十六章 误入棋局   踉跄着退回了岸边,一阵风过,我整个人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突然想到了另一重可能。   裴琰他既然去过了刘瑾的府上,那么作为重要的搜查地点,不可能没进去过刘瑾的卧房,更不可能没发现那床底下十分惹人生疑的木匣。也就是说,他应该已经看过这几封书信了,也知道了我就是刘瑾亲生女儿。   那么,他是故意瞒住了我,必要的时候,好让我去陷害我爹么?他倒是替父母报了仇,我却成了弑父的罪凶。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大脑浑浑噩噩的,风一吹,有种将倒地不起的感觉。明明只是初秋,却给人一种寒冬的冷意。      我低低地笑了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到了最后,我居然为了成全裴琰,而杀了我爹吗!   他的仇报了,接下来是不是要我去找他报仇了呢。      “骗子,骗子,骗子……”吆喝了几声之后,我猛地站起身来,让后顶着我那胀痛的脑袋坐上了马车,一路又往刘府的方向赶去。   现在把禁物取走,也许还来得及。      路上,只见几个孩童打打闹闹的,追逐着一个皮球穿过了街道。我赶紧拉出了缰绳,责令马儿停下之后,瞧见一孩子跑掉了鞋子,一脚踩在了尖锐的石子上,顿时痛得哇哇大哭。   心里虽然烦躁,我却不得不跳下了马车,然后给那孩子捡来鞋子穿上了,看着那小老虎头的图案,眼里微微有些刺痛。      “娘,娘,我的鞋子少了一只。”   “你脚丫子长大了,那双鞋子已经穿不下去了,我给你爹寄去了一只,让他看看,我们璃儿的大脚板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我爹?骗人,我没有爹。隔壁的小虎子生了病就有人疼,我就没有。而且逢年过节的,他爹总给他买了好吃的好玩的,我也没有。”   “你爹忙,身份又特殊,不能跟你随随便便相认的,等着过几年得了空,一定回来看你。”   “我不信,你总是这样说。”      一个女人拿了几年的时光去等一个男人,满心想着他出人头地了,手头充裕了,便会回到她的身边,安心度日。   可有时欲望让人膨胀,一个本就感情淡薄的男人,慢慢就忘了,他身后还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儿,正等着他回去一家团聚。他一心投入了官场,一心想着位居高位,崇高而显赫。   他把他为人父该投入的精力全放在了另一个男孩身上,那个男孩是未来的国君,是可以让他摇身一变,荣宠加身的太子爷朱厚照。      过了又两年之后,女人终于看开了,与其寄希望于那个利欲熏心的男人,不如早些另嫁他人,给孩子找一个父亲,弥补她这些年有娘疼没爹管的遗憾。   于是,我有了一名养父,那是邻村的一个汉子,生得浓眉大眼,格外亲切。   一家三口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男人不曾嫌弃我娘的过去,待我也如同己出,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我也不再执念于寻找我的亲爹。      直到那一日,一队人马闯入了村子,为首的男人已过中年,生得威严满满,勉强挤出的一缕笑容也欠缺慈爱,让人看了莫名惊慌。   他说他是来带回亲生女儿的,我娘不允,养父也不肯放人,于是,道理讲不通的情况下,双方起了拳脚之争,养父被他们打死,我娘悲愤之下,自杀身亡。我细胳膊细腿加上一把镰刀也敌不过他们一行男人。   “想杀了我,等着你翅膀够硬了再说。”刘瑾的一句话,让我收起了獠牙,开始蛰伏起来慢慢打磨自己的利爪。      重新坐回了马车,一面按压着眉心,试图将回忆中那些并不和谐的往事压制回去,一面又抑制不住的,想起了后来的更多,更多。   “我是你爹,即使你抗拒,也改变不了你体内流着我刘瑾的血的事实。”   “想杀了我是吗?可以啊,我给你刀子,顺着我这里,我的胸膛,狠狠地劈下来啊。”   “看吧,我给了你机会,是你下不了手的。不是想着给你那短命鬼的养父报仇吗,那就动手啊。”   “你真是没长进,连剑都握不住,你拿什么来杀我,又拿什么来保护自己。”   “我刘瑾被人说成是天阉,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四十多岁的时候能生下你简直就是天赐的礼物。璃儿,为父一直都很爱你。”   “喊我一声爹就那么困难?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我除了欠你一份童年,什么也不欠你。我给你吃的穿的,玩的用的,一切能讨你欢心的东西我都拿出来了,未来你想要这江山帝业,我一样可以给你。”   “璃儿,我是你爹,我是你亲爹!”      一路急驱,车辕在地上摩擦着发出一阵犀利的声响,承载着我所有的不安,直直的驶向了刘府的方向。   记忆中最后的一幕,我似乎遭遇过一次突袭,后颈挨了一下之后,迷糊中看向了那举起大刀,朝着我砍过来的男人。   剑锋没有如期而至的落在我的脑门上,似乎有人惊慌失措地喊了我一声,然后拿身子替我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明知道救我的人是刘瑾,我喉咙动了动,却始终没办法喊出一声“爹”,便那样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墨渊那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俊脸。   他让我唤他一声师父,然后带着我一路向北,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如今一切都清晰了起来。当初墨渊是想着袭击我和刘瑾的,一招不成,他想着再对刘瑾出手大概是遇上了援兵,于是瞬间改变了注意,掳走了昏迷中的我,想着换种方式,对我加以利用。   刘瑾可以为我奋不顾身,意识到这一点的墨渊,确定我有利用的价值,认为只要有我在,总有办法逼刘瑾现身。      呵,真相似乎血淋淋到惨不忍睹。      抵达了刘瑾的住处时,只见一队人马已先我一步闯进了院子里,留守在外头的几名官兵拦住了我的去路,说道:“皇上正在里头盘查刘瑾的赃物,和造反的证据,不得任何人进出。”   “放我进去!我有事要面见皇上。”我一边说着,一边想蛮横的闯进去,却被几个身手不凡的男人轻松的制服了,然后将我摁在了地上,说道:“想着擅闯吗,真是不自量力。”   “我和皇上是旧时,你们放我见他,我有要事禀告。”我一边说着,一边匍匐着往前爬了几步,道:“求求你们了,放我进去。”   身后的人狠狠踩住了我的后背,说道:“大胆,此处立马就要被查封了,岂由你随便进出的。”      我几番挣扎无果,趴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拼命地咳嗽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只见朱厚照甩了一下明黄色的龙袍,阴着脸迈出了府门,手里正拿了那被搜查出来的印玺等物,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我,皱眉问道:“你来做什么?”   “皇上。”我一把攥过了他的衣角,说道:“是我,都是我。”   他俯过身子,将我一把拽了起来,问道:“什么?”   “这些造反的东西是我藏在府上的,不管是匕首还是玉带,等等的一切,都是我放进去的,不关我义父的事,求您别杀他。”我匆忙解释起来。      朱厚照面色微微一变,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被人利用的,我也不想的。”我一边说着,一边又跪了下来,说道:“皇上,要杀就杀我吧,是我意图陷害刘公公,是我想着嫁祸他的,草民该死,草民该死。”      朱厚照面无表情的看向了我,说道:“这一次,即使你想着帮他揽罪,朕也救不了他了。”   我茫然的抬起了头,问道:“为什么不可以,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执掌了生死大权的,您可以随便要谁的命,也可以随便的赦免谁。”   “太天真了。”朱厚照说着,蹲在了我的面前,“就算这些小玩意是你放进刘府的,但是他密藏的金银财宝、甲胃武器是你无论如何都放不进去的吧,刘瑾他已经有了反心,朕容不下他的。”   我一惊,直直的看向了朱厚照,只听他又说道:“不想死的就把今天说的话全给朕咽到肚子里,不然,不仅刘瑾要死,你也脱不了干系。”说着,一甩衣袖,愤愤地站起身来,说道:“回宫!”      一瞬间,心如死灰。我忍回了眼泪,咬牙追上了朱厚照,一把抓过了他的衣袖,说道:“皇上,草民恳请能见上刘公公一面。”   朱厚照略一犹豫,点头道:“好。”      于是,我平生第一次,去到了那传说中雄伟壮丽,金碧辉煌的宫殿,去见我的生父,去做一场生死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就结局了昂~~   明晚就结局了昂~~   明晚就结局了昂~~   明晚就结局了昂~~ ☆、第五十七章 经年岁月   刘瑾被收入了大牢。我见到他的时候,那昔日里高高在上,睥睨一方的男人苍老的不能再多。   眼下,他瞧见我和朱厚照竟一并出现了,赶紧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一把抓过了牢门上的大锁,热泪盈眶的问道:“皇上,您是来放奴才出去的吗?”   朱厚照只是面色深沉的看向了他,静静说道:“刘瑾包藏祸心,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其罪当诛。”      刘瑾面色一变,道:“老奴没有,老奴一向忠心耿耿,为皇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有人栽赃老奴,他们都巴不得老奴死,所以趁着老奴落难,一起来陷害老奴的,皇上,您要明察啊。”说着,向朱厚照伸出了手,试着做最后的辩解。   朱厚照后退了两步,并没有理会他看似情真意切的开脱,只淡淡问道:“有没有什么后事要交代的,你我多年的主仆,朕总会遂了你的愿。”      刘瑾面色一僵,整个人都委顿了下来,意识到没有退路了,他又拿那双失去了光彩,略显干枯的眼睛看向了我,问道:“璃儿,你是来送别我的吗?”   我咬了咬嘴唇,然后又点了点头。眼圈微微一红,说道:“爹,从前的,我都不怪你了。”   刘瑾一怔,问道:“莫非,你都想起来了?”   “嗯,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被我强行拼凑了起来。”我说着,跪在牢外,给朱厚照磕了一个头,道:“我是刘瑾的亲生女儿,我爹犯了这种过错,便是诛九族也不为过。草民,但求一死,请皇上成全。”      “你说什么!”朱厚照和刘瑾同时暴跳起来。   我伏在地面上,头也未抬的说道:“没有趁我爹活着的时候尽到孝道,死了,便下去侍奉他吧。要说时至今日突然发现,爱人爱人在利用我,师父师父在欺骗我,唯一爱我的爹,又被我送上了断头台。我这种人,活着,倒不如死了。”   “朕不允。”朱厚照咬牙切齿的说道。      “璃儿。”刘瑾闷闷的喊了我一声,道:“难道要我死了,连个替我收尸的人都没有吗,你得活着,好好的活着。我刘瑾被人骂做阉狗骂了一辈子,到最后,若真是无后了,那他们倒是骂对了。”   我越发哽咽,又辗转着跪到了刘瑾的面前,磕了个头,道:“女儿不孝,与您怄气了一辈子,竟是没尽过一点孝道。”   “你能喊我一声爹,便够了。这遭上了路,还有个为我送终的人儿。”刘瑾说着,看向了朱厚照,道:“老奴自知有罪,本无颜向皇上讨要什么。只是,还希望皇上看在老奴这么多年也算是尽心尽力侍奉过您的份上,替她隐瞒住身份,放她离开吧。”      朱厚照轻轻点了点头,偷偷攥紧的拳头惨白的和羊脂玉扳指似的,看不出一丝的血色。   帝王的孤单和悲哀,被他不动声色地隐藏了下来。      见我正拿泪眼看向了他,朱厚照微微笑了笑,道:“相交一场,朕留你在这儿,同你爹好好道别吧。”言毕,甩了一下袍子,身形落寞的出了地牢。   我则是环过了双膝坐在牢外,这一整夜,絮絮叨叨地同刘瑾说着什么,尽量避过了旧事重提,只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      刘瑾行刑的时候,我终究没有去到法场。按律,他是被判了凌迟的,横竖都要死了,朱厚照在这件事情上处决的毫不含糊。   行刑延长到三天,百姓们为了出气,争相前去购买他身上的削下的肉片,甚至就那样生吞下去,以此来出气。      这期间,我一个人买了席子,抱着坐在戏院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等待着刘瑾酷刑结束,前去为他殓尸。   台上的戏子浓妆艳抹,整日重复的无非都是针对了刘瑾,临时编唱的新曲目。   那一句句“奸佞到头终有报,千刀万剐快人心”狠狠摧残着我的心脏,便如千刀万刀舔上了我的心口一般,极尽折磨。      秋雨很凉,降落在刑场上,晕开了满地的血花。   刽子手已经离去,看戏的行人也皆数散了,偶尔有人瞧见我是来收尸的,意图寻我晦气,也被我拿眼神瞪住,执意上前阻挠的被我一个轻扫,直接仰倒在地上。   我自始至终低着头,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尸体,闭着眼将他卷入了席子中之后,却踉踉跄跄的无法将其抱起。      突然,迎上来的锦年弯腰将刘瑾抗在了肩上,被雨水的打湿的满头白发蹭上了一抹猩红,回头冲我点点头,说道:“走吧。”   “去哪?”我迷茫。天下之大,我究竟还能去哪?   “回杭州,有我陪着你呢。”锦年说着,腾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一把牵过了我的手,然后慢慢往前走去。      拐过街角的时候,我与一位撑伞的男子擦肩而过,并未抬头看他。   他手里的伞飘落在地上,想着伸手攥过我的手腕时,却被我一把打开了。   “朱祐琛。”那是我第一次喊了墨渊的名字,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之后,过了大概两年之久。   所有的悲伤都随着时间慢慢冲淡。我不再是刘瑾的女儿,不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如今的我,成了一家面馆的厨娘。   说起来真是讽刺,曾经最忌讳下厨的我,如今也能做出像模像样的饭菜了。   锦年负责点菜结账,与我合伙经营着小买卖,虽然整日匆匆忙忙,但是充实而自在。      这期间,我没有试图去寻找裴琰。刘瑾一死,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宿敌,见了面,我虽不至于对一个残废大打出手,但是想着再续旧情,显然是不可能了。   那段互相提防又互相依赖的日子,留下的印记太深,所以,遗忘的时间可能也要更久。   没关系,谁让我有的是时间,去经历,去遗忘……      这期间,一向安于享乐的朱厚照曾下过江南,也曾经过我的面馆,并且欺负我小老百姓的无依无靠而吃了面不肯付钱。   他招摇过市,到处调戏良家妇女,一副淫|魔的嘴脸较之从前更甚。   他说,他一生只会付出一次的真心寄存在了这片烟雨朦胧中,回程时,不会带回去。      送走了那昏庸的帝王之后,我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那是浮光梦影里翩然而惊世的一瞥,披着霞光,踩着满地的金黄,如同一位天外来客,就这样徐徐来到了我的面前。   那般精雕的面孔,让路经他身边的人皆为之驻足,顺便瞻仰一下他的风采。   掩起了一身的戾气,一身雪白的裴琰恰如那三月的樱,六月的莲,安静而美好。      他抬起脸,拿那双细长而却略染妖气的眸子“看”向了我,问道:“请问,这里能落脚,吃饭吗?”   我定在了那里,胸腔里压着什么,连呼吸都变得不太顺畅。   他面色依旧,轻启樱唇,说道:“抱歉,我有眼疾,行路多有不便,路经此地,想着找个地方落下脚。”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我一把扯过了他的衣袖,发现了他眉眼间的一丝不悦。这男人,即使瞎了,还是有洁癖吗。   将手伸在他的面前,我晃了几下,见他没有反应,出声问道:“你真的看不到了?”      他略显歉意的微微一笑,道:“对不住,我眼睛只能依稀辨别一些光线,耳朵也不太好,你声音,能大点吗?”说着,向我微微靠近了一步。   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说道:“进来吧,我给你做碗面。”言毕,去到了灶房。      把面呈了出来,端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正一声不吭,安静而美好的坐在那里,嗅到了香气的时候,抬头“冲我”笑笑,道:“有劳了。”   我跟着苦笑了一下,坐到了他的对面,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吃着面条,动作优雅的让人以为他是一位正在享受宫宴的贵客。      刻意伪装了自己的声音,我问道:“你行路不便,为何会来杭州?”   “找一个人。”他回答着,目光里多了一分不经意间的温柔。   “红尘之大,人海茫茫,你去哪找?”   “怀抱着一份希冀总好过此生寂寥,哪怕,只能与她擦肩也好。”   我面上一滞,接着笑了笑,道:“那,祝你好运吧。”      看着他出了店门,一身素衣不染,重又回到了喧嚣的人群中,锦年走至了我的身后,问道:“为何不留他?”   “给一个无用的人添一副碗筷吗,我可不是个大善人。”我说着,斜倚着门框,看着天边的夕阳,和着那慢慢融入余光里的身影,直到消失了不见。   眼睛,微微有些酸痛,鼻子也跟着痒了痒。      有些人,注定了只是一场相遇。只希望等着时光老去,岁月婆娑,回眸时,能念起的是一份痴缠的情,而不是那刻骨的怨。   在那最美的华年里,我们也曾爱过。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耶,是不是特想骂我?最近皮痒的不行,生活欠缺刺激,来吧,骂吧,come on ,BB~~   这期间,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关心,再次鞠躬。   最近养身子,新书过阵子再开,大家没事来群里调戏吧。272884448.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